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宋星帆
她們母女倆自顧自地打算著,陶丹楓連發言的機會也沒有,他又被劫走了。
這一回,劫走陶丹楓的,不是流寇匪盜,而是女山大王,在這幾乎人煙罕至的地方,唯她最大。
陶丹楓暗自叫苦連天,但苦於技不如人,只能乾著急。莫非他這一生真要被囚於此荒郊野地,當女山大王的「東床快婿」?
這個山頭名叫「絕塵峰」,跟俗世完全脫離,造世獨立。聶大娘母女倆平日靠打獵為生。
偶爾,聶大娘會帶女兒下山去見見世面,認識一下,一種名叫「男人」的人類。特別是長得好看的男人,聶大娘不時告訴嵐兒,他們全都沒心沒肝沒肺,見一個都該殺一個的。
說實在的,嵐兒並不覺得好看的男人有哪裡不好?至少看起來,賞心悅目多了。但她不敢多言,娘會不高興的。
嵐兒很孝順,雖然她並非聶大娘親生的。不過,她視聶大娘為再生父母,若不是大娘在山谷間拾起了尚在邂褓中的她,她早就被野獸吃掉了。
陶丹楓被聶大娘押至山寨。說是山寨,其實也不過是她們母女倆的住處。
陳設簡單,全是些狩獵物。有虎頭、獅頭、狼頭……等的戰利品掛在場上,看得丹楓怵目驚心。
聶大娘環顧四周,仍缺一個頭。
——人頭。
傷了她的心的男人的頭,一個無情無意的男人的頭。
陶丹楓感到氣氛凝重,不知如何是好。
嵐兒對他一笑,希望他心安。
「嵐兒,今晚你就和他成親吧!」
丹楓一聽,傻了眼。成親?他想都沒想過他會娶老婆的!
第六章
「怎麼!不肯是不?你是嫌棄嵐兒?」
「娘!您別這樣,會嚇壞陶公子的。」
以前,陶丹楓都以為自己是要「嫁人」的。但他不想嫁,只想多陪陪他的娘陶夫人。如今,他卻得娶媳婦了。
「由不得你不答應。」聶大娘的臉拉了下來,一副陶丹楓不答應就得死的凶神惡煞狀。
哪有這樣逼婚的!
陶丹楓求助地看著嵐兒,涉世未深的他,才剛恢復男兒身,又遭到此難題,一下子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何況他跟嵐兒才初相見,對嵐兒只有感恩之情,不到一天的時間,叫他如何接愛嵐兒成為自己的妻子?
「娘!陶公子可能已有心上人了!」嵐兒替他解危。
「姓陶的!你可有喜歡的姑娘了?」
聶大娘詢問陶丹楓。
「姑娘!沒有。」陶丹楓想也沒想就答了。
「那不就成了——」
聶大娘不想拖拖拉拉的,她受夠了陶丹楓那副婆婆媽媽、不幹不脆的窮酸樣。
「但是……」
陶丹楓想澄清些什麼,但又不知該如何啟齒,總不能明言自己剛從女兒身變為男兒郎,心中又忘不了舊日「情郎」,所以不想和嵐兒成婚。這種荒謬故事,若非當事人是無法理解的。
趕鴨子上架,陶丹楓不做新郎官也不成。
既然陶丹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聶大娘的監控之下,兩人完成了婚禮。
送入洞房之後,陶丹楓遲遲沒有後續動作。
他也不知道如何過這洞房花燭夜,嵐兒獨坐在床頭。
是嵐兒自己把頭紗拿了下來,她站起身來。
「陶公子,你別為難了,這一場婚禮並不算數!」嵐兒不想陶丹楓為難,是故宣佈此婚姻無效。
陶丹楓很感激,頻頻點著頭。嵐兒看了一陣鼻酸,不過她忍了下來。
「陶公子,你從何而來?卻往何處去?」
「我從情人谷出來的……」
嵐兒一聽情人谷就臉色大變,立即摀住陶丹楓之口,要他噤聲。
「我娘對情人谷恨之入骨!你切勿在她面前提起。」
「原因何故呢?」
「詳情我也不知,娘很少提起她的心事。」
「嵐兒!謝謝你,你一連救了我兩次。」
「陶公子,是我射下了你的坐騎,害得你淪落在此荒山野地,打斷了你的行程!不知你要前往何處?」
「京城。」
「京城?聽娘說,那是一個很繁榮的地方,有很多有錢人家。不知陶公子去京城是尋親還是訪友?」
「回家!我世居京城。」
兩人坐下來,促膝長談。
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若看見他兩人秉燭夜談的情形,不大吃一驚才怪。
「陶公子,你為何會從情人谷出來呢?」
「我是陪一名友人去情人谷求藥!」
「友人?」
嵐兒想,此人對陶丹楓而言必定非常重要。就不知此人是男是女?
一想到石無心,陶丹楓就感到落寞無比。
他好似是「逃」離石無心一樣。難道在自己內心深處,也希望自己是個女兒身,能和石無心共結連理?希望石無心永遠記住的是那個亭亭玉立的女紅妝——陶丹楓,而不是現在的自己?
「那你那位朋友呢?」
「他還留在情人谷中。」
「他的病可好了?」
陶丹楓黯然搖頭。
冷小弟說不用他操心的,反正陶丹楓也幫不上忙。冷小弟打了包票,他會醫好石無心的。
陶丹楓是個男人,所以冷小弟不要他做妻子。可是陶丹楓得走,而且必須離石無心遠遠的。
原因是:一來免去兩人相見時的尷尬:二來冷小弟說了,他的侄女冷小翠對石無心有意思,陶丹楓不該夾在其間的。為了報答冷谷主的恩情,陶丹楓沒有任何異議。
陶丹楓拉拉雜雜說給嵐兒聽。但他保留了他的性別錯亂,還有和石無心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嵐兒聽得入神,直覺他們是「金蘭之友」。
這下子,嵐兒已明白陶丹楓的友人是個男人,她總算安心了。
「你們可曾結拜為異姓兄弟?」
「沒有,不過喚他一聲大哥。」
「陶公子,我真羨慕你,可以遇到如此性命之交。」
「嵐兒,你也可以的。」
「真的?」
「對啊!不如你也喚我一聲大哥啊!咱倆就成了『異姓兄弟』了!」
大哥?嵐兒苦笑著。這一聲大哥若叫了出去,恐怕再難改變彼此的關係了!嵐兒寧願當陶丹楓的紅粉知已,也不想當他的妹妹。
「嵐妹,如何?」陶丹楓胸無城府,已喊嵐兒一聲「妹」了。
這下子嵐兒不得不喚他一聲「楓哥」了。
陶丹楓想送嵐兒一份見面禮,但他身上別無長物,除了那一隻「孤單耳環」。
耳環原本是一對的,當年因故兩隻耳環被拆散了。
陶丹楓將雞心耳環掏了出來,卻又捨不得地放了回去。
不成的,這耳環他已送給石無心了。
冷小弟曾搶走了它,最後冷小弟又把它還給陶丹楓。
別以為冷小弟是不取他人之愛的仁人君子!那就高看他了,他是想要陶丹楓和石無心「藕斷絲連」,等著看好戲!
嵐兒眼尖,一眼瞧見了那耳環。耳環是女人的飾物,陶丹楓的身上為何有一隻耳環?
嵐兒沒問,不該她多嘴的。
想來,陶丹楓果真有意中人了。不過他沒承認罷了!
嵐兒很羨慕這耳環的主人,因為陶丹楓小心翼翼地寶貝著它。如果她有這個榮幸,能戴上那耳環,不知該有多好!嵐兒一顆少女心被陶丹楓牽引得忽喜忽悲,不能自己。
兩人談至天明。
什麼事也沒「做」,洞房之夜純談心而已。
一早,聶大娘就來敲門。嵐兒連忙把陶丹楓拉向床去,假裝兩人同床共枕。
「娘!早。」
嵐兒又故意弄亂了頭髮,好似才剛醒來狀。陶丹楓不大會作戲,愣在那兒。
聶大娘兩眼緊盯著床鋪,一把掀開被子不知在搜尋什麼。
「嵐兒!你騙我。」
「娘!我不懂您在說些什麼?」
「落紅呢?為何我沒看見白床單上有落紅?」
初夜的落紅,是每個女人都有的。
「落紅!什麼是落紅?」
陶丹楓不解,問了這一句。這一問,可把底全洩光了。
嵐兒想瞞也瞞不住了。怎麼陶丹楓對於「房事」如此的白癡呢?嵐兒早就聽娘提起過了,洞房前又特別說了一次。她一時大意競忘了,如今她只得從實招來了!
「嵐兒,你沒有同他圓房。」
「娘!不急於一時。
「難道你想放了他……」聶大娘橫眉豎眼,陶丹楓已危在旦夕了。
「娘!您別為難陶公子,他真是有心上人了。」
「但他昨天說沒有!」
「陶公子是畏懼娘的威嚴,所以才不敢實說的。」
「我一向痛恨負心的男人,如果他真和別的女人定情在先,我自會放他一馬的。」聶大娘撂下話來。
「陶公子,你還不快把你懷中之物拿出來。」陶丹楓不明究理,但還是掏出了雞心耳環。
「陶公子,你快跟我娘說,你已同這只耳環的主人訂情了。耳環本是一對分雌雄,如今你手中的是雄耳環。」
嵐兒急得替陶丹楓編起了故事來。
陶丹楓看著嵐兒替他編故事,半句也插不上嘴。
因為根本沒有「她」啊!
雌雄耳環的主人,都是他陶丹楓一人。
聶大娘盯著雞心耳環久久,最後長吁了一口氣。
「嵐兒,是你福薄了。」
「娘,我已和陶大哥結拜為異姓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