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丹菁
「可不是?我也同我二哥說,可他卻……唉!也分我一些吧。」她接過酒壺,學他大口飲酒。
韋不群看著他豪氣的姿態,不禁笑了出來。「瞧你這纖弱模樣,也要討房妻子了,就盼你別娶到個河東獅,把你啃得屍骨無存。」唉,他這八拜之交,瞧來是恁地柔弱,要怎麼成親啊?
觀之只到他的下巴,肩頭也沒他的寬,整個人看起來挺纖瘦的,那一日抱他進房,覺得他輕得跟個姑娘家沒兩樣……怪不得外頭的人總是猜測著他究竟是男是女;只因他實在是太纖弱了。
唉!這樣子要怎麼成親?
他可不希望他娶了個悍妻,往後將他吃得死死的,甚至還不准他和他見面……
一想到這裡,抹在唇角的笑不由得有些苦,總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在跳動著,好似有一把小小的火在胸口激燃著,燒得他好痛。
聞言,晁觀之挑起眉,笑得更苦。
這個笨蛋,她不是要討房妻子,她是要嫁人啊!
「二哥說,改日會帶人來見我,屆時就知道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了。」她可以想見,到時他會有多麼的目瞪口呆。
「那好,屆時我再幫你瞧瞧那人適不適合你。」韋不群的語調有點苦澀。
「你肯定會嚇著。」她難得咧嘴一笑。
「哦?我可是要拭目以待。」韋不群努力地勾起笑來,可那張俊臉不由得又垮下,哀怨得惹人憐惜。「觀之,我壓根兒不想要恭喜你,我不希望咱們之間將要因為一個女人而變質……」
打從觀之餵他水喝,將他救回晉南,他便已視他如親弟弟般,甚至有種比手足還要深刻的感情;如今觀之要成親了,他卻一點也不開心。很多兄弟都會因為女人而沒了手足情,他可不希望他們倆也落得那般的下場。
他承認自己吃味,就快有個女人來分享他的兄弟了,他心裡好痛、好不捨啊!
「誰說我們之間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變質?」晁觀之哈哈大笑著。
是會因為一個男人而變質……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同他說,反正到那時候他就知道了。
她可以想見,一旦她恢復女兒身,將會在京城裡掀起什麼樣的流言蜚語。
「真的不會?」韋不群很可憐地扁起嘴,希冀他能給個承諾。
「我可以對天起誓,你,韋不群,會是我晁觀之這一輩子唯一的知己。」她煞有其事地指天起誓。
「你說的哦。」可惡,他應該要找個人證。
「是我說的。」倘若不是在邊關救了他,她不會想要在成親前稍稍地放縱自己;倘若不是他,她還不知道原來人生可以過得這般逍遙自在。
「韋爺,你留在酒樓用膳吧,咱們好好聚聚,來個不醉不歸。」
今兒個的月色極佳,從她的樓台往下望去,可以見著京城到處裹上一層淡淡銀光,那好看的景致,她只想與他分享。
「當然好,我正有此意,只是你……」他不禁又歎了一口氣。「別再叫我韋爺了,觀之,你何必老是搞得這般生疏?你叫我不群就好了。」
「可你身著官服,要我直呼你的名諱,恐怕……」
「麻煩。」韋不群啐了一口,隨即脫下朝服,僅著中衣,衣襟大敞,微露精實胸膛。
晁觀之不著痕跡地別開眼,臉頰微燙。「不妥吧……」他就是這般隨性,說脫便脫,也不想想她是個姑娘家,她再不羈,也總是……啊,她都忘了他根本視她為兄弟。
「有什麼不妥?」韋不群腳一拐,勾起丟在地上的朝服。「已經下朝了,沒人規定我不能脫下這一身朝服。」
「我倒覺得這朝服和你適合極了。」
「是嗎?」見他點點頭,韋不群不由得搔搔頭,笑得有些靦腆。「真的嗎?那我再穿上好了。」
站起身,他隨即又套上朝服,繫上綬帶,然而襟口仍隨性地微敞。
「你不把襟口繫上?」
「天氣挺悶的。」
她無奈地苦笑,「那咱們上樓台去吧,那裡不會有人進入,也不會有人壞了咱們的興致。」
成!他一把勾上他的肩,見他別開眼,不禁有些狐疑地俯下身子。「你怎麼了?怎麼好似不敢瞧我?」
晁觀之看著他,露出一貫的笑容,「你多想了。」眼角餘光仍不敢亂閃,就怕一個不小心瞟向他微敞的襟口,就怕瞧見襟口底下結實的胸膛。
「你該不會是自卑吧?」瞧見他閃躲的目光,韋不群不禁打趣地說。
「嗄?」自卑?
「我知道,你定是在想我的胸膛為何會如此結實,為何自己會比不上我?我告訴你,我可是練了好久,要練到我這般精壯厚實,要花上……」
她無心聽他究竟在說了什麼,只是垂下眼,睇著自己毫無起伏的胸;她之所以老教人猜著性別,八成也和她的胸脯有關吧……
她確實比不上他,的確該要自卑。
第五章
一團濃霧,教韋不群伸手不見五指。
然而鼻息之間卻聞見了迷人的酒香……究竟是什麼酒?光是這樣嗅聞著,他也猜不出種類,只覺得香得他骨子裡頭的酒蟲啃得他骨頭發癢。
在哪裡?在哪裡?
他循著香氣往前走,儘管看不見路,壓根兒不知道前頭是崖是徑,他還是毫不膽怯地往前走,分毫不差地站在一壺酒面前。
真是有酒!見著有酒,韋不群二話不說地拿起狂飲,末了,還不捨地舔著壺口。
怎麼只有這麼一丁點?
不夠啊……怎能在勾起他的貪念之後,卻只給他一點點的酒?連讓他塞牙縫都不夠。
嗚嗚……他好渴啊!韋不群在心裡哀號著,突然感覺壺口化軟。
咦?這是什麼?
這酒壺怎會這麼軟?軟得就像是嫩豆腐般,又像是……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覺得這壺口極為軟嫩,教他忍不住地咬上幾口。
「啊……」
這是什麼聲音?韋不群狐疑地攏眉靜聽著,聲音就在耳邊,可他身旁罩著濃霧,教他張眼也瞧不出端倪……張眼?不是的吧,他的眼怎麼好似閉上了?怎麼會張不開?
韋不群發狠地張開眼,驀地發覺有幾縷光線灑落,將整個房裡映得明亮,至少好過剛才眼前一片的濃霧。
他定睛一瞧,直覺這房裡的擺設自己熟悉極了……不是他的房,觀之的房,前幾天他才住過……對了,他昨夜同觀之喝得不醉不歸,將他扛回房裡,然後……
調回眼,韋不群不由得一愣,眨了眨眼,驚覺他近在眼前,貼得相當的近,他的長睫都刷到他頰上了,而他的唇正貼在他的……
快要驚叫出口之際,他快手摀住嘴,硬是將快要喊出的尖叫聲吞回,震得心頭狂顫不已。
方纔那不是壺口,而是……觀之的唇!
韋不群在心底暗自鬼叫,不敢相信自己幹下這荒唐事,卻又怕嚇醒了身旁的人兒;更可怕的是,他的手還教觀之給枕著。
不會吧?他是在發夢吧……這不會是真的?
他明明是在作夢,為何張開眼卻變成這情形?這感覺,好似他是個下流的採花大盜,假借醉酒對他非禮……非禮個頭啊!觀之是個男人啊,就算他要輕薄人,也該要找個標緻的姑娘家,千尋萬找也不該挑上自己的兄弟!
他一定還在作夢,只要他閉上眼,再張開眼,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韋不群嚥了嚥口水,閉了閉眼再張開,卻見到眼前的一切不變,他發狠地往自己腿上一掐,疼得他差點滾出淚水。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會吧……
他是他的至友啊……他怎能做出此等禽獸不如、天地不容的骯髒事?
要是教觀之發現的話,他肯定會立即將他逐出,往後也不准他踏進醉吟樓……不成、不成,儘管兩人是和衣而睡,然而這情景還是太引人遐思了,他得要先走不可;要不然觀之醒來,他會羞愧得無法面對他。
韋不群打定主意要先起身,卻驀然發覺晁觀之仍枕著他的手。
嗚嗚,天要滅他啊!他怎會幹下這般大逆不道之事?他怎能輕薄他?他……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種人。
觀之是個男人啊……
韋不群瞅著他依舊睡得極深的睡臉,瞅著那微微發漲、顯得益發紅艷的唇,心頭不由得狂震,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從胸口竄飛出去。
觀之……他何時變得這般漂亮?
啐!男人怎能拿漂亮形容?可眼前的觀之好美,美得他心猿意馬,美得他心懷不軌……啊,他竟覺得他漂亮,竟覺得想要再親他!
他見鬼了啊?他竟想對唯一的至友做出這等令人髮指之事?
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病了,一定是病了,絕對是病了,他非得要先走不可,要不然再待下去……可觀之就枕在他的臂上,他若硬要抽掉手,豈不是要將他給驚醒?
正蹙眉思忖著要如此逃脫,驀地驚覺此情此景頗像自己以往念過的書,好似寫道--某個混蛋教某個人給壓住了手還是壓住了袖,所以那混蛋就把自己的袖子給割斷,其名曰……斷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