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夏小蘿
念雲望著仲傑的背影,她也不希望是這樣的,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說著:仲傑,原諒我,我的心並不比你好過,你知道嗎?
於是念雲也背過了身,不知不覺中,行行的淚水便模糊了念雲的視線,更模糊了她最後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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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雲望著那黑暗中漸漸向自己移動的身影,一陣陣的恐懼開始向她包圍住了。「不,不,不要再靠近我了。不,拿開你的髒手,走開,走開……」
「不要碰我!不要……仲傑,救我……仲傑……」
「念雲,醒醒呀。念雲!我是仲傑,念雲!」
念雲倏然的睜開了雙眼,下意識的推開眼前那溫熱的身軀。「不,你走開,不要……」
「念雲,我是仲傑呀!看清楚點,我是仲傑呀!」仲傑著急的說著。
念雲這下似乎真的是醒了,她捉緊了仲傑卜開始無助而絕望的哭嚷著:「你來救我了,是不是?仲傑……我怎麼辦?他一直拉著我,他……」
仲傑的眸光一閃,他鎮靜的問道:「告訴我,是誰拉著你不放?」
「是……」念雲望著仲傑,突然間的怔住了。她在做什麼呢?她怎能對仲傑說出這些不該說的話呢?都這麼多年了,自己早該學會遺忘的,不是嗎?
不,不是她不想忘,只是似乎她再怎麼努力也是沒用的。教她如何能忘得掉那一晚,教她如何能忘得掉那張臉,天啊!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仲傑小心翼翼的審視著念雲那變化萬千的臉色,她到底在怕些什麼呢?在念雲的夢中,她直向著自己求助,這意味著什麼呢?又是誰會拉著她不放,難道……
「念雲,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誰拉著你不放。」
念雲略擦了擦自己汗濕了的頭髮,她閃避著的說道:「沒有哇,哪有人拉著我不放呢?」
「我明明聽見你一直叫我救你,不是嗎?」
「我……我是作噩夢了嘛!」念雲避開仲傑那緊迫的眼眸,她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也知道人都會作噩夢的……既然是夢,那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仲傑扳過念雲的臉來,他強迫的盯視著她。「告訴我實話。」
念雲甩開仲傑的手,她佯裝十分憤怒的嚷道:「這就是我的實話,你要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念雲……」
「我想去洗把臉,你可不可以放開我了呢?」
仲傑只看著念雲好一會兒後,他才緩緩的放開念雲的手。
念雲深深的吸了口氣,她鎮定而從容的往浴室走著。但她始終不敢望仲傑一眼,她多怕自己會受不了的崩潰倒在仲傑的懷裹。
但等浴室門一合上後,念雲再也忍不住滿眶的淚水了,她只能默默的流著淚,默默的在自己的心中大聲的吶喊著:為什麼是我呢?老天呀!求禰給我勇氣吧!讓我能克服這個噩夢,求禰給我這個勇氣吧!
然而仍在臥室裹的仲傑呢?只見他在昏暗的燈光下,一臉的沉思與費解。
第七章
隔天,仲傑回去了,而念雲的生活步調也跟著又恢復了。她白天依舊是忙得昏頭轉向的,而夜裹則是寂寞如昔。
張國群敲了一下念雲的桌面說道:「馮小姐,你怎麼啦?我叫了你好幾次了你都沒聽見嗎?」
念雲這才比然大悟的連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好在想事情,真的很抱歉。張經理,有什麼事嗎?」
「是沒什麼事啦,我看你最近的精神似乎並不怎麼好,是不是人不舒服呢?」
「沒有,可能是睡眠不足吧,謝謝經理。」念雲感激的說著。
「沒什麼好謝的,不過你可得多多的保重才是,因為現在這時候公司可是最需要你了,知不知道呢?」
念雲點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今天晚上的餐會你一定要去,因為有些非常重要的客戶都會去,我也好替你介紹一下,知道嗎?」
「我知道了,經理你放心,我會盡力扮演好我的角色的。」
張國群開心的笑道:「嗯,你辦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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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傑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實在有些訝異的看見他精神這麼好的坐在那兒,而一旁的淑嫻則帶著一臉滿足的微笑,似乎這樣的一幅畫面,她已別無所求了。
「媽,我可能過幾天還會再上台北一趟。」
「還要再去,為什麼最近老是往台北跑呢?」淑嫻不解的問。「是不是要上去看念雲呢?」
「媽,不是的。」仲傑皺著眉,不知怎麼的,在有父親的地方,他就是無法做到暢所欲言的境界,也許媽說得對,他和父親間的心結實在是太深了。「你也知道,我和表哥最近忙著新產品的事,所以我不得不兩頭跑呀!」
「好了,媽也是跟你開玩笑的,看你緊張成那樣,再說幫媽去看看念雲也沒什麼不對呀。」
仲傑不再多說些什麼,也許多少有些心虛吧!因為表哥多少次說他下來就好,但卻都被自己給推掉了。
一旁慣於沉默的周志遠這時卻出人意表的開口問道:「仲傑,你說念雲人在台北,是不是呢?」
仲傑先是呆愣了一下,但仍馬上的恢復了過來,他淡淡的說道:「是呀,念雲現在是在台北沒錯。」
周志遠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間他有些愣住了。這真是自己的兒子嗎?怎麼自己覺得那麼的陌生呢?他再睜大眼睛的看著,沒錯,是仲傑呀!但為什麼自己竟有種不認得的感覺呢?
仲傑十分不自在的又看了淑嫻一眼,老實說,他實在是無法習慣於父親的注視,仲傑有些悲哀的想著,天底下可有這種形同陌路的父子嗎?
「阿遠,今天的藥吃了沒呢?」嫻淑看著自己的丈夫,沒喝酒的他是顯得那麼的精神奕奕,一點的病態、老態也沒有。「醫生說你一定按時吃藥的,否則……」
周志遠突然氣急敗壞的打斷了淑嫻的話,「否則怎樣?會死嗎?死就死,有什麼好怕的呢?」
淑嫻愣住了,也著實的嚇了一大跳,阿遠方纔還好好的啊,怎麼說變就變了呢?「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巴不得我快點死,你也好早享福,是不是?」周志遠看著淑嫻,尖酸的回問著她。
「我……我不是……」
「我想媽可沒那個意思。」仲傑實在也看不過去了,他不屑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父親。「你自己多疑,也別寬枉了媽。」
「你這是什麼態度?」周志遠立刻十分光火的說道。「我可是你的老子,你是這樣跟我說話的嗎?」
仲傑毫無懼意的、冷冷的看著周志遠。「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的。」
「你這個不孝子,你……」
「阿遠,」淑嫻連忙拉住了欲走上前去的周志遠。「阿遠,仲傑還是個孩子,他不會說話,你就別氣了,仲傑,快跟你爸道歉呀!」
仲傑站起身來,他看了周志遠一眼,接著頭也不回的邁開大步往屋外走去。
「你,你這個不孝子,你給我回來,你聽見了沒?你給我回來。」
然而淑嫻只拚命的摟著阿遠,說什麼也不肯放手。「阿遠,阿遠,他可是你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呀!」
「兒子?他對我的那個死樣子,像是我兒子嗎?」
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淑嫻挺了挺身子,她堅定而從容的說道:「如果這二十多年來你曾真正的想過你有一個兒子,我想仲傑就不至於會這麼對你了,不是嗎?」
周志遠不信而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妻子,一向溫和服從的妻子。怎麼才一眨眼的時間,所有的事全變了樣了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阿遠。」淑嫻看著阿遠,他再怎麼壞都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嗎?於是她真心誠意的說:「看看仲傑,看看你自己,別再醉在那該死的酒精裹了,都二十多年了,你該醒醒了吧。就算不為我,也該為仲傑,為你自己,活得有尊嚴些,不是嗎?」
周志遠搖了搖頭,他想將眼前這一切的景像全抽離自己的視線,不該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茫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是的,它正無法克制的直發抖著。他要酒,他不能沒有酒的,他不能不喝酒的。他……
這時淑嫻卻走上前來,她毫不猶疑的握住了周志遠顫抖的手。「阿遠,我們都幾歲的人了,人生對你而言,又還剩下多久呢?你真要你唯一的兒子一輩子都輕視你這個爸爸嗎?」
周志遠甩開了淑嫻的手,他反身的直往屋裹沖,彷彿身後有什麼鬼怪在追著他一樣。這些淑嫻都看在眼裹,她忍不住的直祈禱著:救救阿遠吧!就讓他真正的清醒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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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握著醫院的檢查報告,周志遠靜靜的坐在床上,他看著前方空白的牆壁,但在他的眼底,那並不就真的是空白,因為往事正一幕幕的在他的眼前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