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簡鈺
若薔一桌桌掃過來咖啡店忙裡偷閒的客人。現在,她才不管「總經理」是不是她的天敵、她是不是一接觸到「總經理」就變得很不對勁,總之今天她一定要把他擺平;丁若薔這個名字所代表的驕傲與尊嚴,可不能隨便任人看輕!
「您是丁若薔小姐吧?請往這邊請。」一個不怕死的服務生過來招呼她,把這位嚇壞其他客人的女顧客請進了VlP室。
若薔大步往門內一跨,就看到一道健朗的身影閒適地坐在正對門口的籐椅上。
這個亂帥一把的男人,正是他——她急沖沖趕來會面的對象,那個態度莫名其妙的「總經理」!若薔不自覺地心跳加快許多。
從窗口斜照進來的陽光直射他身上,在他的髮梢、寬肩與厚背上撒下薄薄的一層金霧,襯托他卓然的氣質,他蓄勢待發的姿勢暗蘊著不凡的威儀,使他看起來就像是神祇似的,專門高高在上讓人膜拜。
驕傲的丁若薔,從來都不吃這一套,她轉身重重一哼。但究竟是怕見到他、怕拜服在他的魅力之下、還是不屑看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卓立寰嘴角噙著嘲弄的笑容,雙手交疊,圈在蹺起二郎腿的膝蓋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若薔一身紅艷艷的裝扮,雖然只是普通工作服,卻絲毫不掩她囂張的氣勢。
辣美人果然來了,丁若薔真是個禁不起激將之計的小女人啊!她火一樣的姿態,讓他想念回味不已,卓立寰對心中突然湧起的莫名感覺感到錯愕。
想念?回味?難道對於一個自己意圖征服的對象,他除了征服欲以外,還有別的感覺存在……
卓立寰甩用頭,拒絕去想這種風花雪月之流的無聊事。
自從阿誠、阿武查出丁若薔被老千拐了錢之後,他派阿誠駐守在那間透天金店面,為的就是等到丁若薔,再由他親口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他知道損錢事小,但是「被騙」對她而言,絕對是她驕傲與自信的一大挫傷。
他想看看丁若薔得知真相之後的反應,是一蹶不振呢,還是……老實說,他也不確定她會如何;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見她一面的意義,不是嗎?
卓立寰唇角莫測高深地勾了勾。他離若薔尚有一段距離,卻還聽得到她胸口翻騰的嬌喘,可見她是一路狂殺過來的。
丁家小姐如此強勢,要征服她,恐怕需要很大的氣力才行。跟她過招一定很有趣,而他的生活正需要這種樂趣來增添單調工作的情趣。
丁若薔吸了口氣,暗自叮嚀自己,這回可別再表現得跟上回見面一樣窩囊,讓自己回家嘔得半死了!
她走到卓立寰面前,雙手插腰。「我現在單槍匹馬地來會你了,你有話就說吧!」
「小姐……」領她來的服務生用手指點點她的背。
「別吵!」若薔手一揮,頭也不回地趕他走。「有事等會兒再說。」
「可是我們店裡有最低消費額的限制,你不點餐不行……」
咦?
若薔發現自己微愣的糗樣盡收卓立寰眼底,好矬。「那……給我飄浮冰咖啡好了。」
服務生聽完之後,趕緊告退。若薔發現,一經「總經理」溫暖而透析的注視,她的火氣似乎抬不起來了;在任何人面前總是輕而易舉、不假思索辦到的事,唯獨在他面前……不行!
卓立寰彬彬有禮地起身為她拉開椅子。「卓立寰。」他說。
「什麼?」她沒聽清楚,立刻逮住機會逼自己發飆。「你咕咕噥噥在講些什麼?」
「我的名字,卓、立、寰。」他堅定地再重複一遍。不知為何,卓立寰希望她把他的名字記得牢牢的,別隨便就忘了。
「哦。」若薔漫哼一聲便坐下,沒什麼特別感覺,只是隱隱感到……這個名字聽起來真的有點耳熟。「我到這裡來可不是要跟你攀交情,你可不要搞錯了。」
卓立寰聞言有狂笑的衝動。
他可是她父親「丁氏食品」對手公司的負責人耶。近三年來在產品銷售量與新產品開發上,他們兩家公司戰得如火如荼,彼此都卯足了勁競爭,這是從台灣頭到台灣尾人人都知道的事,而身為丁氏食品未來的繼承人,卻對他的名號竟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當下卓立寰決定隱下他的身份不談,踅回他的籐椅坐下。
「我,丁若薔。」若薔簡單地回應他的自我介紹。「言歸正傳。我問你,你為什麼找人去動我的店舖?」
「你這話言重了,我……」
「不要跟我打官腔。」從卓立寰的氣質風度,她猜得出他不是泛泛之輩,也許他跟她一樣,是哪家大公司的二世祖呢。不過若薔向來都討厭有錢人說話拐兩個彎的習慣,她喜歡直來直往的說話原則。「你有話就直說,跟我一樣。」「那我就不怕得罪了。」卓立寰眼睛一瞇。
為什麼她會覺得卓立寰講的是相反意思,其實他巴不得開罪她、惹她生氣呢?
卓立寰臉色一整。「丁小姐,我老實告訴你,你口口聲聲說是你的地盤的那間透天金店面,其實是我的地盤。」
「你騙人。」若薔不以為然地冷哼。「我才不相信。」
「我早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今天帶來了所有權狀與買賣契約過來給你看。」卓立寰把帶來的證明文件往她眼前一推。這是試探她反應的開始。
若薔皺了皺眉。這些文件看來跟真的一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偽造的?」
「卓立寰就是保證!」他不容置疑地道。
若薔被他篤定的口氣震懾住。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單單用一句話便如此撼動她,杜絕了她所有懷疑的念頭;若薔下意識地認為他是可以相信的。
但,這也太荒謬了吧?
她的地盤,他的地盤?店舖就只有一家,怎能既屬於她又屬於他?若薔驚疑不定。
卓立寰不讓她再猜下去,他馬上發動攻擊。「我根據可靠的消息,知道你前幾天曾與一胖一瘦兩個男人在那裡談話,對嗎?」
若薔猝不及防地怔住。
「你還到附近的提款機去提了二十萬出來,付給他們當作是租金,對嗎?」
「……連這你也知道。」若薔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她沒好氣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卓立寰頓了頓,拿起水杯輕輕旋轉,黝亮的黑眼珠看得若薔心裡發毛。
她拒絕接受這種貓捉老鼠似的耍弄,雙眼隨即迸出火花道:「說!」
卓立寰好整以暇地往下說:「那天跟你接觸的這兩個人,證實是令警方一直很頭痛的人物。他們是很資深的老千,騙術可以因時、因地、因人而變,運用自如。只要你一個皺眉、一個淺笑,他們就抓住你的喜惡與弱點,去施行他們的騙術。」
「老千?騙術?」若薔跳起身爆吼。「你是說……」
「你被騙了!」卓立寰毫不容情、幾近殘忍地道。
「怎麼會?」若薔馬上從隨身包包裡拿出租賃契約書、陳阿狗的名片與鑰匙。「你看我有……」
卓立寰一手揮掉那本契約書。「這根本沒有任何法律的作用。」
「可是他們有簽名蓋章……」若薔手腳開始慌亂。
「他們卻不是真正的屋主!」
「怎麼可能?我這裡還有他們的名片。」
「你何不再打一次電話給他們?我保證絕對沒有人接聽!」卓立寰鏗鏘有力地道。
若薔愕住。
他怎麼知道她私下試了很多次,都沒有人來聽電話?她還曾經按照名片上印的地址去找陳阿狗,卻發現根本沒有那個地方,更遑論找到人!為了不讓玄薇操心,她還一直憋在心裡沒有告訴人,其實她的心裡早就急死了。
她撐起最後一絲希望。「但是,我還有鑰匙……」
「你看仔細,這把是十字鎖的鑰匙,跟那間鋪子鐵門用的半圓形長鎖匙大不相同。難道在收下這把鑰匙的時候,你連想都沒想過要試嗎?」
她的確沒想過!
若薔頹然坐在椅子上,卓立寰的一言一語已經把她的滿腔信心擊潰。
「你知道那間透天金店舖有幾樓嗎?」卓立寰毫不放鬆地問。他相信若薔的能耐不只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被擊散。
真正的火焰不會在經水一潑之後,就失去生命力;它會伺機再起,再顯風雲。
卓立寰可不是變態,他沒有看丁若薔頹喪的癖好。他只想知道若薔在遭遇挫折之後,這簇傲慢的火焰是否會予以反擊,那才是他對她感興趣的真正目的。
若薔不確定地回答:「大概五、六樓吧?」
「是四樓。你在給錢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是只租鋪子,還是租下整棟樓的問題嗎?」
「我……」她沒想過。
「你不會要求人家提出相關文件,以證明他是那間房子的合法主人嗎?」卓立寰步步相逼。
「他……」她無言以對,氣得把那張名片撕得粉碎。
難怪她老是打電話沒人接;難怪找不到陳阿狗給她的住家住址;難怪「薔薇餐廳」裡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能自由地進出那裡,還大動工程作裝潢……原來在他們眼中,她才是奇怪的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