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向韓
沈若霏舉起麻木的雙腳往電車站方向緩緩前進,街道上的行人莫不拉緊衣服、快步而行,穿越馬路希望能找到一方遮蔽物來躲雨,但沈若霏卻毫無所覺的任雨水打濕一身;一個踉蹌,她整個人倒了下去,令人觸目驚心的紅色溫熱液體緩緩地從股間流出,她最後記得的只有那尖銳刺耳的救護車聲……
沈若霏困難萬分地睜開眼,屬於醫院的白色刺眼的映入眼底。
「你終於醒了,你真要嚇死我了,霏霏!」小梓哽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怎麼了?怎麼會躺在這兒?」她全身好像被鞭打過一般地痛。
「你……」籐堂梓決定隱瞞她流產的事,「你昏倒在路邊被人送到這裡來。」
「是嗎?」她逐漸回想起一切,包括競司說的殘酷事實。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累了,小梓。」沈若霏閉上眼逃避她的詢問。
「好吧!」籐堂梓深知她的執拗。「我晚點再過來,你睡吧!」
在籐堂梓轉身的剎那間,沈若霏的眼淚不斷湧出,幾小時前發生的每一幕景象幾乎是刻在她心版上那樣真切無法磨滅。
他怎麼忍心就這樣摧毀了她的世界沈若霏擁住枕頭盡情的發洩,扯動人心的啜泣聲不斷逸出。兩人曾經共同經歷的美好一切如鬼魅般的攫住沈若霏脆弱的靈魂,與現在的情勢相比卻彷彿是一場可笑的鬧劇!
誰來告訴我該怎麼辦?她抬頭無語地在心中吶喊。
同時間,宇川集團大樓進入前所未有的風暴期,每個人小心翼翼的做著自己的工作,總裁辦公室如同地雷區,進去的高級經理無一倖免!
「該死的!」宇川競司暴怒地一揮,桌上的文件、酒瓶悉數全落到地板上,發出嚇人的聲音。
兩天了!不論用什麼方法,他就是沒法兒將那天的事忘掉,一刻都做不到!
真是他媽的見鬼不成!灌了一口酒,他氣憤地捶牆,沈若霏臉上那哀傷欲絕的神情更是如影隨形緊緊地繞著他轉,他快瘋了……
「籐堂小姐,請等一下!」醫生叫住了正伸手要開門的籐堂梓。
「我希望你勸一下沈小姐,她不斷要求出院,她的狀況原本就不好,再加上小產……」猛然一道開門聲阻斷了醫生的話。
「你……說……我小產?」沈若霏用力地攀住門板,刷白著一張臉,顫抖的語氣滿是不相信。
「霏霏,你聽我說。」籐堂梓急忙扶她到床上。
沈若霏沒聽見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她的腦子裡只有「流產」這讓她錯愕的消息!
「你說話呀,霏霏!我就是怕你這樣才不敢告訴你。」籐堂梓用力地搖晃她,想要喚回她的神智。
半晌,沈若霏抬起空洞的大眼,「我沒事的,小梓!一個不被期待的生命會活得很辛苦,與其這樣,不如別來到這世界。」平靜的語氣下隱藏的是沒人能瞭解的痛苦。
籐堂梓猛然緊摟住她,「別這樣,霏霏!拜託你別這樣……」
拍拍小梓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氣,「我好想回家,盡快讓我出院好嗎?」
「嗯!」她抹掉臉上的淚,鼓勵似地握緊沈若霏的手,就像從前她們遇到困難一樣;只是,沈若霏在心裡另有打算……因為,一切和以前都不會一樣了。
一個星期後的某秋日下午,沈若霏帶著憔悴不堪的神色提起行李,戴上墨鏡向陰沉的天空投下最後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進機場!
原來,離開醫院後,她以最快的速度暗中處理好一切事務,藉由盲目的忙碌來忘掉宇川競司帶來的痛苦;也許,離開會是一個更好的主意,她這麼對自己說。
踏進登機門前她大聲地在心底吶喊!再見了,日本!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
「霏霏!」籐堂梓一進屋便大叫,她今天老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搖搖頭試圖揮去。
「霏霏你在嗎?」她站在她的房門外,轉轉門把,沒鎖。
「我進去羅!」她推開房門,冷不防眼前的一切讓她倒抽一口氣。
所有屬於若霏的私人物品盡數消失,她不敢置信的打開每個櫃子,迎接她的只是空空如也的一切。終於,她在桌前發現了一封信,信封上寫的是——小梓。
她迅速地將信拆開,若霏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
小梓:
當你打開這封信的同時,我人已經在飛往台北的旅程上了,必須向你說抱歉的是竟連一聲再見都無法親口告訴你,鼻涕眼淚齊飛的送別是我所不願見的,所以選擇了這種不負責任的方式來道別,原諒我吧!
原諒我必須懦弱的逃離,無法真切的面對。這樣膽怯的沈若霏想必是你所不認識的,就連我自己也無法接受,所以我選擇了遠走此地。東京有太多讓我無法承受的記憶,而現今我所迫切需要的是一個能讓我重新審視自己、能夠好好沉澱自己無序思維的地方。
我無法否認自己著實受到不小的打擊,受傷的除了真摯的感情被踐踏外,必須承認的還有一向高傲的自尊同樣的被侵害了,生氣自己明明瞭解這不過是一場感情的遊戲,卻仍不死心的放縱自己在其中,天真的以為可以拴住浪子的心。
咎由自取!我們有一句老話用來形容像我這樣的傻瓜;最後,我想說的是毋庸為我擔心,分別是為了以後的再一次相聚,下次我們再見面時,出現在你眼前的沈若霏依然會神采飛揚如昔。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有空到台灣來找我,隨時歡迎閣下的騷擾喔!
沈若霏
「喔!霏霏。」籐堂梓泣不成聲。「宇川競司!全都是你這個混蛋的錯!」她氣憤地大聲尖叫。
她不假思索地拿起電話撥到宇川浩二的辦公室,才聽到對方的回應,她劈頭就將心中所有不滿全都發洩出來,特別是對宇川競司的不滿……
「莫名其妙!」宇川大樓裡,宇川浩二陰沉著一張俊容將手中的電話狠狠地擲回桌上。「那女人瘋了不成?說一些搞不清楚的話。」抓起外套,他決定去找樓上的那個始作俑者。
宇川浩二挾著怒火走進頂樓辦公室,外頭的秘書試圖阻止他。
「副總裁,對不起!現在不是個好時候。」可憐的秘書眼看宇川浩二就要闖進去,一臉的害怕。
「是嗎?那我倒要問問他什麼時候才叫好時候!」他用力地推開門。
辦公桌後兩道冰冷的眼神銳利地射向宇川浩二,非常不滿意他的打擾。
宇川浩二環視一下原本明淨的辦公室,現在卻散發出濃厚的酒臭味,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但是你沒發現最近你的人緣十分不佳,所有人都避你避得遠遠的嗎?所有高級幹部莫不視進你辦公室為天大的懲罰!」
倒是他這個副總裁快被眾人煩死,不斷接到各方傳來的暗示和抗議。
「你來就是要跟我討論這個問題嗎?那你可以滾了!」宇川競司將酒猛往嘴裡倒。
「公司是你的,你要讓它倒掉我沒話說,倒是剛才我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宇川浩二將內容一字不差的轉述給他知道。
看著宇川競司暗黑的臉色,宇川浩二搖了搖頭走出去,怎麼做就看他的了!
「Shit……」宇川競司吐出一長串不堪入耳的髒話,焦躁的起身踱步。
她要離開不是更好?關他什麼事!浩二何必多管閒事。
該死!終於按捺不住,抵不過心裡的掙扎,他抓起鑰匙往停車場走去。
叮咚!叮咚!門鈴的聲響引起籐堂梓的注意。
「若霏嗎?」她抱著一絲希望,快速的擦乾淚水沖到玄關。
開門的一剎那,她幾乎想把門甩到來人的臉上。
宇川競司眼明手快的伸出一隻手抵擋住她關門的動作;她雙手環繞胸前,一臉不善的直瞪他。
「若霏在嗎?我要見她。」宇川競司說明自己的來意。
籐堂梓斜睨他一眼,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以為她會想看到你嗎?」
宇川競司對她不友善的態度感到不耐煩,打算硬闖進去。
「若霏走了,離開日本了,從今天起她都不會在!你聽清楚了沒?殺人兇手!」籐堂梓朝他大叫。
「殺人兇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把話說清楚!」宇川競司驟然停下腳步轉頭瞪她。
「若霏離開日本了。為了你她流產,為了你她連自己的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一聲不響的走了,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她失控的朝他大吼大叫。
要不是這傢伙無端地出現,今天不會掀起這場風波,他是罪魁禍首!籐堂梓將矛頭指向他。
「流產……」這兩個字硬生生的衝進他的腦子裡,宇川競司仍舊處在震驚的狀態,只能喃喃自語地重複這兩個字。
「滾!」她指著門口。
他一踏出去,門馬上被大聲地關起來;看著這棟屋子,從現在起,沈若霏和他不再有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