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董妮
想通一切,他大喜過望。她沒有拒絕他,或許也沒有很熱情地接受,但她給他機會了。
「席惜--」他太高興了,還是忍不住追著她跑了。
第六章
席惜到加拿大已經一個禮拜了,其實她本來只打算停留五天的,但聞德仁不知道從哪得到了她的mail,每天照三餐給她發信。
她第一天接到的時候,一把火就莫名地狂冒了出來。
混帳傢伙,明明答應暫時不騷擾她的。
她飛離台灣是為了滌淨心靈,不是耍心機跟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他這樣纏著她,害她根本沒法子平心靜氣。
她乾脆連續三天不開計算機,每天跟著父母、兄嫂四處玩,就當根本不知道聞德仁發信的事。
可忍到第四天就破功了,她開了計算機,告訴自己是放心不下公司的事,怕屬下有事找她,但事實上,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聞德仁的mail上。
到了第五天,她已經忍不住要給他回信了,雖然他一直說不在乎她回不回信,只是想告訴她自己最近的生活,還有他多麼想念她。
她才把信打好,卻又氣自己提不起、放不下,最後還是沒寄出去。
可破了功後,她就開始不停地想,他說受到系主任賞識,有可能升等副教授,決定一輩子留在大學教書,問她覺得怎麼樣?
奇怪,那是他的人生,為何要詢問她的意見?
他連早上幾點起床、吃飯咬到舌頭、在公車上讓座給一個孕婦之類的小事都鉅細靡遺地向她報告了。
聞德仁賴皮又違規。於是她一氣之下,就延後了回國時間。
她要給聞德仁一個教訓,同時讓他知錯、向自己道歉。
偏偏他好似不在乎她回下回去,信件裡完全不提她延遲未歸的事。
她等了兩天,越等越是心煩,他不先低頭,她怎麼有台階下?
「氣死我了!」席借用力地拍上筆電的蓋子。
「怎麼啦?」席惜的大嫂,一個大腹便便的泰國女子,端著一盤水果走到席惜身邊。「誰惹妳生氣了?聞德仁還是柳述言?」
席惜早把兩個男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家人,家人的諒解也讓她鬆了一大口氣;他們沒有罵她,更不提柳述言的對與錯,只是安靜地包容她。
對於大嫂的問話,席惜的回答是--伸手拈起一塊蘋果,送進嘴裡咀嚼。
席家大嫂也不逼她,微笑地看著她吃水果。
席惜一個人吃了半盤水果,然後擦擦嘴,收拾好筆電,站起來。「我先回房了,晚餐好了再叫我。」
「我會的,妳好好寫信啊!」席家大嫂向她擺擺手。
席惜一個踉蹌,差點把筆電摔出去。「大嫂!」
「難道妳回房不是為了寫信?」可她明明看到席惜寫了很多信,雖然一封也沒寄出去。
「我不會給那傢伙回信的。」
「回不回不打緊。重要的是,妳寫了信。」
席惜摸摸下巴。「這是什麼邏輯?」
「戀愛中人的邏輯。」
席惜又險些跌倒。「大嫂胡說什麼?誰戀愛啦?」
「當然是我的好小姑,席惜大小姐啊!」
「我才沒有。」
「可是妳的表情、言談、舉止,樣樣都像正在談戀愛啊!比妳當初說要結婚時還像喔!」
席惜一時啼笑皆非。「哪有?」
「是真的。之前妳說要結婚,我們都很訝異,妳表現得那麼冷靜,挑日子、拍婚紗、訂酒席,甚至最後被悔婚,妳都能很迅速地做出反應,找到讓彼此傷害最少的方法去解決它,這真的很不像戀愛中人會做的事。但這回妳來加拿大,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妳似乎在期待什麼,得到了很心慌、得不到又不安,反反覆覆,總是找不到方向。這不是戀愛又是什麼?」
席惜詫異地張大了嘴。「我……真是這樣嗎?」
席家大嫂用力一點頭。
席惜真的迷糊了。她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沙發上,良久不發一言。
她想到自己千叮嚀萬交代,要聞德仁不要吵她,那麼,他這樣靜靜地寫信,放任她愛看不看,不是很好嗎?
她還有什麼好煩的?氣聞德仁不求她回去?這樣根本完全沒道理。
「我好像罹患經前症候群,每天坐立不安的,唉……」天曉得她以前一向以高超的自制力自豪的。
「是戀愛症候群。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如果談戀愛不患得患失的,那還叫什麼戀愛?」
「是這樣嗎?我以為……不同的人面對戀愛的態度都不一樣,有人急躁、有人冷靜、有人偏執、有人瀟灑,不是每個人都會被戀愛影響生活的。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理智、審慎地檢討每一段關係,是否要從朋友進展到男女朋友、最後步入禮堂,這過程絕對要一絲不苟,畢竟,任何錯誤都可能造成終生遺憾,不能大意的。」
「妳那是挑結婚對象吧?沒有碰到之前,是有很多人開出很多條件,也有很多人確實地執行了它,可如果真的戀愛了,再多的條件恐怕也都用下上了。
席惜閉上眼想了好久,越想越好笑。
一開始,她每次見到聞德仁心裡就有氣;誰教他跟柳述言是同一類型的男人,讓她很難不把氣發到他身上。
偏偏這個蠢傢伙不識相,一再地挑戰她的臨界點,明明那時候她對他的態度很不好,可奇怪的是,他卻一直說她是好人,深信她說的一切都是為他好。
愛情真的沒有道理。她如果用那種晴時多雲偶陣雨的脾氣對下屬,怕不早被罵死了:然而聞德仁卻把她的一顰一笑都當成寶。
要說什麼呢?冤家?緣分?總之,現在連她都變得奇怪了。
「大嫂。」她睜開眼,笑嘻嘻地靠在自家大嫂肩膀上。「妳以前和大哥在一起時也是這樣嗎?」
「更慘。我跟妳大哥雖然是戀愛結婚,但我畢竟比妳大哥大兩歲,當初在台灣的時候就常常有人問,你們家的外籍新娘花了多少錢?有沒有驗貨?是不是原裝的?花一樣多的錢,為什麼不挑個年輕的?那時候每聽一次就哭一回,跟妳大哥又吵又鬧的,更有幾回談到了分手。」
「哇!」席惜不敢相信,大嫂的脾氣在家族裡是掛保證的,溫柔體貼、賢良淑德,想不到也會搞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可後來妳明明跟大哥很好啊!」
「他都為了我放棄台灣的高薪工作,寧願到加拿大做個小小工程師,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其實我當時也不是不相信妳大哥、只是愛得太深,所以不安感越大,總怕有一天他會被影響,不再愛我,與其將來被他拋棄,寧可我自己放手,現在想想,真是傻啊!妳不去爭取,怎麼知道將來會如何呢?」
席惜抱著膝蓋又想了很久,傾過身給自家大嫂一個擁抱。「大嫂,麻煩妳跟爸媽和大哥說一聲,我回台灣去了,有空我會再來看你們。」
席家大嫂很開心,席惜的態度很明確,她決定不逃了,勇敢去面對來得突然,卻可能很幸福的感情。
「希望下回可以真正喝到妳的喜酒。」
「那就不必了。」席惜朝天翻個白眼。「這世上沒有比結婚更麻煩的事了,我患了大頭病才會再搞一次,不要,絕對不要。」當然,如果只是到法院簽個名、蓋個章,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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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惜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聞德仁她回到台灣的事,想說,又拉不下臉,不說嘛……心裡擱著一塊大石頭,放不下,丟不開,堵得難受。
內心反反覆覆地,她終於還是踏上台灣的土地,手機被捏得快碎了,她還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打電話,就在機場大廳裡來回走著,一會兒拿起電話撥號碼、一會兒放下,心神不寧。
「席惜!」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劈過來。「妳這個女人,怎麼這樣陰魂不散?」
席惜嚇一跳,轉過身,居然看到一個讓她快昏倒的人物--阿蓉。
老天故意整她嗎?她心裡千萬個樂意與柳述言和阿蓉劃清界線,偏偏總不能如願。
阿蓉像飛箭一樣飆到席惜面前,完全看不出是個孕婦。
她一手指著席惜的鼻,一手插腰怒吼。「妳到底想怎麼樣?我已經跟述言結婚了,妳還一直纏著他,妳是一定要破壞我們的家庭嗎?」
「我……」席惜冤死了。「我做了什麼?我已經很久沒跟柳述言聯絡了,我們早就沒關係,哪裡談得上破壞你們的家庭?」
「妳沒跟述言聯絡,那為何上星期還聽說你們要舉行婚禮?」阿蓉就是聽說婚禮照常舉行,才急著去捉姦,結果半途動了胎氣,被送進醫院。但也因為這樣讓柳述言對她好話說盡,訂下一堆割地賠款的條約。
像今天她會到機場,就是柳述言答應帶她出國旅行培養感情。想不到又在機場見到席惜,也難怪她疑惑是不是席惜不甘心情場落敗,千里迢迢追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