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向吟
風滌塵將曲水樓放回床上,從櫃子裡找了一套淺綠鑲藍邊的紗質上衣和裙子,他細心地將衣裳套上她的身子,盡量君子地不直接觸碰到她。
替一個睡死般的人穿衣服的確令他費了好一番工夫,風滌塵總算將曲水樓的衣裳打理好了。
他再度抱起曲水樓,朝著弄霜閣的門外走,而在弄霜閣的門口,他碰著了一身月牙色長袍的曲向樓。
曲向樓老早就在門外等著他了。她瞧著睡得挺安穩的妹妹笑道:「我還以為你不出來了,等著趕明兒個替你們辦喜事或替你收屍。」
風滌塵的臉閃過一抹紅暈。「曲兄,你別取笑我了。」
「風兄,我妹妹就交給你啦!」她語重心長地說道,「讓她吃點兒苦頭也好,不過別太苛侍水樓,過些日子我會依照計畫上京接她,這陣子水樓就麻煩你了。」
「曲兄請放心。」風滌塵眼光柔和地看著懷中的可人兒。
曲向樓敏感地注意到他眼光中不自知所流露出的款款柔情,她發出會心的一笑。
她送他們至傲風堡門口,「風兄,水樓就拜託你多加照顧,快馬就在門外,恕我不送了。」
「當然,曲兄,我一定會好好照料令妹,風某在此就向你告別。」風滌塵微微頷首。他將曲水樓橫放在另一匹馬上,自己跨上原本被擄時騎的黑馬。
曲向樓朝他作揖。「保重。」
「保重。」風滌塵拉著曲水樓的馬一起調轉馬頭,緩緩地策馬下山。
曲向樓看著兩匹馬在月光下漸行漸遠,她愉悅地想道,待自己上京的時候,風滌塵搞不好得改稱她大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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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樓是被身下那不停的搖動給搖醒的。怎麼會有這麼久的地震?像是永遠都搖不完似的,她心想。
她不情願地睜開一隻眼睛,這下瞌睡蟲可全被嚇跑了,她……她在哪啊?!曲水樓驚訝地張大口,恰巧吃進一嘴的塵土,然後她從天地顛倒的景象中看到了他——那個被自己搶上山的瘋子!
風滌塵下了馬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曲姑娘,你終於醒了。」
曲水樓又呸又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嘴裡的泥沙全部清除乾淨。她像是打算要殺人般地瞪著他。「死瘋子!你幹麼把我綁在馬上?」
風滌塵假裝無辜狀。「你的『清玉迷魂香』藥性太強了,將你放在馬上,連摔下來幾次都不曾清醒,為了防止你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被馬踏死,只好把你綁起來嘍!」
「『清玉迷魂香』?難道你綁架我?!」
「沒錯,你還挺聰明的嘛!」老實說,曲水樓那副氣惱的德行,令風滌塵此刻瀕臨狂笑的邊緣。
她氣得七竅生煙,拚命和身上的繩索掙扎。「你……我……死瘋子!快放開我,我非殺了你不可,你懂不懂王法?強搶良家婦女是犯法的!」
風滌塵上前安撫因曲水樓扭動而受驚的馬匹,嗤之以鼻地笑道:「良家婦女?你?曲姑娘,如果你搶男子的行徑也配稱為『良家婦女』,那全天下的女子就沒一個敢稱自己是良家婦女了。」
曲水樓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白。「你不是說自己是哈勞什子將軍嗎?就算我稱不上是什麼良家婦女,你綁架我也犯了國法,你現在放了我,咱們一次抵一次就算扯平了,這次我不跟你計較。」
「這可不行。」他戲謔地笑道。他真喜歡將曲水樓逗得雙頰泛起紅暈,白裡透紅的,煞是好看。「你強搶男子,本將軍理應押你上京治罪,試問,押解一個人犯上京,何罪之有?」
「你要辦我?」她的臉色這會兒全白了。
風滌塵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但是為了得到曲水樓的合作,他只好硬起心腸。「本將軍也是受害者之一,你罪證確鑿,我不辦你也不行。」
「你這個爛將軍、死將軍、混帳將軍,向樓知道你綁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曲水樓氣得不停詛咒風滌塵,把她所聽過最髒、最粗魯的江湖話全搬上來咒罵他。
風滌塵還真不知道曲水樓的嘴巴這麼毒辣,他搖了搖頭。「曲姑娘,姑娘家說話乾淨點,免得他日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我嫁不出去就嫁給你!我要成天在你耳邊嘮叨個不停,直到你被我煩死為止,聽到了沒有?快放我走!」她口不擇言地怒道。
聽到曲水樓的氣話,風滌塵不知怎地心頭竟然雀躍起來,像是情竇初開的小伙子一般,他強壓下心中那股悸動,悠閒地瞧著被綁趴在馬上的她。「曲姑娘,在下可承受不起你的美意,雖然我風某人娶妻子沒什麼條件,但起碼她也不能拋頭露面地綁男人。嗯……這樣吧,既然你嫁不出去,我風滌塵就算是做做善事,將就、將就娶你為妻好了。」
「你這個混帳!誰說要嫁給你啦?」曲水樓漲紅了臉。「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她最恨人家說她嫁不出去了,他竟然說娶她是在做善事?可惡,這個男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他鐵定是開她的玩笑,真過分!
風滌塵覺得調戲她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很驚訝地,他竟然一點也不討厭曲水樓成為他妻子的想法。
「小傻瓜,你不嫁給我能嫁給誰呢?」風滌塵暗暗強忍住笑意,有耐性地說服曲水樓。「第一、你已經被我綁走了一夜,就算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但誰又會相信?第二、你現在是有案在身的囚犯,你不嫁我,你的小命就難保了。第三、昨兒晚上我綁架你的時候,你衣冠不整,還是我親手幫你換上的衣裳,換句話說,你的身子我全瞧遍了,你說,有這三點理由,你還能不嫁給我嗎?」
「你這個無賴!你竟敢……」曲水樓對於自己的身子全教風滌塵看光了最是震驚。她羞紅了臉,低下頭來逕盯著路上的黃土,眼底透露出堅毅的決心。「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一條路好走了,是不是?」
他很滿意曲水樓終於向自己低頭,他微笑地點頭。「沒錯,就是嫁給我。」
「嫁給你……」曲水樓沉吟半晌,落落寡歡的樣子一點兒都不欣喜。
要是從前有人說他風滌塵會向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女子求婚,他定會笑那人癡人說夢,但他現在萬萬沒料到自己不但把曲水樓的氣話當真,而且娶她的決心愈來愈強,她雖然面容姣好,但是個性極差,偏偏自己就是喜歡她刁鑽發潑的模樣,發怒時一對杏眼水汪汪又有神地瞪著他,那模樣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要是她能為自己綻開一個笑容,該有多好?雖然他求婚的方式的確有可議之處,但想不到他風滌塵一生不知婉拒過多少親事,到頭來還是栽在曲水樓的身上,難道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風滌塵暗忖。
曲水樓此刻真是悲慘極了,被人綁在馬上顛簸不說,還被人瞧光了身子、被押上京問罪,說不定還要問斬,要不然她就得將自己的未來交在這個混蛋的手中。
天啊!要她嫁給這個瘋子,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然而她當然不是那種輕易向人低頭的人,曲水樓苦思良策,一定有法子能讓自己逃離這個瘋子的魔掌……有啦!她靈光一現,相信要那個瘋子很難不中計。
曲水樓身子微微地晃了一下,放鬆全身任馬匹的震動搖晃著她。
「風……風將軍……」她再皺起眉間,緊咬下唇,故作楚楚可憐狀,氣若游絲地低聲喚道。
風滌塵果然立即中計,見她臉色蒼白、貝齒緊咬,似乎忍受著莫大的痛苦,他心中一慟,緊張地奔至她的身旁。「怎麼了?你不舒服?」
曲水樓含嗔帶怨地瞪了他一眼,仍是一副痛苦的語調。「你還說呢!我……我頭好暈……都是你害的,快把馬上的……繩子鬆開……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風滌塵狐疑地盯著她。「你在耍什麼詭計?前一刻還好好的,怎麼下一刻就成了這副模樣?」
「誰……跟你耍詭計?我頭……真的很暈……」曲水樓短淺地呼吸著。她暗聲咒罵,這個瘋子還真是精明,想騙他得費上一番工夫。
他眉頭深鎖,瞧曲水樓的樣子不像是在騙人,但是前車之鑒,猶不遠矣,自己還是防著她一點才好,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老婆又跑了。
「你真的很難過?」
曲水樓困難地點點頭。她知道這個時候為博取他的信任,最好什麼話都不要說,乖乖地當一隻病貓。
風滌塵既心疼她,又怕她耍什麼鬼點子,他猶豫了一會兒。「好吧!只要你叫我一聲『相公』,我就放你下來。」
這是什麼條件?曲水樓真想破口大罵,她勉強虛弱地一笑。「你……別開玩笑了……快放我下來吧……」
「沒得商量,要我放你下馬,你就得叫我一聲相公。」風滌塵佔盡便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