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香彌
「可是我冷。」女孩在拂來的海風中哆嗦了下,趕緊前進兩步,屁股一坐,自動的擠往他溫暖的身邊。呼呼呼,這樣果然暖多了。
一走開,我不喜歡有人靠我太近。」嗓音裡有絲不耐煩,大手又一推,這次的力道比前幾次大了些。
女孩冷不防咚地被推得在地上滾了兩圈,嘴裡吃痛的哀哀低呼著,「嗚,屁股撞到了啦,好痛喲。」
她皺著鼻子扁著嘴兒,彷彿受了委屈的狗兒似的爬了過來,把摔疼的臀部對著他,冀求主人的呵寵。「好疼哦,揉揉。」她回頭,黑亮的眼兒沒有分毫的心機,無邪得宛如初出生的嬰孩,直勾勾的瞅著他。
那雙黑亮單純的烏瞳隱隱觸動男子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充塞在胸臆間的煩躁思緒稍微消散。注視她半晌,他微抿著的有型唇瓣飄出幾句話,「我可以允許妳靠過來,但是不准再像剛才那樣一直往我這邊擠。」
聞言,她也顧不得疼,興奮的爬過去,像只忠實的狗兒,緊偎著他坐下。
「過去一點,我才剛說不准靠我太近。」他低斥。
「好嘛。」她挪了下臀部,愛困的打了個呵欠,頭枕上他的肩。
他推開她的頭,語氣中有絲不豫,「不許碰到我,我不是妳的枕頭。」
「可是那樣比較好睡呀。」
「只有妳好睡,我可不好睡。」
她拍了拍自己的右肩,笑咪咪的大方表示,「那不然我這裡借你靠嘛,你會好睡一點。」
她的話令他側目,只見她臉上笑得一派燦爛真誠,目光一沉,他冷漠的回道:「不需要。妳也不要只想著要睡,應該認真想一想,在我們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自己是誰?」
「哦。」她應著,眸裡已有濃濃睡意,腦袋枕靠著後方的石頭,不自覺的還是往他肩膀傾去。
他不是沒發覺她的動作,眉微擰,卻沒再說什麼,半晌都沒聽見她再出聲,他狐疑的問:「妳有在想嗎?」
「唔,有、有呀。」唇瓣露出一抹傻笑,眸兒已闔了八分。
「一想到什麼,馬上告訴我。」
「……嗯,想……」眼皮全闔上,她含糊不清的說著。
「想到什麼了嗎?」他連忙扶住她。
她掀了掀唇瓣,咕噥的道:「想吃魚,你今天烤的魚好好吃喲……」
「我要妳想的是我們為什麼會漂到這裡來,不是讓妳想吃的,妳給我認真一點。」他斂眉斥道。
「呃。」淡應一聲,沒多久便響起輕輕的鼾聲。
他不敢置信的側首瞪住她,「竟然睡著了,給我醒醒。」
回應他的是喃喃囈語,「好好吃的魚,我明天要吃很多條哦。」頭一歪,枕上了他的肩。
「妳……」靦著她傻呼呼的睡容,他深吸一口氣,明白想靠這個帶著傻氣的女孩想起什麼事,根本是奢求,只能靠自己了。
肩上的重量讓他有些不適,他伸手想推開她的腦袋,可睇著那張毫無防備的天真嬌顏,遲疑須臾,他低歎一聲,收回了手。
逕自瞇眸繼續沉思,良久,空白的腦袋裡依然搜尋不到任何關於自身的線索,更無從得知為何會身陷在這處無人的海岸。
一旁規律作響的鼾聲,擾得他的意識也跟著漸漸的昏沉,不知不覺間閉上了眼。
而酣睡中的嬌軟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著身旁的熱源偎過來,擠進他的懷裡,雙臂環住他的腰,頭舒適的枕在他的胸膛,香甜的入夢去了。
他在迷迷糊糊中擁住那柔軟的溫暖嬌軀,也跟著沉入黑甜鄉里。
罷了,明天再想吧……也許明天就會想起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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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高懸,被染成金黃色的海面波光粼粼,偶爾還有些淘氣的海豚躍出水面嬉戲。
崎嶇不平的海岸邊,一名女孩興匆匆的站在淺水處撈著魚,男子則坐在岸邊,瞇眸眺看著波濤浩淼的海面。
他眉心輕蹙,努力想把記憶往昨日以前推移,可惜無論如何努力,始終一無如獲。
截至目前為止,僅有的記憶是從昨天在這片佈滿礁石的岸邊甦醒的那一刻開始。
他不明白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讓他竟然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來自何處,以及為何會在這裡。
眉宇之間凝結著濃濃的困惑與疑竇,他垂眸注視著左手食指上的一枚古銅色戒指,上頭浮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狐狸。
昨天他就發現了,每當注視著這枚戒指時,就好像有什麼畫面疾掠而過,他試圖攫住那些片段,卻被濃濃的迷霧給阻斷,令他無法捕捉到任何線索。
他取下戒指,仔細的翻看著,留意到戒指裡面似乎刻了字,他拿起它,朝向陽光凝眸睇視,那是一個曜字。
「又是曜。」
昨天甦醒後,他在自己的身上還發現了另外一件物品,上頭也有這個字,那是一把瑞士小刀,不過上面多刻了一個胡字。
長指試著轉動著戒指,不經意的按住那隻狐狸的鼻端,霎時一道肉眼無法辨識出來的訊號發了出去,他卻一無所覺,將戒指重新戴回指上。
接著取出瑞士小刀,光亮的刀背映出一雙秀魅的眼睛,他伸出食指,輕輕撫摸著刻在握柄上的「胡曜」兩個字。
「莫非這是我的姓名?」他沉吟著。
咚咚咚,一雙赤裸的玉足跑了過來,蔥白的小手搖著他的手臂。
「我好餓哦。」
「我不餓。」
「可是我餓呀。」
「妳餓就自己去找吃的。」他冷淡地道。
「你去抓昨天那種魚嘛,好好吃喲。」黑亮的眼眸渴望的瞅著他,想到昨天吃下的魚,她不禁回味的抿了抿唇。
「要吃自己去抓,我要想事情。」此刻沒有心思餵飽她的肚子。
「可是我試了很久都抓不到呀,你去抓給我吃。」手指抓緊他的手臂搖得更猛了。女孩身上昨天被海風吹乾的駝色衣褲,因為剛才忙著抓魚,又給濺濕了。
他厭煩的揮開那只柔嫩的手,站了起來,打量後方那片高達數百公尺的陡峭斷崖。
就他判斷,那後面應該是座小島,只是不知島上是否有人,他必須找人修復他口袋裡那支因泡水而故障的手機,或許能從裡面找到一些關於自身的線索。
「我真的好餓哦。」嗓音裡帶了些委屈,一副被虐待了似的,女孩這回索性將自己掛在他的後背,兩隻小手親暱的攀住他的頸子,可憐兮兮的開口,「大傻,你快點去抓魚啦。」
那柔軟的身軀令他的身子陡然一悸,他將她從自己的背後扯離。
「妳剛才叫我什麼?」
「大傻呀。」
「為什麼那樣叫我?妳想到什麼了嗎?」他詫異的問。
提起這件事,她笑得很開心。「嘻,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所以我就幫你取了一個呀,你叫大傻,我叫二傻。」
他秀麗的眉毛抬高,「妳想當傻瓜自己當就好,不要拖我下水。」蠢斃了,什麼大傻二傻,又不是笨蛋,誰會叫這種名字。
「你不喜歡大傻呀,那不然我的二傻讓給你好了,我叫大傻,」美麗的臉上笑得天真,推著他的手臂催促,「二傻,快去抓魚給我吃吧。」
「閉嘴,不許再叫我那麼蠢的名字。」他擰眉斥道。
「可是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你不是很難過嗎?所以我才幫你想了一個呀。」她一臉疑惑。
「妳喜歡自己留著用,我有自己的姓名。」
「咦,你有?可昨天你不是說你想不起來嗎?」她大感驚奇。
「我叫胡曜。」決定暫時用這兩個字當名字,他手指沾了水,在礁石上寫上那兩個字。
「胡曜?」她抬眸,忽然興奮的望住他,「那我叫什麼?」
「妳?我哪知道,妳不是想叫大傻嗎?」
「可你剛不是說那很蠢嗎?」
「是很蠢,」望向一群在海面上戲水的海豚,再回眸瞥見她帶著些傻氣的臉龐,存心逗她,他隨口道:「不然妳叫海豚好了。」
「海豚?」她想了想,笑彎了一雙晶燦的烏眸,「海豚很可愛,那我就叫海豚好了,既然我是海豚,那你也不要叫胡曜了,你應該叫鯨魚才對。」
他瞇眸問:「為什麼?」卻很清楚她的理由鐵定很白癡。
「因為鯨魚跟海豚是好朋友呀,我們兩個也是好朋友,我叫海豚,你叫鯨魚,這樣不是很適合嗎?」
他就知道,果然是很白癡的理由,他根本不該浪費唇舌問的。「我說了我叫胡曜,不准妳再亂叫一通。」他那秀魅的眼眸警告的瞪她一眼。
她不太情願的頷首,「好嘛,你不喜歡叫鯨魚就算了。」總覺得鯨魚這個名字比胡曜還要好聽數百倍。
肚子響起咕嚕咕嚕的噪音,她努力的拉他站起來,「胡曜,海豚餓得受不了啦,你快去抓魚喂海豚啦。」
他只是隨便說說的,沒想到她竟真的自稱海豚了,瞥見她渴望又天真的眼神,突地,有一縷異樣的感覺滑過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