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夏妍
「不用裝了。」陳翔無奈的對著拿下石膏的爺爺,「我回來繼承道館。老躺著不膩嗎?」
爺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我本來就骨折了!我哪有裝?」
「是,小指骨折。」他翻了翻白眼,要不是遇到林大夫,他真不敢相信爺爺奶奶這麼天才,用這種理由騙他回家,「包了快一個月,真的可以拿下來了。」
「我哪有裝?」
爺爺蠻了起來,「我哪有我哪有我哪有!」
「好好好!」
陳翔投降了,「那就趕緊好起來!都要過年了,也該好了吧?」
唉,老小老小……
不過,這麼大的房子只有爺爺奶奶兩個人,他們一定也很寂寞吧。
望著父母親照片裡的笑靨,對他四歲時雙雙因為空難過世的父母親並沒有太深的記憶。他記得的倒是生病時奶奶的焦急,爺爺輕輕摸著他發燙額頭濕潤眼眶的點點滴滴。
住下來吧。和安吉拉結婚。
天使或許沒辦法和凡人生孩子吧?要孩子,可以領養,我想爺爺奶奶不介意別人的孩子……
「這樣好嗎?放棄你的理想。」
奶奶望著他,「我們只是希望你回來過年,並不想逼你放棄理想。」
陳翔笑了笑。
「奶奶,人都會長大,理想總會有所變化。」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缺乏繪畫的天分,他的筆只能寫字,不會畫圖。不過,他還有那枝筆,「我只是換個方向而已。」
安吉拉已經搬到他的房間了,睡到半夜,一摸身邊沒人,她揉著眼睛,「翔?你在幹嘛?」
「燈太亮了嗎?」他把燈調暗一點,「繼續睡吧。我再寫一下子就睡了。」
安吉拉好奇的拿過來一看,「翔,你在寫我?」
他微笑,「我不會畫,但是我想留下一點記錄。」
看了幾頁,「呵呵,我在翔的眼中是這個樣子的呀?」
伸伸懶腰,泡了一壺茶過來,寒冬裡,熱呼呼的茶冒著煙,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我陪你。」她把竹籃裡的女紅拿起來,繼續繡著剛學會的亂針繡。
「去睡吧……」
安吉拉堅決的搖搖頭。
「我陪你。我不會說話,也不會吵你。」她低頭繼續專注的繡花。
昏黃的燈光下,他覺得很安心。只有筆在紙上的沙沙,和繡花繃子一起一落的規律。
他的心盈滿,繼續寫著這段日子的一點一滴。
記憶會慢慢模糊吧?但是經過書寫,他將永遠記憶。
天使陪伴著他,在寒冷的冬夜裡。遙遠的鞭炮響著,在深夜裡,別有一番安靜的喜氣。就要過年了。
此時此刻,幸福就在這裡。
第四章
看見納瑞和小咪一起走進來,陳翔有股在門口撒鹽的衝動。為什麼大過年的,就有兩個瘟神走進來?
「你來幹什麼?」他咬牙切齒的對著納瑞小聲的說。
「我來給陳爺爺和陳奶奶拜年啊!」
納瑞說得很自然,眼睛還是骨碌祿的轉,奇怪,那個天使在哪裡?「順便帶你女朋友過來。」
奶奶臉色一變,「女朋友?」看著那個濃妝艷抹的風騷女人,厲聲說,「陳翔!你給我說清楚!」
小咪笑嘻嘻的走進來,「爺爺奶奶,恭喜發財。我叫小咪,陳翔提過我沒有?」一面把禮物放在桌子上。
「從來沒有。」
奶奶冷冷的說,殺人似的眼光掃過陳翔,即使背對著奶奶,背脊還是一陣陣的發冷。
「小咪,你別胡說!」
他急出一頭汗,「你早就訂婚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小咪一指戳到陳翔的胸口,「你不是追過我?你不是說要等我?我們連床都……」陳翔趕緊摀住她的口。
「連床都怎麼了?」安吉拉正好倒茶過來,好奇的支著下巴問。
小咪用力推開陳翔,「我們連床都上了!」她驕傲的一挺雄偉的上圍。
「上床睡覺?」
安吉拉大惑不解,「我也跟翔一起睡覺呀。上床又怎麼樣呢?」
幾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奶奶臉都紅了。
小咪被她一堵,惱羞成怒的轉過身來打陳翔,「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傢伙!你跟我說過什麼來了?你不是說,只愛我一個人嗎?永遠等我嗎?現在你又愛上別的女人了!」
安吉拉的臉才蒼白了起來,「翔……真的嗎?」
這下子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事情很複雜,安……夏天,我慢慢告訴你……」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著陳翔,「你這麼說過,對不對?」
不想對她說謊,陳翔咬牙點點頭。
小咪得意的笑了,安吉拉低了頭,匆匆的跑進屋子裡。
奶奶真的忍不住了,拿出長刀。
「陳翔!你這個無恥的傢伙!真是我們陳家之恥!看我劈了你!」
他跳了起來,奪門而出,小咪跟在後面追,怕被波及的納瑞抱著頭,也跟著竄了出去。
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一會兒,陳翔一個逃,奶奶一個追,兩個人把納瑞和小咪拋得遠遠的。
小咪腳一扭,納瑞剛好扶住她,「小姐,哪有跑步穿高跟鞋的?」
她沒好氣的把納瑞一推,腳卻痛的站不住,一屁股坐下來。
「我怎麼知道陳翔會跑給我追?哪個美女不穿高跟鞋?」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撫著腳,咬牙忍著。
「追不上啦,別擔心,陳奶奶的長刀沒開鋒。陳翔從小就讓陳奶奶這麼追慣了,呼,好些年沒看到這光景了哩!」
納瑞乾脆也坐下來,「小姐啊,你訂婚啦?」
小咪想到腦滿腸肥的未婚夫,皺緊眉頭,「不要提那隻豬好不好?」
「奇怪,」納瑞好奇起來,「既然不喜歡,幹嘛訂婚呢?我還以為你喜歡陳翔。」
她幽幽的歎了口氣。
「不要提這件事奸不好?」
「那又不一定要嫁他。」納瑞很是同情。
「唉,說起來,我當然喜歡陳翔。」
若不是喜歡,怎麼會約會了兩年?
「我以為他是搞漫畫的窮小子,怎麼知道他家裡這麼有錢?」
「錢真的是很重要呢,婚姻生活還是得靠優渥的經濟能力。」
納瑞深表贊同,「……不過看起來,他那個外國表妹似乎佔上風啦。還跟他天天睡覺哩。」
小咪悶悶不樂的揉了揉腳,「……那種小女孩,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他倒是很欣賞小咪這種爭取到底的狠勁。
不管那女孩是不是天使,總之,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我送妳回家啦!」納瑞熱情的把小咪背了起來,這些時候的相處,他實在滿喜歡這個個性麻利的女孩子,「趕緊把傷養好。你還想搶回陳翔吧?」
她倒是嚇了一跳,沒想到看起來貌不驚人的納瑞,力氣這麼大。
「欸,我很重好不好?放我下來啦。」
「很重?」納瑞狐疑的背著她,「幾公斤?我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五十。」
未婚夫總是嫌她胖。
「五十!?你這麼高欸!起碼有一六五……要不你覺得應該幾公斤?」
現在的女人都流行當皮包骨嗎?
「……我未婚夫說,四十五最標準。」
「鬼扯淡!他怎麼不四十五公斤試試看?」納瑞覺得很憤慨。
小咪笑了出來,有點不好意思的趴在納瑞的背上。
她讓納瑞送她去醫院,卻堅拒送她回家,只肯讓他送到巷口,就一拐一拐的回家了。
爬到六樓,她已經累得不會動了。拐著走過滿是酒瓶的客廳,老爸抱著酒瓶睡熟了,老媽蒼黃著臉,在廚房和一群牌搭子打麻將。
她連招呼都懶得打,直接回到床和衣櫥就塞得沒路走的房間,小心翼翼的脫下昂貴的套裝吊起來,穿著破舊的運動服,往床上一倒,吐出一口氣。
薄薄的牆穿透著麻將嘩啦啦的聲音,她覺得煩,把音響轉大聲,還是蓋不過令人心煩的麻將聲。
她把存折打開,望著裡頭接近七位數字的存款數字,心情才好一點。
大家看著她美麗的華服和昂貴的皮包,有錢得要死的未婚夫,總以為她過著怎樣窮極奢侈的生活。但是未婚夫只肯買衣服給她,不願意給她一毛錢,逼得她只得狂買衣服,然後偷偷地拿衣服回去退錢回來。還不能太張狂,未婚夫會考察她的衣服哪裡去了。
小時候父親生意失敗,債主上門討債叫囂的日子,她已經怕到不能再怕了,除了存折以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她安全感。
所以,當初未婚夫跟她求婚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幽幽的歎了口氣。未婚夫雖然矮肥丑,好歹有些家底。
嫁過去就算丈夫長相不如人意,總是富貴人家。她從小就生活在貧困中,只要有一點機會,就不打算往貧窮裡鑽。
本來覺得未婚夫不過超重了點,沒想到為了逃避兵役,未婚夫更狂吃得令人害怕,脫下衣服,身上的肉都會打折。
或許自己就是什麼都想要吧?她靜靜的躺在床上。
所以跟陳翔不死不活的拖了兩年。她知道,陳翔曾經真的很喜歡過她。當初她訂了婚,陳翔大醉大吐,夜裡還打電話哭著跟她說,要等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