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夏舞
她伸了伸僵硬的四肢，疲累的雙眼怔怔望著天花板。
好高興，石仲浩他終於醒了。
只是，這是否代表著他也即將回英國去了？
不久之後，石仲浩會正式接掌石氏龐大的跨國企業，到時候，他的終身大事自然會由他的父母親來為他決定。
他的新娘，想必也是某個世家大族的名媛千金吧？
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她會祝福他的。
嘴角淡著一抹苦笑，采薇眨眨眼，坐正身子又埋首工作了起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浙瀝瀝的小雨，風一吹，連著涼涼的雨珠子一齊飄進了窗內。
畢竟還只是三月啊！乍暖還寒的。
采薇打了個哆嗦，爬起身準備關窗，然而就在此時，門外隱約傳來極其微弱的咳嗽聲。
那聲音，近得就像貼在她家門板上，采薇一怔，心下不禁有點毛毛的。
這麼晚了，是隔壁鄰居吧？
她悄悄起身關了窗戶，一雙眼睛並且不時地回頭張望著。這房間的大門簡陋得很，金屬製的門板下緣腐地約有三公分以上，小一點的老鼠甚至可以自由進出。
而此刻，她看見那道門縫底下透著一團黑影……很明顯的，有人就站在她家門口。
叩叩……叩叩叩……
毫無預警地，那個人開始敲她的門。
采薇嚇了一跳，一陣寒意悄悄爬上她的背脊。
會是……林睿哲嗎？
想到這個可能，采薇一張小臉立刻唰地白了。冷風不斷從門縫底下灌了進來，她戰戰兢兢地赤足踩過冰涼的地板，站定在玄關前。
「誰？是誰在外面？」她揚聲道，語氣卻明顯地有些抖。
「你、你不說話……我可要叫警察了！」商業區本來就是龍蛇雜處，來的人就算不是林睿哲，只怕也不是什麼善類。
她轉身，正猶豫著該不該打電話求救，忽地，門外的人便有了動靜。
那人輕咳了聲，那聲音低沉得令她有些心慌意亂。「……薇薇……是我，我回來了……」
第九章
是我，我回來了…
短短幾句話，令采薇原本忐忑的心，霎時被喜悅所淹沒。
這回，她不會再認了。
門外的人是石仲浩，他來找她了！
她緊張地摸摸頭髮，扯掉腦後的鯊魚夾，又順順衣服上的縐褶，然後才深吸口氣，唰地打開大門。
「石……」
她張口，正要喊他名字，不料門前那個高大的男人卻只朝她扯唇一笑，旋即閉上雙眼，整個身體像座山似的朝她壓來……
雨，滴滴答答的落在陽台頂的石綿瓦上。
小套房裡，只留了一盞檯燈，單人床前，采薇無話卻始終帶著微笑地，凝視著床鋪上石仲浩的睡容。
他睡得很淺，總會不時的驚醒。
而他張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焦急地四處尋找她的身影，似乎非得確定她仍好好地待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沒有憑空消失，他才能安心地再度合上眼。
所以，整個晚上，采薇都守在那張小小的單人床邊，任由他握緊自己的小手，任一種甜甜酸酸的滋味在心裡頭發酵。
她，真的是愛慘他了吧？
這個男人，他兼具了冷靜和熱情，溫柔的同時，又能英勇地保護他的愛人，在她以為他真的是無所不能的時候，狡猾的他，卻又顯露出脆弱的一面，令她不忍離開。
她怎麼可能不愛他呢？他簡直是魔鬼，非要來竊走她的心、掏空她的所有，才肯罷休。
采薇眼色溫柔，低低歎了口氣。
其實，她猜也知道，石仲浩今晚是偷偷跑出來見她的。
一個早上才剛恢復意識的病人，院方不可能這麼快就批准他請假外出；況且，還有那個看起來很精明、很嚴肅的老管家在一旁守著，他不會任由他們家少爺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的。
采薇微凝著眉，騰出一隻手將他身上的被子拉好。
現下他還發著燒，頭上的繃帶也有些鬆脫了，與其讓他冒雨跑來這兒見她，她情願他繼續留在醫院裡頭好好休養。
歎口氣，采薇輕輕扳開他緊握的大手，起身到客廳的小冰箱取了冰涼的毛巾出來。他整個人都在發燙，而且不斷地冒冷汗，她必須立刻替他進行冰數來降低體溫才行。
匆匆踅返床頭，采薇望著那張熟睡中的容顏，悄俏伸手撥開他額前柔細的黑髮。
忽地，一道猙獰的疤痕躍進她眼底……
采薇駭住，整個腦袋頓時像挖空了似的，無法思考。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額上會有這道傷？！
濕毛巾陡然掉落，驚醒了沉睡中的男子。
石仲浩徐徐睜開雙眸，昏沉的眸子不解地望著她慌亂失措的臉。
「薇薇？你怎麼了？」
「我……」舔舔有些乾澀的唇，采薇將視線由那道傷疤移向他的臉。「沒事，我看你一直流汗，所以想拿冰毛巾替你擦擦臉……」
聞言，他嘴角噙著笑，吃力地坐起身來。
「謝謝你，我已經好多了。」
他抬眼看著她，深邃的眸子裡溢滿了柔情。
這是他的薇薇嗎？
當年，她吵著要他抱抱的時候，個頭不過才到他的肚臍而已。如今，那個小女孩已經長這麼大了，在他失去記憶的這段期間，她遭遇了哪些事情、悲傷或者快樂，他全然不知，也感受不到。
他的薇薇……他欠她太多了！
他伸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細嫩的臉頰。「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你要聽嗎？」
彷彿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采薇眼色閃爍，輕點著頭，整個人偎進他暖熱的胸膛。
「在我五歲的時候，我爸媽就死了。」像一個旁觀者，他平靜地開始敘述這個故事。「有一天，他們開車去上班，途中撞上一輛逆向行駛的砂石車，那個司機酒醉駕車……後來，鄰居帶著我和妹妹趕到醫院的時候，我爸媽已經送進了太平間，我們連他們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說著，感到懷中的人兒微微一顫。
他停頓了一會兒，確定她的情緒已經緩和下來，才又繼續說道。「後來，社工人員找到我爸爸唯一的兄弟，但那時他連自己的家都養不活了，根本沒辦法再收養兩個遺孤，於是，我和妹妹過了一段沒有親人照顧的日子，直到……我妹妹出了意外……」
石仲浩說到這裡，便停住了。
他低頭，看著采薇，後者早已經淚流滿面。
「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沒告訴過任何人。」
這不公平，上天對他太殘忍了！
采薇抱緊了他，她想安慰他，卻覺得自己的力量好渺小。
「你替我感到傷心難過嗎？」他笑著，揉揉她黑亮的秀髮。「上天並沒有虧待我，在我被送進孤兒院的時候，它還給了我一個妹妹。她……就跟我死去的妹妹一樣可愛，她有著一雙圓圓亮亮的大眼睛，甜甜的笑容，還有一頭柔柔軟軟的頭髮。我曾經跟她打過勾勾，不管將來如何，兩個人都不要分開，我要疼她、照顧她一輩子……」
輕輕地，他抬起她淚濕的小臉。
「薇薇……這些事情，我一直到今天才想起來。十三歲那年，那個該死的車禍，讓我忘了所有的事情，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忘了你……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做你的阿哲哥哥了。」
聞言，采薇心痛得好像快要窒息。
她不斷搖著頭，豆大的淚珠成串落下。
「別哭，是我對不起你……你可以罵我，打我……就是不要哭。」他捧著她的臉，細細揩去淚痕。
他很訝異，她居然能夠平靜地聽他說完這個故事，他看著那雙濕氣氤氳的大眼，看著她紅潤的唇向自己靠近，輕輕落在他的額畔。
「我不怪你，我從來都沒怪你……」她撥開他的黑髮，用顫抖的雙唇愛撫著那道醜陋的疤痕。「我感謝老天爺，沒有在那場車禍中奪去你的生命……它聽見我的祈禱了。」
她的話語，令石仲浩心一緊，他忽地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像要揉進自己的身體。
薇薇……
「今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采薇柔順地任他擁緊，她的眼淚再一次悄悄落下。
有這句話就夠了，值得了……
「抱我。」她在他耳邊呢喃，伸手主動攬住他的頸項。
只要一晚就好了，讓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更深刻的記憶。
☆☆☆
天微亮，窗外徐涼的晨風沁人心脾。
輕輕勾起滑落到床邊的被單，石仲浩的目光，眷戀地停留在采薇如凝脂般白皙的裸背上。
昨晚，他把薇薇累壞了……
想起她因興奮而恍惚迷亂的眼眸，他覺得自己的胯下又再一次蠢蠢欲動。
他俯身，輕啄她圓潤白皙的手臂。如螃蜒點水般的觸感，讓沉睡中的采薇幽幽醒轉。
「唔……」她疲倦地轉過身來，眼下的黑影，是累積了一整夜的疲憊。
「你醒了？」她試圖跟著坐起身來，卻讓石仲浩給輕按回枕頭上。
「你再睡一下，我看你累壞了。」
聞言，采薇先是一愣，跟著她的臉頰迅速染上一層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