第9頁 文 / 季月
柯尚立即搖搖頭。「她並不是為我而消沉,所以恐怕幫不上忙。」
魔蠍盯著柯尚,微微蹙起眉頭,顯然不同意這種說法。
只見柯尚重重歎了口氣。「我相當喜歡祖兒,從來沒有一個女孩能像她那樣讓我感覺,我就在天地之上,可惜,那只是一場美得不能再美的夢境。」
魔蠍仍舊瞬也不瞬盯視他,但眼中的不解取代了先前的不滿。
在醫院裡對祖兒情不自禁的那一幕,始終像揮不去的陰霾籠罩在他的心頭,他下意識地走避國外,光在撒哈拉沙漠裡,就跟漢蘇拉鬼混了三四個月。
然而,柯尚和祖兒分手的消息一傳到他耳裡,祖兒日漸消瘦的模樣立即躍入腦中,簡直是教他坐立不安!因此才剛下飛機,就直接趕來找柯尚了。
「我應該讓你看一樣東西,」柯尚指著前面不遠的大樓。「我的宿舍就在那裡,要不要上來坐坐?」
魔蠍隨著柯尚走進宿舍房間,看著他從抽屜裡拿出半瓶的刮鬍水。
「你用的牌子?」他見魔蠍點頭後,繼續道:「祖兒送我的,在這以前,我從不用這玩意兒,當然現在也不用了。」
柯尚把深思的目光調到窗外,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再開口。「祖兒看人時那種癡狂的眼神,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你一個人,男人很難不動心……」
魔蠍沉默地點頭,祖兒的任何一種眼神也都教他心醉。
「就是祖兒那種神情讓我無法恨她半點,」柯尚低歎說著。「我曾以為我是她的全世界,她的一切……」
不是嗎?魔蠍帶著不自覺的酸意暗問,卻沒說出口。
「可是,」只聽柯尚繼續說著。「直到她在醫院裡醒來,我才知道原來我錯了!」
魔蠍看著他,眼中滿是困惑,仍舊沒作聲。
「記得有一回我們接吻的時候,她回應得很熱烈,那是種可以感覺得到深情的熱烈,她在我耳邊輕輕喊著我的名字……」
這話在魔蠍聽來,心臟立時像被一把利刀重重劃過一刀又一刀似地痛楚難當,痛得他冷汗涔涔,痛得他必須別開頭勉強掩飾。
柯尚卻渾然不覺地說下去。「……至少當時我是這麼認為,可是,在醫院裡,當她看見你,不停地叫你時,我才明白,原來她在接吻時,不是在叫我。」
「我聽不懂。」魔蠍不明白,祖兒的心裡沒有柯尚,會有誰?
「在她很熱烈回應我的吻時,我一直以為她是在叫『柯』,」他看向魔蠍,臉上有著一絲悲哀。「其實她是在喊『哥』。」
第五章
南部的夕陽艷麗明亮,可惜坐在北上班機的魔蠍並沒有心情欣賞。
「老實說,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眼熟得很,可是想不起在哪裡看過你。」柯尚當時對他說道。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聽著柯尚說下去。
「後來,我才發現,不是見過你,」柯尚的語氣有著一絲無奈。「而是我們在某些角度上,的確有點相像。」
「我想,這也是她想把我當作你的原因吧!」柯尚歎了口氣,搖著手中半瓶的刮鬍水。「在醫院跟你擦身而過時,想起這味道,看見祖兒望向你的眼神,才明白,原來她看我時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並不是真的在看我……」
霎時,他的心猛一震,柯尚在說明什麼嗎?難道說祖兒她……
「我就是看到祖兒望著你的眼神才明白,」柯尚繼續說著。「你跟祖兒的關係,讓祖兒很痛苦,可是卻沒有人能取代你在她心中的地位!」
望著逐漸模糊的暮色,魔蠍反覆咀嚼著柯尚對他所說的每句話,心臟在為話裡的每個字劇烈跳動著,頭在暈,眼在眩。
祖兒,是這樣嗎?魔蠍無聲地反覆問著。
祖兒,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祖兒,他要對她說,她是他的珍寶,唯一的……
這班機飛得好慢,他隨著澎湃的思潮看向窗外。
南部的好天氣還不到北部就變了,在魔蠍跟柯尚談話的當兒,北部的雨正不大不小,綿綿不斷地下著。
站在教室走廊上的祖兒毫無情緒地看著已下了一整天的雨絲,這樣的雨,好像非把人的心情下到發霉不可!
新的學期快過去一半了,而她的心情卻仍舊消沉如昔。
自從她出院後,魔蠍就沒來看她,也沒有一通電話;不像以前,雖然也曾大半年不見魔蠍的蹤影,他總會不時打電話給她,可是這回卻毫無音訊。
哥今天會出現嗎?可是出現了又怎樣?她心中的悲苦還是一樣呀!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幾個冷顫,要走出遮雨的廊道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帶傘,最近情緒已低落到丟三忘四的地步,算了!就這麼回家吧!反正公車站也不遠!
祖兒想著想著,便把懷裡的書抱緊,在雨中,不疾不徐地踩著一地濕意,朝公車站走去。
「哎呀!你怎麼淋雨淋成這樣?」
頂著一頭雨水的祖兒一腳才剛踏進門,便聽見奶奶的驚呼,爺爺更是從沙發站起,轉身去為她拿乾毛巾。
「我忘了帶傘。」她悄眼瞥了下只有爺爺奶奶的客廳,低下眼簾,遮掩了心中的難過與失望。
「你這孩子真是的!」奶奶見她懷中的書本完好如初,不由得皺起眉來。「也不曉得坐計程車回來,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趕快先去洗個熱水澡吧!」爺爺忙不迭指著浴室道。
「對呀!」奶奶也忙催促著。「快去洗個澡,奶奶替你拿衣服去。」
她點點頭,順從地走進浴室,褪下濕透的衣服,扭開水龍頭,讓熱水洗去她一身雨水帶來的濕意。
「……今天早晨又發現一名中年男子身中蠍毒陳屍家中……」
剛洗好澡的祖兒走出浴室,便在客廳裡看到電視裡的新聞報導。
「最近好像有不少人中了蠍毒死亡,像流行性感冒一樣……」她隨口道。
「不是最近,已經有不少年了。」整天看新聞的爺爺喊道。
「有爺爺幫我看新聞不是很好嗎?」她的眼光瞥向電視,看見螢光幕上正顯現著一隻蠍子,不禁嫌惡地皺起鼻頭。「瞧那蠍子紅通通的,是台灣產的嗎?」
爺爺立時哈哈大笑。「台灣要是有這樣的蠍子,早就讓中藥店的老闆抓起來泡補藥酒了!」
「是喔!」祖兒漫不經心地聽著電視裡的報導。「原來這種毒蠍產在撒哈拉沙漠呀!可是為什麼台灣會有人中這種蠍毒而死?會不會是謀殺呀?爺。」
「不只台灣有人中這種蠍毒,世界各地都有人中這樣的蠍毒,因為除了蠍毒外,還有其他劇毒成分,所以現在世界各地的警方展開國際性的追查。」
「噢!」祖兒臉上的表情顯示對爺爺所說的事興味索然。
爺爺見狀,不滿地搖頭嘖了兩聲。「你和奶奶都一樣,雞同鴨講!要是你哥在就不同了,我說頭一句,他就曉得我下一句是什麼。」
這話觸動了祖兒心頭最弱的一環,她頓時感到心臟強烈的收縮。
是呀!不知道哥現在怎樣了?祖兒的心一陣痛,痛得她想流淚,魔蠍的久無音訊令她感到被遺棄。
「經你這麼一提,」始終在旁專心打毛衣的奶奶開口了。「哥哥好像很久沒聯絡了,不曉得現在怎麼樣了?唉!我這毛衣快好了,就等他來試……」
突然,一聲「哈啾」阻止了奶奶尚未說完的話。
「祖兒,你一定是感冒了吧?」奶奶立即敏感地放下針織問道。
「祖兒啊!你回房間休息睡覺好了,」爺爺也關心地說。「等會兒讓奶奶拿些感冒藥讓你吃。」
「不用了!我很……」她的「好」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又狠狠打了個噴嚏。
「瞧你!瞧你!」奶奶馬上權威性地下命令。「趕快去給我乖乖躺著!」
夜,漸漸深了。
也許是感冒藥的作用,躺在床上沒多久,她便睡著了。
然而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好。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熱起來了,熱得她睡不下去,卻也醒不過來。
朦朧間,她感覺到有人在觸摸她的額頭,聽到奶奶的驚呼和爺爺的聲音,而哥呢?怎麼沒聽到哥說話?
剎那間,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原來是夢!她想起床,卻動彈不得,看見房門開了,有人走進來,是哥!
她要出聲喊他,嘴巴卻動不了,只見有只巨大、身色通紅的毒蠍從他身後狠狠攫住了他的頸項,尾巴的毒螫深深刺入他的後背——
哥,哥,哥!她要拉開他,卻動不了身,她要尖叫,卻出不了聲。
「祖兒!你快醒過來!你在作噩夢,祖兒!」
祖兒吃力地睜開眼,氣息尚未調勻,眼瞳的焦距才對正,便看到哥正抓著她的雙臂,臉上是數不盡的關懷與疼惜。
「哥……」一股濃濃的酸意立時衝上眼眶,她的意識仍有一半停留在渾噩的夢境中。「哥,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她喃喃說著,急切地伸出手,倉惶地撫著哥的臉龐,登時淚流滿面,激動地抱住哥的頸項,為他從她險惡的夢境中逃過一劫而欣喜若狂,忘情得啜吻著他的眉眼,他的鬢腮,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