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夏瞳
「你沒對不起我,為什麼需要原諒?」看到紀允倫瞠目結舌的蠢樣,皇甫灩十分痛快。「我還覺得應該向你道謝呢!這幾年我才開竅,原來自由自在這麼舒服,人生就是要過得痛快一點,享受自己。我這麼年輕,又漂亮,更可貴的是單身,每天光約會的邀請部推不完,整天玩宴會,比起以前孤孤單單的日子真是熱鬧了很多,而且我覺得自己愈來愈是漂亮。你說是不是?」皇甫灩別有惡意的挑眉睨他。
「這麼說好像我這幾年的自責和擔心,顯得有點多餘了。」紀允倫根本沒想到皇甫灩會變得這麼犀利,難以對付。一番話,說得他背上寒毛豎立。
皇甫灩突然輕盈如鈴一串笑聲,響亂了紀允倫的冷靜思緒,目光凝滯望著不知所以笑得燦爛無比的她。
「謝謝你的午餐,我吃得很愉快,停了這麼久,我想我需要工作了,再見咯!」皇甫灩飛快按下內線請秘書文翌昕來替她送客。
紀允倫在一陣莫名其妙的懊惱挫敗情緒中被請了出去,相較於他,皇甫灩則是過了她一整個早上最愉快的一段時間,直到文翌昕送走了紀允倫回來向她報備,她嘴角濃濃的笑意都還未散去。
「這麼高興?」文翌昕當然看出她笑容裡的惡作劇成分。「看來他得罪你很深。什麼淵源呢?」他狀若無意的試探。
「學生時代的蠢恩怨,不值一提,我只是拿他來殺殺時間。」皇甫灩看看手錶,笑意盡斂。
「工作了。」
文翌昕看著收起好心情的她,又像帶了一層冷酷的面具,忍不住輕輕歎口氣,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打入她心裡,瞭解她真正的內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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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在這裡。」
皇甫灩遠遠便看到袁勳麒舉著酒杯對站在酒吧門邊的她大喊,喊的她覺得幾乎酒吧裡一半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她,令她頰邊赤艷艷地,有些困窘。但她絕不會在他面前示弱。
「早看到了,你一定要鬼叫鬼叫的嗎?」皇甫灩瞪他一眼,向吧檯要了一杯馬丁尼,接著眼光便在酒吧四周掃來掃去。
袁勳麒嘖嘖出聲看她,動手將她的臉轉過來對準自己,恰好正視她的白眼。「約會的時候要專心。」
「誰有空跟你約會?你答應帶我見宋先生我才來的。」她拍掉他老是不規矩放在他自己身上的手。
好不容易利用一個上午幾乎解決了一半放長假所累積下來的公文、企劃書,下午居然又接到他邀約的電話。她當然是當下一口回絕。但這狡猾的男人又利用了她的弱點,讓她不得不上鉤。不過這次在赴的前她心裡已有準備,十分鐘內見不到人,她一定走人,絕不再上當。
「對我來說就是約會。你今天很漂亮,嗯!果然純淨自然、剪裁適當的白襯衫還是最適合你。我老覺得你穿小禮服、或者套裝,好像很不舒服,眉頭皺得緊緊的。」袁勳麒眼光停留在她領口下方黑珍珠鑲鑽的薔薇別針上,她清瘦未施脂粉的薄臉趁著珍珠溫圓的光華,在吵鬧的酒吧裡像浮起一輪安靜的光圈。袁勳麒第一次覺得安靜是美麗的。
「你這嘴除了說廢話,好像不太會使用其它功能。」皇甫灩一對上他就無法克制的展現毒舌本領。
對於她不甚中聽的評語,袁勳麒聽了也好似毫不生氣,帶著優雅微笑喝乾了酒,突然伸出手指將皇甫灩薄薄兩片俏唇夾緊,惹得她眼睛幾乎瞪出火來。
「這麼漂亮的嘴唇,要好好地保養。說話這麼沒氣質,會污染它的美麗喔!」他諄諄教誨的模樣,像在對一個小孩說教,但搭在他略帶斜氣的臉上,偏偏十分的滑稽沒有說服力。
皇甫灩本來想生氣,一直瞪著他的臉卻終究忍不住笑出來,一把推開他手指,半捂著臉,笑得燦爛開朗。
「真可愛。」袁勳麒除了眼光欣賞,也不吝讚美。「你現在跟昨天在山上一樣可愛。」
「別再提了。」想起那段被拐走的假期,皇甫灩馬上收起笑臉。「人呢?你休想再騙我一次,見不到人,我馬上就走。」她背起手袋威脅他。
「聽說皇甫小姐想見我。」宋廣家從吧檯的酒櫃後轉出來,溫和笑容一樣的瀟灑從容。
「老傢伙!故意躲起來整我。」袁勳麒懶懶地埋怨一下。「人給你引見啦!這次不會再擺瞼色給我看吧?」趁著她的注意力放在宋廣家身上,他將身體悄悄地,不知不覺地偎近她。
皇甫灩靜靜地觀察宋廣家,她小心翼翼提醒自己,事關嬸嬸的幸福,千萬要保持清晰的思路,不要被他任何的討好言詞、動作給敷衍成功。但十分意外的發現這位中年男人身上居然有一股能讓她信服的氣質,而且令她感到可以依靠的安全感。她對他實在是有意外的好感。
「宋先生是不是真心喜歡我的茵茵嬸?」最後她決定開門見山的問,心想面對這樣的人物用不著左拐右彎的刺探。
「是的。」宋廣家似乎不意外,淺淺的、和藹的微笑。「我曾經錯過她一次。現在上帝給了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而這一回,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她離開身邊。」
「你很自信。但我該怎麼信任你?茵茵嬸很愛叔叔的,雖然叔叔過世了這麼久,一直也沒有改變過。叔叔生前留下的花房,這幾年她維護得就像叔叔生前一樣,有時還待在花房裡對滿屋子的花說心事,想念叔叔。你有把握從一個死去的人手裡將她的心搶過來嗎?」而這是皇甫灩與王令鵑期待的。
「我不必與任何人搶奪她,更不會要求她忘記令叔父。」宋廣家莞爾一笑。「活到我們這個年紀,回憶是很可貴的,尤其是曾經天真幸福的歲月。人呢!常會覺得自己多半時間裡都過得不好,所以那些印象深刻的幸福記憶是很可貴的,至少會帶給人安慰的日味。我很感謝令叔父給她一段這麼美的記憶,我知道令叔父很愛她,他們的感情很好。正因為她曾經如此幸福,也一直珍惜這分幸福,所以現在的她很美,而且天真快樂,一點也沒變,就像二十年前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我打算一直珍惜她,珍惜她現在的天真,還有她過往的快樂。」
樂手吹奏小喇叭獨奏,樂曲低沉幽蕩,宋廣家成熟輕緩的感性陳述,飄搖薰然的眼光,臉上神情就像面對著心愛的女人,柔情款款。皇甫灩其實不曾預期會聽見他這番誠懇的表述。她想自己不過是來要求一個保證,或者達成一項協定,以保障她最愛的茵茵嬸。但聽著他成熟的感歎,她既感激且陶醉,忍不住居然有些感傷。
「如果連年輕時候的天真幸福回憶都沒有,那麼這一輩到老,豈不是很慘?連一點值得留戀讓人珍惜的都沒有。」她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青春。
「你還這麼年輕,又漂亮,擔心什麼?想戀愛,隨時都有機會。」宋廣家有意無意的瞄向悄悄偎近皇甫灩的袁勳麒。
「這世界上好男人是很少的。嬸嬸跟媽媽是太過幸運。」當然,還有昨天才分開的凌家那群家眷。
「你身邊就有一個。」袁勳麒微笑搭上她的肩,預期中的吃了她一記白眼。
「離我遠一點。」她右肘一拐,卻被他一手抓住動彈不得。
「你真是粗魯,一天到晚對我動手動腳。」他一臉無辜的指控。
「動手動腳的是你。」既掙脫不了,又無法封住他的胡言亂語,她只好轉頭向來廣家求助。「這人很討厭,可不可以幫我趕他走?」
宋廣家含笑看了皇甫灩一眼,笑得她心裡發毛。「你真的很討厭他?」
她義無反顧的點頭。
「但是我聽說你們一起度假過得很愉快。」宋廣家一臉疑惑。
袁勳麒立刻大笑出聲。「是啊!我可以作證。」
「度假歸度假。而且我又不是單獨跟他過。」皇甫灩一時間竟然有些詞窮。
「小灩……容許我這樣喊你嗎?」
皇甫灩默然頷首。
「如果不想荒廢一輩子,讓未來後悔,要試著坦率一點,不要讓過去不愉快、痛苦的記憶綁住自己。」
宋廣家微笑拍拍她肩膀後,轉人吧檯裡。皇甫灩望著宋廣家背影,怔怔出神。
「發生過什麼?」袁勳麒收起笑臉,正經溫柔的注視她。
「不知道你們說什麼。話談完了,我該回家了,放開吧!」皇甫灩仍推不開他。
「Whathadhappened?」他更認真的注視她,口氣是她不曾聽過的嚴肅低沉。
皇甫灩別過頭去不理他。
「跟紀允倫有關,還是跟你指甲上已經洗掉的故事有關?或者,都是?」他大膽將所有疑問聯想。
「你挺會幻想的。」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幻想,要不然,要等一個心理受傷的女人治癒傷口,再接受另一段感情,要花很長時間的。」他誇張的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