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子玥
引元自小個性便壓抑,難得會放縱自己戀上一個不該戀的人他的堂嫂,而江蘺心中是怎麼想的呢?
他又看向榻上背對著他的女子。即使引元有那膽子向她表白愛意,她想必也一口回絕,毫無猶豫。因為,她是他董君廷的妻、董引元的堂嫂。
謹守禮教的女子……不在他的人生規劃之中。
「譽永,你看如何?」董老爺在大廳之上,笑呵呵地與侄子交換心得。
兒子絕非無動於衷要男人看到他那媳婦而無動於衷的,一是心有所屬,二不是男人,他兒子當然兩者皆非哪!
董譽永回味著董君廷乍如江蘺正是他那惡意遺棄的妻子時,臉上所出現的震驚與尷尬哼哼,他這次絕對要君廷堂兄回來接掌家業不可,沒道理他與弟弟忙不得閒,而董府產業正統繼承人卻成天在外逍遙游,盡想著該怎麼把董府商號推給他與弟弟。
他是喜歡與狐狸周旋的刺激緊張之感,卻不想為堂兄做牛做馬。君廷堂兄的人生規劃是非常美好沒錯,卻忘了把一樣東西加進去,那東西名叫——責任!
「大伯,侄兒覺得極有希望。」他瞇眼笑了。
「你也這麼覺得?」董老爺笑得更開心了。連譽永都這麼說,君廷那渾小子八成是跑不掉了!
唉!當初不該讓君廷去跟什麼仙人習武修行的,讓他十幾年見不到兒子幾次面不說,連兒子個性都徹底改變,不思長進,成天只想著怎麼拋掉祖業去逍遙快活。
道家那套學了個十成十,但在他這年過半百的老人眼中看來,卻是僅得其形、未得其髓。
「只要想辦法讓君廷多與蘺兒親近,不信他不成為蘺兒手中的繞指柔!」
董老爺聽得直點頭。「君廷回來得正是時候,我本已想將蘺兒許給你們兄弟其中一人……真是對不起引元了。」
原來大伯知道了?
「我本想順其自然……江蘺給我的自私害過一次,怎能害她第二次?」董老爺歎了口氣,「若蘺兒跟君廷真相處不來,無緣為夫妻,我也不勉強蘺兒了,就算君廷沒這福氣吧!」
「大伯……」董譽永有些感動,「您別在意引元,過些時候他會看得開,不如——」他忽然露出一個別有算計的笑容,「不如好好利用一下引元……」
董譽永嘰哩咕嚕地將自己的計劃說與伯父聽,董老爺佩服之餘卻也忍不住問他,「引元……是你親兄弟吧!」
董譽永哈哈大笑,「所以才好利用啊!」
哈哈,只要把董君廷困在這座牢龍裡,引元要多少時間去療傷止痛都有,何必在乎這區區的磨練呢?
第四章
「君廷,你回來也兩天了,什麼時候和蘺兒圓房?」這天早膳,董老爺舉著箸,若無其事地舊事重提。
董君廷一口粥差點噴出嘴來,忙放下碗筷嚥下喉中的稠食。
「爹!」
「怎麼?我說錯什麼話了嗎?」董老爺老當益壯,食量比年輕人還大,唏哩呼嚕又一碗粥下肚。「蘺兒等了你這浪蕩於五年,你還要她等多久?」
「爹!」董君廷也無心進食了,「您一定要在這種場合提這種事?」
他望一眼幾乎快把整張小臉塞進碗裡的江蘺,她白玉般的頰染上了桃般的紅,煞是迷人心神。董老爺接過僕人再遞上的一碗粥,繼續埋頭扒粥,喝掉大半碗粥汁才說道:「我也只這時候才抓得到你,不這時候提要哪時提?」
「只有孩兒在此也就算了,但譽永、引元——您要江蘺一個姑娘家如何自處?」
「啊,當我不存在即可,大伯您可以繼續了。」活似今日早膳上的是啥山珍海味似的,董譽永打上餐桌便沒抬起過頭,埋頭苦吃,這時才稍稍抬起頭,咧出一嘴夾了飯菜的白牙笑道,說完又繼續吃。
「譽永!」
「唉,還是譽永這小子貼心啊……」
「大伯,侄兒已飽,先離開了。」擱下碗筷,董引元起身離去。
董君廷借題發揮。「瞧,嚇跑引元了。」
「我老弟沒這麼脆弱好不好?」董譽永又抬起頭來,朝江蘺眨了眨眼,「你說對不對啊,蘺兒?」
將臉藏在飯碗後頭的江蘺呆了一下,才細聲地說道:「對的……爹,媳婦……媳婦飽了,先離去。今日欲往碼頭巡貨,媳婦得先去準備準備。」
「蘺兒呀,這事不急,還是先把你跟君廷的事說個定好。你覺得哪天好?還是爹請個算命的來算算日子?」
董君廷在旁翻個白眼,爹今天是怎麼回事?這又不是種豬配種!
怕他跑了也不必急成這樣啊!
「爹……」江蘺羞得很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滿臉通紅,卻還力持鎮定地答道:「這、這事由相公與爹決定,媳婦沒有意見的。」
「哈!堂嫂害羞了!」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碗,董譽永在旁調侃道。
「譽永!」夫妻兩人同聲斥道,相看一眼,江蘺害羞地低下頭。
董君廷嗅到陰謀的味道。
「爹,您在打什麼主意?」
他懶得動腦筋,卻不代表沒腦筋。
「剛不是說了?」董老爺瞄了兒子一眼,「想你和蘺兒早日圓房,讓爹早早抱孫子啊!你世伯五個兒子,個個年紀皆小你幾歲,卻早已髮妻生子,讓你世伯享含飴弄孫之樂——唉!爹要到何時才能有這福氣啊?」他把好友搬出來說服。
睨了眼董老爺故做歎息的臉,董君廷豈不知這是他爹的陰謀詭計?
「想抱孫,不如指望譽永、引元還快些。」他很好心的建議。
「我也很想完成伯父的心願啊,只可惜我兩兄弟連個心上人都無,不像君廷堂兄已經娶妻,既然已經娶妻,這自然便離生子不遠了……」董譽永吃飽喝足,吐口大氣拍拍肚皮。
「既然堂兄擔憂我們的存在會讓嫂子害臊,那伯父,我們就出去讓小倆口自己商量,說不定根本不必商量,君廷已跟嫂子圓過房啦——」
這兩天同房共寢,想當個柳下惠?難吧!
「董譽永!」低沉的怒聲發自己經繃緊一張俊臉的董君廷口中,看那神色當真是動怒了,董譽永趕緊機靈地拉了大伯當擋箭牌安然無恙地退出,不忘把伺候的奴僕全斥退,留下一屋子的尷尬與曖昧在早晨的空氣中蕩漾。
江蘺察言觀色,面色一黯。看來相公真不要她……
在她難堪地想自行離開膳堂時,董君廷開口道——
「江姑娘……」
微咬唇,江蘺不得不漾出一個微笑;這兩天他都是這麼喚她的,不願喚她的名,或喚她一聲……娘子。
「相公。」
「你不必叫我相公。」董君廷說;他不需要一個女人時時刻刻提醒他,他已被一個枷鎖套上的事實——縱然這枷鎖還沒來得及上鎖。
聞言,江蘺眼睫垂下,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紅了眼眶。
「那麼相公欲妾身如何喚你?」她抬眼微笑。
她只能笑,即使她難堪得想哭。
面對一個嫌棄她的夫婿,實在是一個女人最難堪的事情之一;若她無後顧之憂,她也能同時下女子一般有骨氣地一昂頭要求放妻和離,不必明知他嫌棄的心事卻又得假裝毫無知覺。
若要留在董府,她需要一個名份,一個能夠保障她光明正大留在董府的名份。這名份必須是董府少主人的夫人,不能是董老爺的義女——她兄嫂俱在,除非出嫁,否則誰能名正言順收留她?
「叫我……董大哥吧!」董君廷望著她的容貌,確實清雅動人、楚楚可憐。「北方有時會這麼稱呼新婚夫婿。」
「是,董大哥。」江蘺從善如流。
只要能讓她留在董府,不管是相公或董大哥,她都無所謂。
不知怎地,董君廷忽然厭惡起她凡事百依百順的順從,「你能夠拒絕。」
「女子出嫁從夫,妾身遵從夫君的意思。」江蘺柔順地答道。
一股煩躁的感覺莫名襲上心頭,董君廷疑惑地搓著下巴。
這兩日來她皆是如此,未曾一句說「不」,只要他說出口,她便做得到,把「出嫁從夫」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奉為最高圭臬。
一開始他享受她的柔順,次數一多卻漸漸覺得不對勁了,現在甚至厭惡起來。
這種沒有主見的女子,相處兩日他便覺言語索然,如何共度一生?
「遵從夫君的意思嗎?」他饒有興致地笑了。「那日去迎娶的人卻不是我,我還算不得是你的夫君。」他近乎挑釁,想看看她柔順的面具之下會有何反應。
江蘺面色微微一白,抿了抿唇,不屈地回應他的挑釁。「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及親迎,除去親迎一項相公未曾做到之外,前五禮皆是你我之名,城裡百姓皆知,婚書上更是清楚明白。你,是妾身夫君無誤。」
「即使我不要你?」
江蘺一咬牙,「是,即使夫君不要妾身。」
「你……」董君廷挑高眉,無法相信有人會委屈自己至此。
他前輩子隨心所欲,最看不過去的便是自願、無自我主張,只讓周圍的環境牽著鼻子走,不思自我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