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了草
「成婚不是他的意思?」原以為那是軒轅薦一的計畫——不是嗎?
她瞟他一眼,搖了搖頭,笑道:「是我爹娘的意思,他們太中意他了,非逼得我嫁他不可。」
如果是這樣,問題便好解決得多了,沉吟了一會兒,叢覺說道:「我想,我有必要找你爹娘談談。」
「我可不知道你有談判的能力呢。」她換了個姿勢,伏在他的胸膛上,大剌剌地看著他。
面對她的直視,他的臉微微泛紅,目光移到別處,不太自在地說:「我沒有談判的能力,但你爹娘若要將你許給別人,得先問過我的劍。」
「對岳父、岳母不可以這麼無禮吧?」她戳戳他的胸膛,輕斥。
「我不會拔劍的,只是做做樣子。」
「嚇唬人是吧?你可別忘了,我爹娘一把年紀了,禁不起嚇的。」
「那要怎麼辦?」他皺緊了眉。他是一個不擅謀略的人,通常情況下,解決不了的問題他都用劍解決,乾脆俐落。
月如西瞅著他,嘻嘻一笑。「我有主意了,到時候你照我的話做就行,現在我們來談點別的。我問你,你那把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可以抵擋軒轅薦一?」
「劍?」
「對啊,你的劍,鬼劍,它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嗎?」
呃——神秘的力量?他轉頭看了下掉在一旁的劍,自己也是不確定的,這把劍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想知道,可無從探究。除了那一次,這把劍跟普通的劍沒什麼兩樣。
「你也不知道嗎?」看他的神情,月如西猜測。
叢覺點了點頭,有些木訥地把玩著她的頭髮。
「那麼,你是怎麼得到這把劍的?」
怎麼得到?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思緒被拉得遠了。這件事他幾乎快忘了,因為當初的記憶就很模糊,似乎是有人特意將這把劍給他的,但那個人是誰?當時的情況好像作夢一樣,朦朦朧朧的。
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月如西驚呼:「不是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應該、應該是別人給我的。」
應該?月如西不再對他的記憶力抱有希望,她決定不再問他了,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叢覺還努力地在回想著,依稀記得那個人好像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這是一把好劍,也是一把將來對你很有用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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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得的,軒轅薦一離開了房間,到外面透透氣,俊雅的臉上是淡然的神情,沒有以往的哀傷與愁緒,他看起來心情不差。
一路閒晃,他走到凌府的花園,在這個季節,花園裡是蕭條的,零零落落的只有幾朵殘花和孤獨的幾隻鳥雀。
他穿得極少,依然是一身白衣,不曾換過。而他,是不會感覺冷的。
老實說,他並不喜歡這樣一個蕭索的季節,但那淒冷的空虛又能使他心靜如水。
放眼望去,他輕吁一口氣。
「我找了你半天,沒想到你在這兒。」
從他身後傳出一個聲音,他不用回頭就能知道是誰。
「叢生。」他低低地喚道,「你找我,有事?」
叢生走到他旁邊,仰頭看了他一眼,又直視前方,隨意地笑笑。「我沒什麼事,就想找你聊聊,順便開導開導你,讓你放過我家可憐的叢覺,別再纏著他不放了。」
「我……不能。」
「錯了,你能,你只是解不開你心中的結。」
「你不懂。」他輕歎,「你還小。」
「年齡是比你小,但見識可不比你少,你這個在霧谷長大的傢伙單純得就跟白紙一樣,和我比,你簡直就是井底之蛙,淺薄得很。」
「你……」軒轅薦一聽不了他諷刺的話,卻也生不起氣來。單純?也許。淺薄?也許。他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默默地承受著。
「你不瞭解叢覺,他也不瞭解你,相較而言,我這個旁觀者是最瞭解你們的,兩個都是笨蛋,把一件簡單的事情搞砸了。」叢生不屑地哼了一聲,「互讓一步有什麼不好?他和如西在一起,你若願意,就來和我們住,一家人相互照應著,你要不願意就和由一塊兒在霧谷待著,我們有空就走訪你一趟,小別勝新婚……呃,反正就那個意思。你說,這樣有什麼不好?偏要弄個勢不兩立、玉石俱焚嗎?」
這樣好不好?他不會判斷,他只想一直和叢覺在一起。
「還有——」
還有嗎?軒轅薦一稍稍分神,不能理解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話,叢覺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是很安靜的。
「喂,軒轅薦一,你看著我。」叢生嚷道。
他依言看向他。
叢生繼續說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你過得怎麼樣?很孤獨,是吧?所以,當叢覺出現在你面前,你便不可自拔地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到了他的身上,而且你也希望他的世界裡只有你。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是你,他是這個世界的人,他的一切都在這裡,他不可能留在你的身邊,不可能只守著你。其實,如果你的膽子大一些,你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著,你不是一個人,你不會孤獨的,可惜你太軟弱了。」
「你不要說了,好嗎?有些事情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我的身世……」軒轅薦一移開眼,神情很是痛苦,「我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樣生活,不可能。」
「你的身世很可悲嗎?這根本和你的身世沒關係。我也不希望我有那樣的出身,不希望有那樣的爹、那樣的家,可是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我們不用去在乎太多的東西,只要想著如何讓自己過得好。」
「不……」
「正是因為你執念於自己的身世,你才無法成人,也不能成佛。」叢生一針見血,沒有給他留一點餘地。
軒轅薦一慘白了臉,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你……」他看著叢生半天,顫抖著,終於還是只說出一個字,「你……」
「你很驚訝為什麼我會清楚你的一切,是嗎?」叢生對他笑著,「因為有一次你把我當成了他,你把你本來要告訴他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我,你忘了,可是我還記著,你的身世、你的哀傷、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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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的夜晚,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北風呼呼地吹著,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顫抖,呻吟著,哀號著。
凌老爺和凌夫人的房間還亮著,燭光趕不走一室的寒意。
「這、這是你要嫁的人?」凌老爺顫抖如風中葉。
「爹,你的手指不用抖得這麼厲害啦!」月如西沒事人似的走過去,按下了他指著叢覺的手,又順便在他的背上拍了幾下,「我知道,你高興得快發瘋了,但給點面子,嚴肅一點好不好。」她也沒做別的什麼事,就讓爹娘見見未來女婿而已。
高興?他是快被氣瘋了!
「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子就是你要嫁的人?」
「老爺,順順氣,身體要緊!」凌夫人從震驚中回過神,見自家老爺氣得不行,連忙勸慰。
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婿,她確實是不怎麼中意,更何況後天就是若語和軒轅公子的大婚日子了,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這種問題,實在令人意想不到。但不管怎麼說,眼前的這個人是女兒中意的,那位軒轅公子雖好,卻不見得對若語有意,籌辦婚事的這幾日來,他什麼也沒有過問,也沒說娶還是不娶。為了女兒的幸福,她倒寧願女兒嫁一個愛她的男人。
人不人,鬼不鬼?
聽到未來岳父對自己的評價,叢覺聳高了眉,心中不快,卻依然保持緘默。月如西交代他當擺設就行了,一切由她。他聽她的。
「你要是敢嫁給他,我、我和你斷絕父女關係!」凌老爺怒吼道,雪白的鬍子掀得老高。
月如西抬起袖子給自己搧了搧風,涼涼地說道:「斷絕父女關係事小,婚禮上沒了新娘,我看爹的顏面可就蕩然無存了吧?爹最重視的不是女兒,是凌家的面子!」
「若語,怎麼可以這麼對你爹說話!」凌夫人斥道。
「是,女兒說得過分了,可是娘,女兒心意已決,今生只嫁覺一人,望爹娘成全。」收起玩笑態度,她神色一正,跪下了。
「你當真?」
「是的,女兒當真。」
「我不許!」凌老爺氣得臉色發青,一口否決了,「不准你再提這件事,後天便是你和軒轅公子的大婚之日,你給我趕快把這個小子趕走,永遠不准他在凌府出現,不然我、我就打斷你的腿!」
「老爺!」
「爹!」
凌夫人和月如西同時不贊同地瞪向他。
在一邊當擺設的叢覺額頭青筋跳了幾下,右手「不小心」碰到了腰間的佩劍,忍了忍,還是放下了手。
「爹,女兒已經是覺的人了,你以為軒轅薦一會願意娶一個殘花敗柳嗎?如果你現在還執意要我嫁給他,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他!」月如西倔強地仰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