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簡鈺
但這些都只是藉口、藉口!
真正的原因是:她放不下程驛!
千帆又重重地歎口氣。跟程驛鬥氣到現在,她仍然認為程驛在寧遠村所做的錯事遠多過於對的,但是有件事,他倒是完完全全地說對了,那就是……她也喜歡程驛!
她喜歡程驛,這一點千帆很確定,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就無從考據了。
要不是她這幾天與程驛冷戰、要不是程驛那客氣生疏卻總是少了熱度的微笑,讓她的心發痛,她也許還不會發現她在乎程驛這個事實!
之前,他們總是有說有笑,就算彼此都工作得很認真,無暇搭理對方,氣氛也總是融洽的。千帆曾以為那是很自然的事,認為只要是一男一女當朋友之後,不管是誰,都會相處得如此愉快。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原來除了程驛之外,誰都做不到!
不過,由於在寧遠村不愉快的種種,就算他們再在一起待在書房裡,也只是各忙各的事,除了簡單的對答以外,絕不多講句廢話。千帆是還在氣他那天的態度,但是程驛到底在不高興些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生氣歸生氣,可是還是很想念程驛以前的笑容,還有他……突如其來的偷吻。然而見到程驛最近冷峻的神色,想來那些細細碎碎的吻,對他大概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吧?千帆難過地想著。
搞成這樣,已經夠教她心灰意冷了,而那兩張通知她住宿舍、回圖書館工讀的單子又來得這麼巧,彷彿是為僵局開闢的另一條新路徑。唉,她是不是該適時抽身而退……
「嗨!」一道細長的黑影遮去千帆面前的陽光。
千帆迅速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來人。「二小姐!」
「叫我程藍。」
「你怎麼也剛好到這兒來?」千帆下意識地把兩張通知單折好,放進口袋裡。
「不是剛好,是特別來找你的。」程藍笑吟吟地望著千帆,不在乎一身名牌的昂貴服飾,轉個身就在千帆身旁,學她席地而坐。「不必訝異,我沒有千里眼的功夫,我只是問你班上的同學,看他們知不知道你在哪裡而已。他們告訴我,曾有幾次看到你坐在這裡發呆,建議我可以過來找找看。」
「哦。找我有什麼事嗎?」千帆侷促不安地問。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才找到她,想必不會是為了小事而來。
「沒事,想跟你聊聊罷了。」程藍表示沒什麼地一揮手。在來找千帆之前,她已經從歡姨那邊問到千帆的資料,與她跟程驛近來的情形。「咱們來聊聊你與程驛,好嗎?」
「我不知道這個話題有什麼好聊的。」千帆誠實地敘述道,不帶一絲賭氣的意味。「程先生是我的僱主,最近為了一些事,我們鬧得並不愉快,大致情形就是這樣。」
「你們鬧意見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想請你告訴我,你們在台南發生什麼事好嗎?」除了兩個當事人以外,誰也不曉得他們到底為什麼弄到互不理睬的地步。
程藍的要求中有種讓人服從的力量,於是千帆便將從下飛機到寧遠村的第一刻、程驛在蘇家大鬧,直到回歸雁別墅前的最後一刻、程驛硬是將她從家裡扛出來的經過,一五一十說給程藍聽。
過程中,程驛說喜歡她、吻她的那些片段,自然是被她略過不提。
千帆雖然覺得程藍人很親切、不擺千金小姐架子,但既然她挑明是來談她與程驛,那麼程藍的來意,千帆大約也明瞭了,她應該是來勸她別纏著程驛的。
所以她不想把這些親密行為說給人聽、徒興風浪,而且她也覺得沒有必要讓人分享藏在心中的甜蜜秘密,即使它很快便走味成酸的、苦的。
不過,她實在沒料到程藍會邊聽邊笑,幾乎從頭笑到尾。
敘述完畢,千帆看著笑得差點直不起腰的程藍,有些困惑,又有些生氣地道:「二小姐,這些事很好笑嗎?」
「抱歉,我實在忍不住……」程藍亂沒形象地半搗著臉。
千帆被她笑得有些悶。「我不曉得程驛拿冰水潑我父親、踢翻麻將桌、把我扛著走,完全不顧我個人意見的事跡有什麼好笑的!」
程藍輕擦眼角的淚水。「你不覺得好笑,是因為你沒有完全瞭解程驛個性的緣故。」
「我只知道他不尊重別人,就是他不對,這跟他的個性沒有關係。」千帆依然生氣、執拗而僵硬地說道。
唉,愛上這種看似柔順、骨子裡卻堅守自己一套原則的女孩,程驛的苦頭可多嘍!
程藍止住笑,輕柔地解釋道:「程驛是我們家的老ど,從小脾氣就很差,不過他從不對不關他的事濫發脾氣;可是你剛剛說的「程驛」,卻是我完全無法想像的。如你所說,在寧遠村根本沒人真正犯到他,他卻做出種種憤怒的舉動,甚至失控,讓你不悅。也許你從他的憤怒中,看到了「無理取鬧」四個字,而我卻看到了他的『在乎』。」
「在乎?程驛在乎我?」千帆喃喃地重複一遍,全身一凜。她突然雙眼圓睜、盯著程藍不放。「咦,你不是來勸我遠離程先生嗎?」
程藍回她一記莫測高深的笑容。
「你不妨再聽聽他為你做的另一件事。」程藍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寧遠村的土地收購計劃,是我父親交給程驛負責的。可是,今早程驛卻到我父親那裡,親自交出了所有的資料,表示放棄。」
「為什麼?」從台南回來後,程驛不是還很專心地研究這個計劃嗎?他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即將放棄的樣子。
千帆雖然不理會程驛,但私底下還是很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當然是為了你。我希望你試著去瞭解,程家人對家庭有著很強的向心力,尤其是程驛。即使他為皇達地產完成的交易最少、立的功也最小,可是他付出的努力永遠不比別人少,他抓住每一個機會求表現。所以他放棄這個CASE,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完全是你的緣故。」
「我的緣故?」千帆震驚得只能重複程藍的話語。
「是的。因為他知道在這整個收購行動中,勢必會有一些事無法使你認同,所以他才想乾脆放棄這整個CASE,交由別人來做,那你們之間就不會有問題了。」
「放棄並不會把我們兩個人想法上的差異抹殺掉。」千帆雖然覺得程驛忍痛犧牲令她很感動,卻沒有因此而昏了頭,她仍然堅持地道:「這些差異本來就存在了,所以不管他是不是放棄了這個計劃,我們之間的問題都不會消失。」
程藍差點被她的執拗弄暈。虧她講了半天,千帆根本就連百分之一的語意都沒有接收到。
「千帆,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但我是程驛的親姐姐,我瞭解他。他脾氣很差、嘴巴很壞,當他發脾氣的時候,就連我媽都想捏死他。可是你是我看過程驛最在乎、最善待的女孩,他這輩子還不曾對哪個女孩子這麼好過。」
程藍重重地強調:「我認為想法上再大的差異,都可以經過溝通而配合的,重要的是他的心,程驛的心是為你而跳動、為你而在乎、為你在著想。」
「二小姐……」千帆被她的話一震。
程驛真如程藍所言,這麼在乎她?
千帆突然很想回歸雁別墅去弄個明白。
「我知道這樣跟你說,也許你會嚇到,但是我是程驛的姐姐,我覺得自己有義務讓你更瞭解程驛一點。」程藍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執拗的小女生軟化了。
「謝謝你。」千帆霍然站起身,打算馬上就趕回去見程驛。
「要我送你一程嗎?」程藍高興地問。「送你回歸雁別墅。」
「嗯。」千帆重重地點頭,敞開心扉。「麻煩你了!」
***
千帆剛回到歸雁別墅,就看到歡姨泡了一壺普洱茶、端著托盤要上樓。
「千帆,你回來啦?」歡姨看了一下時鐘。「今天好像晚了點哦。」
「嗯,有點事耽擱了。」千帆匆匆回房放下書本,然後又跑了出來。「歡姨,程驛在書房嗎?」
「嗯,少爺在書房裡工作。因為你還沒回來,又……還沒跟他和好,所以他乾脆自己動手找資料、做事情了。」歡姨用眼角偷看千帆的反應。
「歡姨,我幫你送茶上去吧。」千帆只想趕快見到程驛。
歡姨眼睜睜地看著手中的托盤被人接走,開始懷疑這兩個年輕人又有什麼不對勁。
千帆來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而後進入。
程驛抬起頭來,看見進門的是她,不禁呆住了。從早上放棄寧遠村CASE的要求被拒之後,他心裡已有了另一番想法,也準備了好些話想告訴千帆,可是這一呆……全部都忘記了。
他驚訝地望著臉上已經沒有冷戰跡象的千帆。奇怪了,他什麼話都還沒說,她怎麼就表現出一副平和的模樣?千帆把托盤放下,靠了過來。「程驛,你在忙寧遠村的收購計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