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宋星帆
「嵐兒！走吧！」
聶大娘和嵐兒一人一手扶著陶丹楓，聶大娘點了陶丹楓的穴道。嵐兒背著陶丹楓走遠了。聶大娘方纔那一指，真想再用力一些，穿透陶丹楓的心脈讓他速死。這一來，石無心就有救了。
可是她不能，她已看出了兒子的倔強。如果她真殺了陶丹楓，石無心也會一死相陪的。
當聶大娘回到寺內時，石無心又開始和情人果的毒素作戰了。
「心兒！心兒！」
聶大娘慌了！情人果真有如此駭人的威力！
「娘！孩兒不孝，先走一步了！」
「不行！我不許你自斷經脈。」
聶大娘封住了他身上的大穴，怕他自盡。
可是心痛依舊，聶大娘見不得兒子受苦。
「心兒！我這就去把陶丹楓追回來。你捨不得他死那你就帶著他遠走高飛，像娘一樣，住在人煙絕跡的山峰，過你們的兩人世界，管他世人怎麼想的。」
事到如今，聶大娘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娘！不要。丹楓資質敏慧，有大好的前程，我豈可耽誤了他。娘！別去！你就讓我安心地死吧！」
「不——絕不——」聶大娘吼了起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天啊！有罪的人是我，把我的命取走吧！心兒太無辜了！石破天，你這個負心漢，都是你把病遺傳給心兒的。你娶了我還念念不忘齊小眉那個賤人，她都是情人谷的人了！」聶大娘控訴著，她滿腔的憤恨竟把陳年老帳都吼了出來。
一直躲在一旁的老乞丐，這才走了出來。
石無心的目光雖已渙散，可是他一眼就認出了老乞丐。
「師父——」
原來這名老乞丐就是傳授石無心武功和龜息大法的那個老乞丐。他外表髒亂，看來很老，起碼六十多歲了。
「無心，我也不會讓你死的。」老乞丐話一出，聶大娘就如五雷轟頂般震驚。
「你是誰？」她認得這男人的嗓音。
「若生！是我，石破天———」
「石破天——」聶大娘咬牙切齒地喊著這三個字。
石無心更是極端錯愕，他的師父竟是他的親身父親！
師父傳授完他武功就雲遊四海去了，所以他根本沒機會認識他老人家。
「若蘭。我們之間的事且先別提，救無心要緊。」
「無心吃了情人果，已無藥可救了。」
「不見得！」石破天說道。
「你有方法？」
「如果一個人沒有了心，那何來心痛呢？」
「沒有了心還能活嗎？」
「我知道有一名神醫名叫邢意，他懂得換心之術。」
「邢意，人在哪？」
「塞外！他不是中原人。」
「我不信，你這個大騙子，我怎能把無心交給你。」
想起了石破天的始亂終棄，聶若蘭豈能輕易相信他的話。
「若蘭，我不會害無心的。否則我何必教他龜息大法，好讓他暫且誠心誠意忘卻他的心絞痛。」石破天解釋著。
「你是心兒的父親，卻又不跟他相認。」
「若蘭，我無顏見你們。」
「『你們』？包括我嗎？」
「若蘭！我同齊小眉去情人谷求醫治病，她為了求開心果治我，甘願留在情人谷。」
「我不想聽她為你如何犧牲，總之，你為了她拋棄了我！」聶若蘭記起往事，舊恨加新仇。
石破天不想再多說，眼前最要緊是快救石無心才行。
「若蘭！我也吃下了情人果。」
事到如今，石破天也只得說出了實情。
「什麼？你也吃了情人果！」
石無心強忍疼痛，爹娘的對話他一字一句都聽在耳裡。
「我今生今世只能愛齊小眉一人。」
「真的？什麼時候的事？」
「在你生下無心不久。」
「你為何不告訴我？」聶若蘭大吃一驚，竟會有這種事。
「是我應受的，誰叫我曾辜負了齊小眉而後又娶了你。」石破天一語道破，他的確做過負心漢。
可是這一回，他是情非得已的。
「誰讓你吃下情人果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不對勁，我滿腦子只想到小眉一人，我必須去找她，必須去愛她，否則我的心就疼痛不堪。」石破天一身老乞丐裝扮，掩飾了他真實面容。
「那你是去情人谷了？」
「我不得其門而人，有人要我求生不得。」
「後來呢？」
「後來我就被方纔所說的神醫邢意所救，他正巧來到中原。他把我帶到了塞外，替我做了換心手術。」
「換心？」
「是的！換了一顆別人的心，剛死不久之人的。」
「既然你重新活了過來，為何不回來找我？」
「若蘭！換心至多只能苟活下去，可是心思已全變了。」
「什麼？你說什麼？」
「若蘭！我對你感情也隨著換心而消失了。」猶如晴天霹靂，聶若蘭當場錯愕。
「你是說你不愛齊小眉，也不再愛我了？」
「對！沒有錯。我已無心，何來有愛呢？」
石無心一聽大驚，他可不想跟石破天一樣，過著無愛無情的日子。
「而且我不能離開邢意太久，怕有後遺症。所以這是我第二次回到中原來，前一次我遇上了無心，教會他武功。說來湊巧，如果不是他心絞痛發作倒在暗巷中，我是認不出他來的，因為他一張臉髒兮兮的，看不清容貌。」
「為了掩飾身份，我同他一起做了乞丐打扮。」
「無心！跟我走吧！
石破天要帶走石無心，不管聶若蘭答不答應。
雖然他的心中已無「愛」，不再受以前的任何一個女人，可是兒子畢竟是他的骨血，他要他的兒子換心再活下去。
「破天，你所言當真？」聶若蘭顫抖著問。
「句句屬實。」
石破天一臉凜然，由不得人不信。
「破天，你離開我，不是因為不愛我了。」
「若蘭，我身不由已。」
「破天，你最後愛的一個女人是我？」這個問題很重要，聶若蘭一定要知道。
「是的！我這一生風流成性，但自從遇上你之後，我就不再處處留情了。情太傷人了，況且我被情人果給震懾住了。」
石破天無從得知，是誰對他下了藥。是齊小眉。還是情人谷中的其他人。
「好！你帶走無心吧！
聶若蘭心慰了。石破天並非真為了齊小眉而拋棄她。
當時他終日念著齊小眉，同石無心現在一直念著陶丹楓是一樣的。聶若蘭為了愛情經過十年的煎熬，終於在這一刻釋然了，她的心中不再有怨恨、周為原來石破天也是心不由已，受控於情人果的藥力。
誤會解開了。即使石破天心中對她已無愛，但至少不是因為齊小眉之故。而且石破天最後愛的人是她。
唯一的內疚，怕只有對石無心這個孩子了。
聶若蘭自知有虧母職，罪孽深重，她不會輕饒自己的。
石無心卻不想至塞外換心，他只救速死。
這一生，他雖有著遺憾，但卻是一種「最美的遺憾」，他不想這份感覺消失了，他不要！再活下去，卻對陶丹楓毫無「感覺」，那不如現在就死去。
石無心這一生只鍾情於陶丹楓一人，即使他尚未吃下情人果之前，只是陰錯陽差了！
「師父！我不去。」
「由不得你，你是我兒子，我不能讓你死。」石破天左手抱起了石無心，凌空而去。
聶若蘭呆坐了下來。
石破天沒有同她說再見。他和她已是陌路人了。
他的心是另一個男人的心，不是原來的石破天了。
不過不要緊，至少她勝過齊小眉，她不是敗在她的手下。
聶若蘭帶著微笑，自斷了經脈。
想當初為了嫁給石破天，她不惜離家出走，和家人反目；到了最後石破天離開了她，她也沒臉再回聶家去。
如今她就要死了，卻還是無顏再回家門去。原本她苟活下來，無非是因她恨石破天。如今恨石破天的原因消失了。但可笑的是，石破天也不會再愛她了，因此她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另一個使她輕生的念頭，來自她對石無心的愧疚。
冥冥中一切似乎自有命定，她在此廟遺棄了石無心，又在此地與他母子重逢，老天待她已是不薄了，聶若蘭死而無憾。石無心會再活下去的，石破天會救他的。
嵐兒也會照顧自己，何況又有陶丹楓陪著她。
她心滿意足地倒了下去，死在當年犯錯之地。
帶著石無心的石破天，一路施展著絕頂的輕功趕路。
雖說石破天是他的生父，然而石無心仍希望他只是自己的師父。他從未想過師父傳授他武功，是因為他是他兒子。
石無心原以為那是一種「緣分」。可是沒想到，這一場師生之緣，卻是刻意製造出來的。石無心感受不到父愛，他實在難以接受師父就是他父親。
一個換了心之後的人，感情變得可以如此內斂深沉，面對自己的親身兒子卻無動於衷。
但石無心是不同於石破天的。
石破天可以為了活命而捨棄齊小眉和聶若蘭。
可是石無心辦不到，他就是不能。
他願意等來生，來生再結緣，和陶丹楓結來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