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了草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只是想得到自由。」
「自由?」他低喃,「我能給你嗎?」
「可以的。」她怎麼會看錯人呢?「你看,我現在不是自由自在的嗎?沒有什麼人、什麼東西來束縛我,不管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誰管得了你。」看了眼貼在他身上的女人,叢覺說了句實話。是啊,不是別人不想管她,而是根本管不了她。
對他的淡諷,月如西不以為意,而是涎著臉更加貼緊他。「我知道,是你捨不得管我,你喜歡我這個樣子,喜歡我這不受束縛的本性。」
真是大言不慚!
叢覺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她的自大自戀根本無可救藥。
「還有哦,我選擇你的理由是——」她邪邪的笑著,唇湊到了他的耳邊,「你長得真好看!」
說完,她咯咯地笑了,笑得讓他掛不住臉,惱得他一把將她推開。
「怎麼,生氣了嗎?」她笑倒在草地上,「是真的,本來還在想,你要是長得奇醜無比,我給你錢算了,但誰讓你長得那麼好看來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迷上你,然後告訴自己我這輩子賴定你了!」
「你!」他氣極,一下子站了起來,恨恨地瞪著在他面前大笑不止的女人,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倏地止住笑,一臉無辜地望著他。碧綠的草地上,粉衣的女子靜靜地坐躺在草叢中,調皮的風兒拂起她的長裙,吹起她長及腰的秀髮。那份柔美、那份清純,竟教他看癡了,忘了自己本是要生氣的。
她很美。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相視著,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週遭是那麼靜謐,靜謐得讓人覺得呼吸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
這樣的相視中,可存在著愛意?
叢覺猛地回過神,狼狽地別開了臉,剛才他的心中居然對她產生了遐想,這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讓她擾亂他的心神?他根本對她沒有興趣不是嗎?可是,剛剛那種心靈的悸動是什麼?難道,他真的對她動了心?
「覺,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她已來到他身邊。
他一震,倉促地後退,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她。
「呃?」月如西一呆,不明白他怎麼了。為什麼她在他眼中看到害怕?他在害怕什麼?剛才不是還好好的,為什麼他突然擺出一副見鬼的模樣?
他不說話,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得說不出話來,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對感情的事他一無所知,而身體突然的變化讓他驚得冷汗直流。他閉眼調息,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奇怪,你的臉色怎麼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月如西咕噥著,想伸手碰觸他的額頭。
她靠近的氣息讓他陡地睜開眼,想也沒想就一掌揮了出去,月如西閃躲不及,就這麼硬接下他的掌,被他打飛出去,重重地跌落到草地上。
「痛!」沒料到他會向她出手,月如西又驚又氣,胸口一窒,竟嘔出血來。
他幹了什麼?叢覺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掌,久久不能回神。他居然打傷了她!怔怔地看向她,她哀怨的眼神及唇畔的鮮紅讓他再度惶恐後退。他怎麼失常至此?
「你、你就這麼對我嗎?」月如西傷心的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叢覺,你好過分,你真的好過分!」她一腔真心待他,他卻將她打傷,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的指控讓他無言以對,她的淚更讓他無限自責,雙掌握成拳,他的心潮如海浪洶湧。他該怎麼辦?有沒有人可以告訴他,他該怎麼辦?
月如西勉強地站起來,一步步艱難地走向他,最終跌進他的懷裡。
他抱著她,眼神複雜。
「混蛋!」她罵他,一把摟住他的頸,哭倒在他懷中,「你是一個大混蛋、大笨蛋!我恨你,我恨你!」
他任由她發洩,不敢說一句話,不敢抱緊她,怕——傷到她。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哭夠了,罵累了,她任由他抱著,虛弱地問道。
「我不是故意的。」叢覺承擔著她幾乎所有的重量。
「那是為什麼?你告訴我那是為什麼?」
「因為……」他該怎麼說?難道他能告訴她,是因為他對她產生了非分之想,而讓他失常了嗎?他開不了口,他不能說。一咬牙,他對她說道:「我送你回去,忘了這裡的一切,重新過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傷心了。」接下來的日子,他不能分神保護她,讓她離開是為她好,也是為他好。
「好。」聽到他的話,月如西的心幾乎要碎掉,「要我回去可以,除非你娶我,讓我成為你名正言順的妻子。」
「你不要這樣!」他低吼。
「那你就別再提讓我回去的話,咳……」心中受到的創傷讓她再一次嘔出血來,她的臉色益發蒼白。
叢覺大驚,忙放開她,讓她躺到草地上。「你先別說話,我為你療傷。」
「不要!」她倔強地別過頭,不去看他,「既然你不要我,就讓我死了算了嘛。」回去她能幹什麼?再次被束縛嗎?已被養野的心是收不回來了,她不想再當凌若語,她是月如西。
「這個時候還要任性嗎?」他為她如此不愛惜自己而生氣。
任性嗎?她又止不住落淚……不僅僅是任性……
她低聲地呢喃:「我已經回不去了,回去的話,我會死,也許是悶死,也許是哭死,也許是無聊死,也許是寂寞死。如果是那樣死的話,還不如現在就死掉。」
「你在說什麼蠢話!你不會死!」不理會她的抗拒,叢覺運功替她療傷,再聽她說下去,他會先被她氣死。
月如西虛弱地苦笑。
人真是脆弱的動物,脆弱得——不堪一擊。
落葉隨風,身不由己,她不願與落葉擁有相同的命運,她願成風。
確定她已無大礙,叢覺收手,扶起她,將她摟進懷中。他知道不該這樣,但他卻不由自主地這麼做了。「前兩天,我跟軒轅薦一見了一面。」歎口氣,他說道。
月如西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疑惑他想告訴她什麼。
銀色的發垂落到她胸前,在陽光下銀光閃閃。
「從一開始,我不該帶你來霧谷,是我高估了自己,以為我可以保護得了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也是我錯估了軒轅薦一,我以為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但事實證明是我天真,是我不自量力。我與他已經徹底決裂,如果你繼續留在霧谷,他不會放過你,我不希望你也像叢生一樣受到傷害,所以我要你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微微閉眼,將他要她走的理由告訴了她,換作從前,他不會說這些的,但現在他只是不想讓她誤會。
他是在跟她解釋嗎?事實竟是這樣的。
她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已經對她動心了,所以他要保護她,要讓她走?在他的心裡,她已經不再是可有可無的了吧?
但他對她的態度為什麼突然變了?是因為他打傷了她,他心痛了嗎?她以為要得到他的感情還要好久好久。
月如西注視著他,輕輕地摸著他散落她胸前的長髮,低低地道:「我不怕被傷害,我只怕你不要我。我不會離開你,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你——何苦?」他動容。
「你是我做出的選擇,是我唯一想要的人,為了你,值得的。」
叢覺無語,只是更緊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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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真是奇怪,出去一趟,一個受了傷被抱回來,另一個把人抱回來以後又跑得沒了人影,這是什麼狀況?」張羅晚飯的叢生一邊忙著,一邊自言自語,「我忙了一個下午,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竟然沒有人賞臉,忙得真沒價值。由啊,偷吃也該有個限度,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的猴爪又伸向第二條魚,我不說話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變本加厲。一共釣了三條魚,我的那份給你吃也就算了,一條要給如西,她受了傷要好好補補,另一條留給叢覺,讓他嘗嘗我的手藝,你要再敢偷吃,看我不打斷你的猴腿!對啦,乖乖待在一邊,嘴不要太饞,我現在端晚飯去如西那兒,叢覺要是回來,讓他先吃晚飯,記住了?」
交代完畢,他端著飯菜出門,卻不意在門口見著了他最不想見的人——軒轅薦一,心中有不小的激盪,但他極好地掩飾了。
「你來吃晚飯嗎?如果是這樣,屋裡飯菜隨便用,不過人類的食物恐怕不合你的胃口吧?」他仰頭看著他,無害地笑了。
軒轅薦一看著在他面前笑得天真的孩子,恍惚中似乎看到了當年的叢覺,他忘情地伸出手去想碰觸叢生,卻無意間觸及他眼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