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劉濛雲
「喂,你幹麼,跟你說理由,你還亂跑!」鴻飛也提起腳步猛追。
「我不聽,挑撥離間,小人!」
「你聽聽嘛,你見過神采奕奕的姥姥生過什麼病、吃過什麼藥的嗎?為什麼她一見你跟我在一塊兒就生起病來,你不覺得可疑?」鴻飛追得好不辛苦,還得趁著同行齊步的剎那快快的講著話。
「所以,姥姥才問:是不是小照洩漏的?姥姥為了不讓人擔心,故意什麼都不講,她一定是很忍耐、很忍耐,我……」
如玉眼眶一紅,喉頭哽咽就難以繼續往下說,如玉的神情讓鴻飛決定換個方式再說過。
「好啦,這點不跟你爭,可是,姥姥為什麼當眾……就是當著我的面啦,說出你訂親的事情,還把信物交給你,這說不通吧,好歹,你也是一國公主,芳齡也洩漏了,訂親的對象也洩漏了,還要你自己去看女婿,我可不明白啦,當真你們的國家沒有禮法,公主淑媛可以不避諱禮俗的,同外人愛見面就見面,愛交際就交際的,這樣的禮法——恕在下孤陋寡聞,可真是沒瞧見過呢!」快快的講完滿缸子,掏心思挖肺腑的疑點,就等著如玉的回答,原以為如玉會轉念過來,沒想到,她固執如舊。
「姥姥信任你,不拘小節……呸!不跟你這小人分說,咱們沒有可以說的!」
「你是——喂,最後一個問題,你要是答得出來,我算是沒轍啦,以後你說什麼,要我做什麼,我都乖乖的聽從,好嘛——拜託你,別再走啦!」
快腳旋風腿的鴻飛,終於忍受不住在如玉身後窮追猛趕,烈日當空,他可真是又餓又累又有滿腹辛酸……怎麼,他二十年生命中,從未如此賣力講過實話,竟然會被貶成心口不一的絕世大騙子,這還有天理嗎?
「我喊你三聲: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還不行,那就——絕世美人、傾國傾城、沉魚落雁、嬈嬌多姿……」
「真噁心,睜眼說瞎話,充其量也只是「普通」的容貌嘛,怎麼……不對,你分明在罵人嘛,絕世——不是咒人死嗎?還「霉人」呢,是不是萬年的老貨,都長蛛網結絲乏人問津,傾國傾城更毒啦,要我家破人亡的,是不是?你這是什麼心態啊?」
「佩服、佩服,閣下的幻想能力,真是天下無敵!」鴻飛看來是很無奈地拍著手掌。「那可請問大小姐,這沉魚落雁、嬈嬌多姿又作何解?」
「哼,當我是傻瓜嗎?沉魚落雁,可見魚雁都被我的容貌嚇得沉入江底、掉到地上了?嬈嬌多姿更可惡了,你當我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嗎?把我比做什麼人啦,秦小小?還是花嫣紅——」
「咦,這些揚州名妓你也熟哇!」鴻飛可真是大大的開了眼界,對於她的解釋,也就當做沒聽過,乘機帶開話題。
但是,如玉豈是好蒙騙的,只因不願在這上頭大作文章,又不肯白白輕饒他,冷冷哼著兩聲,就撂下當做日後再算的帳目。
鴻飛頭皮陣陣酥麻,冷颼颼的寒氣由腳底板直透人心脾——唉,這娘兒們,只不過是……鴻飛不敢再往下想啦,沒多少時辰的相處,她可已經打破他對女子的刻板印象呢!
「我還在等咧——」
好像是如果鴻飛講的不中聽,如玉就掉頭走人,鴻飛的壓力更大啦!
「嗯——好,我就說了,這最後一個問題是——珍珠頸飾是不能當藥的,就是泡在水裡,那泡過的水,也是不能入口——」鴻飛嚴肅認真地,繼續說著答案。
「雖然,這頸飾外表像珍珠,可是,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毒藥,會要人命的!」
「嗄?」如玉訝然瞠目。
「拿一個來試試,你就信了——」鴻飛建議著。
「好,就拿你試!」如玉也建議著。鴻飛的話,她百分之一百的不相信。
「要是少了我替閣下解惑授業,你就是被騙去賣,也還傻傻的謝謝人家!」對她的「不相信」,鴻飛深深覺得受到侮辱。
「你為什麼三番兩次侮辱姥姥,姥姥待你不好?還是得罪你?你總要這麼破壞姥姥的威信,你才甘心樂意嗎?」如玉深惡痛絕的看住鴻飛,攢緊的眉心也揪痛著一顆摯情熱愛姥姥的心。
「我沒有哦,我只說東西有毒,又沒說姥姥騙人,只是——我明明跟姥姥講過的,難道她忘了?」鴻飛也是不解。
「那時,天氣悶熱,我脫了衣裳在洞庭湖裡泅泳,那玩意兒就丟在衣服上頭,姥姥原來是在樹底蔭涼處納涼休息的,被我游水的聲音吵得受不住,就張眼開罵兩句,還指著這玩意兒——索賠,我就說啦,姥姥——不不不,那時我喊她老人家師父哦!我就說:師父!您要那東西做什麼?天底下還有什麼人的功夫高過您的,需要您用下毒的陰狠手段才能贏過的?」喘口氣,故事繼續著。
「當時,師父就問我,這東西有毒?我回答,對啊!您不是常說公子哥兒,大都是膿包廢物,小指頭一彈就倒地投降,咱老爹為了給孩子們多些機會,扳倒那些個有意謀害自家皇兒安危的敗類,特意花大筆銀子,打造這令人垂涎的頸飾,目的也就是要歹人在起歹念後忍不住搶來,一口咬下,確定這玩意兒不是哄人的假貨,只要歹人沾上了口,可就一命嗚呼嘍——」
「好陰險狠毒的詭計!」
「師父,姥姥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嘛,她要這東西做藥引,難不成是要——」這「自殺」二字,鴻飛嚥了許久,才終於咽落肚去。
「當時不揭破,有兩個原因,第一嘛,我想姥姥的武功深不可測,智慧更是卓絕深妙,她可能有了可以破解毒物的藥材,所以毒已不再只是純粹的毒而已,真的可以辦到滋養人體的功用——」
「一定的,姥姥自有自己的道理,哪是你這小人肚子可以衡量的!」如玉忍不住的插嘴,敢詆毀姥姥的人,都是她頭一號敵人!
「第二個原因嘛,我想姥姥只是隨口的要支開咱們,又想把咱們扯在一起,所以才拿這東西作借口——」
「幹麼把咱們扯在一起?你好香嗎?你好美嗎?你——」沒等如玉罵完,鴻飛已趕忙的大點其頭。
「我什麼都不是,行不行?不過有項功夫,我還是比你行的!」瞧她不接腔,鴻飛只好摸摸鼻子,自己往下說話。
「姥姥知道我經緯韜略是略有涉讀的,說能人稱不上,但是治理小小國家,還算是有些計策良謀,姥姥要你找的,可能就是我吧!」
「好大的口氣,你沒照過鏡子嗎?」如玉嗤之以鼻。
「天下的賢才,投名主的已投名主,如你爹爹的,已儼然是一國小王,要說你可以招納的,也只剩下我這種,自小受著帝子教育,卻無緣伸展鴻鵠志向的無勢貴族,不是嗎?」
她沉吟著,似乎有些話在她的心中,終於發酵產生變化,鴻飛不急,他有耐心等待……
放長線,才釣得到大魚嘛!
魚兒已咬住了鉤,吃下了餌,現在只剩不重不輕,恰到好處的拉攏線啦——
而,暮色也逐漸籠罩住大地,天——晚了!
第四章
日月動如雲美人溫如玉寒眸涼如星夢夢姥姥當初給這三名嬌嬌公主,取得的名兒,確實是用了不少心思在上頭。
鴻飛一一將三名公主,仔細端詳,就明白姥姥師父對這國家的憂慮甚深,才會如此容許二公主——如玉,四處的找尋所謂的「能人」!
荊南真是個小國家啊!
小,真是小……
國王好比就是一村之長嘛!
湖北江陵地、宜昌,都只是小小寸土,既無深山大澤、武力兵器,也屯積不過三兩個月的米糧,這樣的國力,夾在眾大國間,到底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況且他們每年都必須繳納歲貢,這是一筆龐大的負擔,他們是如何籌措出足夠的銀兩呢?
他們又為什麼非得維持這小小國家?
文嘉平(如雲),真不愧是「國王」,打從鴻飛和如玉踏進這友善和平的小小國度,就一直在等待——等待國王有空聽他們說話,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得以插上三兩句話也行的。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每每如玉已開口要介紹他了,就又有「覲見」的人潮,打斷了才開始進行的引見……
國王,可真的有耐心哦!
鴻飛光只是坐著看,就已頭暈眼花,星星在腦門上打轉了,如雲國王竟還能面帶微笑,不厭其煩地聽著各式各樣的方言俚語,甚至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國王,某某某偷了我一隻雞……
陛下大人,昨天我媳婦兒打了我孫子一巴掌,我就打了我兒子一巴掌,兒子又去打孫子,我這兒子是不是又該讓我打一掌?他竟然不肯,他是沒王法的,您得給我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