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殷藍
「糟糕,下大雨了,妳的傷處不能碰水。」傅靖恆收緊雙臂將她抱緊,微彎下腰遮住潑向她的雨水,大步向著前方的室內停車場衝去。
當他們衝到停車場內時,他的上半身幾乎都淋濕了,水滴沿著他的臉龐滑至下巴,凝聚不落。
「你被淋得濕透了。」被他護在懷中的可歡來不及細想,很自然地伸手去抹他臉上的水滴。
「好大的雨。」被淋成落湯雞,傅靖恆卻無所謂地笑了起來。他低頭對她說話,唇一掀,正好碰到了她的手心。
他們兩個同時怔了一怔。
看著她急急收回去的手,白皙透明的耳貝染上緋紅,露出了羞澀的神情,這一刻,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抱在懷裡的是一個成熟秀麗的女人,當他盯著她嫣紅的唇時,他發現自己真的心動了。
自從蘇蓉死後,他便沒再對任何女人動過心。開始是因為對蘇蓉的想念,使得他將自己投入繁重的工作中,藉以減輕刻骨的思念。後來,他慢慢習慣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繁重工作,習慣了如死水一潭的心,也習慣了無邊的落寞。
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他對女人無動於衷,直到遇到了這個小女人。
她長相秀麗、笑容清甜,雖然與她接觸的次數不多,但在這個女人身邊,他感覺到輕鬆愉快,還嘗到了久違已久的心動感覺。
真的是心動了啊!
可歡被他閃亮的目光看得臉都紅透了,赧然說:
「我們快到車裡去,你西裝都濕了,要趕緊脫下來,免得著涼。」
「好。」盯著她悄悄染紅的臉,傅靖恆笑了。
她真的很容易臉紅,不知道是膚色比常人白皙,還是她性格容易羞澀的關係。不管什麼原因,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到這個女孩臉紅的樣子。像個誘人的水蜜桃,讓他想要咬上一口。
他將她抱到車裡,然後坐到駕駛座,脫下半濕的西裝,丟到車後座後,發動車子。
水滴還是不住地從他的髮梢滑下,滴落他的肩膀。
「我幫你擦擦。」可歡鼓起勇氣,抽出車頭面紙盒裡的面紙,為他擦去臉上殘餘的水珠。
他笑睇了她一眼,「謝謝。」
她邊幫他擦臉,邊悄悄打量他。
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衣領處因為被雨水打濕,鬆開了兩顆扣子。他邊開車,邊伸手將垂在前額的濕發向後撥,原本應該輕率狼狽的模樣,在他身上卻依然不減尊貴,反而平添幾分誘人親近的隨和。
這個男人,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可以迷倒天下所有女人!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他們抵達可歡的家時,雨已經停了。
傅靖恆輕鬆地將可歡抱到五樓的家,剛打開門,一股濃郁的香味立刻撲面而來。
「什麼味道?好香。」傅靖恆深呼吸一口,笑問。
「啊!對了,我早上出門前燉了蘿蔔排骨湯,你要不要來一碗?」
「好的。」傅靖恆笑說。
他早上沒有吃早餐,折騰了半個上午,早已經餓了,此時聞到空氣中食物的香味,飢餓的感覺更盛。
「麻煩你推我到廚房。」可歡略帶羞澀地說。
傅靖恆依言將她推到廚房。廚房的空間很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應有的廚具一應俱全,而且被擦得晶亮。
連著廚房的小陽台,地上鋪著排成心型的番茄、排排坐曬太陽的香菇、胖乎乎的馬鈴薯、青嫩的小黃瓜和綠油油的新鮮蔬菜。
廚房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張葡萄園的油畫,豐收的時日,果農在採摘紫色的漿果,壯年的男子脫去靴子,在大木盤裡跳著舞,旁邊的農婦正捧著器皿等待著新釀出來的葡萄酒汁。
「我發現妳很喜歡食物。」傅靖恆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好像不小心入侵了不屬於他的世界。
「我是廚師嘛!只有真心喜歡食物的廚師,才是真正的廚師。」她盛了一碗湯給傅靖恆。
傅靖恆接過,一口口地喝著,感覺暖暖的湯汁從喉嚨滑至小腹,被雨水淋得冰冷的身體頓時溫暖起來。
見他的頭髮還不時滴落幾滴水珠,可歡於是說:「你稍坐一下。」然後笨拙地滑著輪椅進了臥室。
傅靖恆信步走到客廳,打量著她的住處。
不大的空間,擺著軟綿綿的白色長沙發和幾株綠意盎然的室內植物,簡樸的佈置像極了她的人,給人舒適又自在的感覺。
「哎喲--」
臥室裡突然傳來可歡的驚呼聲,傅靖恆連忙放下手中的碗,走進房間,發現衣櫃門開著,有個抽屜被拉了出來,可歡坐著的輪椅歪倒在床邊,顯然是在拿衣櫃裡的東西時摔倒了。
「要拿什麼?我幫妳拿。」他連忙走過來,將輪椅扶正。
可歡再次出醜,窘得臉紅耳赤。她指指半拉的抽屜:
「抽屜裡有乾淨的毛巾,我想拿出來給你擦頭髮。」
「我來。」傅靖恆向著抽屜伸出手去。
「啊!不!」可歡突然記起抽屜裡不只有毛巾,還有她新買的內衣,立刻出聲阻止。
可是,來不及了,傅靖恆已經看到,伸出的手在半空頓了一頓,然後當作沒發現似的,抽出蕾絲內衣下的毛巾,然後從容不迫地關上抽屜。
可歡再度窘得面紅耳赤,不曉得該說什麼好。
傅靖恆卻很鎮定,注視著她俏紅的臉,忍著笑說道:「蘿蔔排骨湯很好喝。」
「那,你還要不要?我再去給你盛一碗。」可歡連忙回答,好高興可以撇開剛才尷尬的場面。她推著輪椅,想再到廚房裡去。
「不用了。」傅靖恆笑著阻止她。
「喔。」
可歡看了看他濕漉漉的肩膀,猶寒的三月天,被雨水淋到應該還是蠻冷的,況且,他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她。
她不好意思地說:「你會不會覺得冷?可惜我家只有女孩子住,找不到可以讓你換的衣服。」
「沒關係,我要走了,我還要趕下午的飛機呢!」他笑說。
「喔!」他要走了……失望悄悄爬上心頭。
雖然他在旁邊,她會覺得緊張不安,但,她真的不捨得讓他定,因為,這回過後,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了。
這個女人的眼眸清澈又明透,傅靖恆發現自己可以輕易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他唇邊漾起微笑,走到她面前蹲下,注視著她的神情,滿意地發現,因為這種過於靠近的距離,她的耳貝又悄悄緋紅了。
「妳要遵照醫生指示,好好照顧自己。」他笑著叮囑。
「我知道的。」她的目光閃爍,羞澀得不敢接觸他的眼睛。
噢!他靠得好近,姿勢親密,讓她又多添幾分緊張。
「我下周回來,到時再來看妳。」他看見她羞澀的神情,心情越發的好,叮囑裡更多了點莫名的親暱,「還有,把妳家的電話給我,我晚上打電話給妳。」
「喔!好。」因為他話語裡的親暱,可歡的心怦怦地亂跳,告訴了他她的電話號碼。
她鼓起勇氣抬眼平視著他,接觸到他深黑的眼眸,發現他的眼裡有種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東西,她的心跳得更亂,禁不住又胡思亂想起來。
他好溫柔,是對所有人都溫柔,還是單單對她一個人溫柔?是她想太多了嗎?沒錯!她一定是想太多了!可是,他說晚上要打電話給她呢!
「那我先走了,妳好好休息。」他站起身來看她一眼,突然俯身,在她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那一吻,像極了情人間告別的輕吻,立刻叫可歡墜入了迷霧中。
這是他的禮節,還是帶著暗示的意味?他的舉動似乎帶著若有似無的情愫,看不清、道不明,叫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一整天,可歡時而甜笑,時而發呆,古怪的舉動持續到妹妹回到家,都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吃過晚飯,當可樂洗完碗從廚房出來時,發現可歡呆呆地看著電視螢幕。
電視上正播放著老姊平時最怕看的恐怖片,而她此刻卻看得目不轉睛、嘴角街笑,一臉幸福莫名的樣子。
「姊!姊!嚇傻了嗎?」可樂在老姊面前揚了揚手,召回她不知雲遊到哪裡去的思緒。
「喔!」可歡回過神來,傻傻地問:「妳洗完澡了?」
「我洗的是碗,洗什麼澡?」可樂有點擔心地看著她,「姊,妳今天除了右腳,還有沒有哪裡摔著了?我怎麼覺得妳好像哪裡有點不大對勁!」
「當然沒有了,妳是咒我摔壞腦袋啊!」可歡白妹妹一眼。
「可妳今天有好多奇怪的地方啊!」可樂疑惑地回想:「整晚呆呆的,都不曉得妳在想什麼。妳不是從來不敢看『貞子』的嗎?今天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大?嘴邊還掛著恐怖的笑容,看得我心裡發毛。」
「妳才恐怖!」可歡拎起沙發上的椅墊扔她。
鈴鈴鈴--突然,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來聽,我來聽。」可樂剛想伸手去接,可歡已經飛快地拿起話筒了。
可樂被老姊堪稱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嚇到,瞪了她好半晌,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興奮期望到瞬間失望,不禁奇怪地問:「誰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