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夏蕗
「這茶水還真甜啊!」阮飛香不解其意,孫義昭又接著說道:「好像在裡頭放了蜜似的……」
「香兒怕羞,你就別再扯淡了。」佟曉生白了孫義昭一眼。
「唉,我說的是真的啊,怎麼你們不相信我?」孫義昭圓著眼道。「大伯,你就沒喝出什麼味兒來?」
「呵呵,你啊!夠啦,淨東拉西扯的,什麼時候也正經正經,趕快給我娶個老婆回來?!」
孫義昭一聽到這句話,彷彿被火燒著尾巴的老鼠般,急得又是陪笑、又是敷衍。
「不急不急嘛!這曉生才剛娶,我看我就再緩緩吧?」他一邊說,腳步一邊往後退。
「緩你個頭!」孫尚書見狀,立即起身追了上去。「我今天要不說到你點頭,老子就是你孫子!」說著說著,兩人竟就這樣退出大廳去了。
阮飛香驚訝的看著這一幕,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這算「為老不尊」嗎?
至少她可從來沒看過這種長輩和這種大哥啊!
自己的母親是嚴肅的,大哥則是標準的紈褲子弟,跟孫家的人完全不同,但是……她卻發現,自己竟完全沒有適應不良的問題!
「義昭就是這樣,老讓爹氣呼呼的。」佟曉生為外頭的追逐戰下了註解之後,回過頭來。「你嚇到了吧?」
阮飛香播了搖頭。「不……」
「以後你慢慢就會習慣的,家裡都是男人就是這樣…」
「可是……我來了啊。」阮飛香低低說了一句。
佟曉生聞盲,深深望了她一眼,是感動的,於是伸出了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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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
新娘子嫁入夫家後的第三天,理當回娘家探望家人,這項習俗誠然不可免,阮飛香也滿心企盼著這個日子的來臨,畢竟母親從她初決定婚事時就操了太多太多的心,甚至直到婚禮前才知道她的未來女婿竟是從前被她毀婚退約的佟曉生。這件事有太多需要說明的地方,她自己也早就在心中沙盤推演了好幾次,最好最壞的情況她都想到了,然而有件大事,卻被一個突發狀況把步驟全數打亂了。
「杭州那邊又出狀況了。」這是佟曉生在成親後第二日晚上,進門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阮飛香原本坐在桌前繡著荷包,見到他進來,忙起身倒茶水。
「怎麼了?」她不明所以,只是怔怔地望著新婚夫婿。
佟曉生望了她一眼,了無心緒地道:「原本我想,有蘇貴帶著我的信,搞不好那些蠶戶會比較安心,我或許也不必急著動身,可以留在家裡好好陪你些日子。然而那信效果竟不大,現在甚至傳出有人想要挖角咱們織作坊中的織工,事關重大,我必須馬上放去一趟安撫他們。」
「馬上?馬上是多趕?」
「現在、立刻、馬上。」佟曉生道。
阮飛香聞言一愣。
「那……」她也知道現在說什麼回不回門的,似乎不太恰當,然而……這事卻也不小啊!
佟曉生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隨即意會過來。
「該死!」他怎麼沒想到,今天是回門的日子?!
阮飛香頓了頓,半晌,有些遲疑地道:「那不然,這樣好了,你真那麼趕的話,不妨先去杭州,回門……我自己一個人去就……」
不料她話未說完,便馬上被佟曉生打斷。
「那是不可能的事。」
「呃?」
「我不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回娘家的。」佟曉生雙臂一伸,將她擁入懷中。「那太委屈你,也不是我的本意。」
「可、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這一去杭州,沒有十天半月肯定回不來,我們才剛成親就留你獨守空閨,說什麼也不行。」
「你……你去,我沒關係的。」阮飛香螓首輕偎在丈夫懷中,低低地說了一句。
「不行。」佟曉生一言決斷。「跟我去杭州吧,飛香。」
「什麼?」阮飛香又驚又喜的。「那……那回門的事情又要怎……怎麼辦?」
「等從杭州回來再說。」佟曉生道。「我相信岳母能理解,畢竟她也是生意人。」
「嗯……」
「倒是此行還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為求快速到達目的地,咱們可能得輕車簡從,最好連丫頭都別帶,可能有些不方便,但回程的時候,倒可儘管遊山玩水,希望你不要見怪。」
阡飛香只是點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別說沒有丫頭,在確認了自己的深厚情意之後,就算跟著他餐風宿露,她大概也會毫不猶疑地跟隨吧?
「你母親那裡,待會兒就讓春雨回去說,現在,咱們可得抓緊時間,準備行李才行。」佟曉生輕輕鬆開阮飛香的身子。
「我明白。」阮飛香答了一句之後,欲往內室走去,才移動了兩、三步,佟曉生忽又喚住了她。
「香兒……」
「唔?」她回首,淡淡地笑。
凝望她纖瘦如柳的身影和那抹美麗動人的微笑,佟曉生強忍住想再度擁她入懷的衝動。
她那麼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微笑,就足以讓他置身雲端,畢竟在多年以前,這樣的對待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啊!
「還有什麼事嗎?」阮飛香見他一直不說話,於是歪了歪頭狐疑地問道。
佟曉生一醒神,忙道:「不……沒事了,我只是,看你看得出神……」
阮飛香未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來,一時間粉頰羞紅。
「傻瓜!」她紅著臉不知該回答什麼,隨口低低地輕斥了一句,一甩帕子,逕自進內室裡去了。
留下佟曉生一人站在外間,癡癡、愣愣、傻傻的,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臉上卻浮泛出莫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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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
在佟曉生向孫尚書稟過詳情之後,孫尚書雖覺得三朝回門不回娘家於禮不合,但礙於一切都是為了自家生意,也不好反對,於是在佟曉生帶著新婚妻子坐上前往杭州的馬車後,他便讓春雨帶著一堆陪罪的禮品,立刻啟程到阮家稟報這個消息,可想而知的,是胡氏的反應。
「什麼?!」砰地一響,胡氏一拍桌子站起來,望著滿室生輝的佈置,只覺有一種被耍弄的感覺。
「姑爺說……他不放心將小姐一個人留在家裡,新婚燕爾,不好冷落人家,讓小姐自己回來,小姐又太可憐了……所以這才帶了小姐前往杭州了……」
「胡扯!」胡氏斥了一句。「這兒是她的娘家,她要回來愛回來,輪得到旁人說三道四嗎?!」
「可是……三朝回門,姑爺不在身邊,總是怪怪的,誰也沒開過這個先例啊!」
「佟、曉、生……」胡氏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
「喲!大清早的,怎麼就吹鬍子瞪眼!」外頭忽有一男子,提著鳥籠晃悠悠的走了進來,滿臉輕佻神態,正是阮光宗。
胡氏看見他,心底就有氣,恨鐵不成鋼的罵道:「都是你!」
「我?!」阮光宗嘿嘿一笑。「娘可別找著人就開炮,大清早的我可啥也沒做啊!」
「就是你啥都沒做!」胡氏痛心疾首的看著他。「要是你爭氣一點,我何至於拿人手短,還白白賠上了香兒!」
「夫人……」春雨在一旁吶吶的插嘴。「其實,小姐嫁過去以後,姑爺一直對她很好……」
「要你多事!」胡氏白了她一眼。
「唉,跟一個小丫頭有什麼好計較的!」阮光宗搖搖頭,一手拿著竹枝,不住地逗弄著籠裡的鳥兒。
「娘啊,我勸你啊,心嘛就放寬些,飛香嫁過去有啥不好?人家財大勢大,你也不吃虧啊!再說這事當初不也是你作主的?」
「你懂什麼!」胡氏再氣不過,走過去狠狠擰了他一把,疼得阮光宗哎喲喂呀直叫!
「咱們是中了人家的計!」
「中計?」
「那姓佟的騙娶了咱家的女兒!」
「姓佟的?」阮光宗道:「妹子不是嫁到孫家去嗎?何來什麼姓佟、姓董的?」
「佟曉生!」胡氏恨道。「他不知道和那孫尚書攀上了什麼關係,如今是撿了高枝當鳳凰啦!居然趁你被元寶賭坊的人扣押住,張魁強要香兒的時候過來提親,我怕她誤了終身,這才答應將她嫁到孫家去,沒想到娶她的人竟是當年那個佟曉生!咱們都被騙了!」
「哈哈哈,這佟曉生果然厲害。」阮光宗未如想像中的義憤填膺,反倒是笑起來。「不過就這麼說來,娘你也沒損失啊!」
得了五十萬兩銀子,還有一堆豐厚的聘禮,兼之又與德高望重的孫家攀上了關係,這筆帳怎麼算都合算,他實在搞不懂有什麼好氣的。
你當然不會瞭解胡氏內心複雜的情緒,當年她嫌佟曉生窮,把他趕了出去,沒想到他卻脫胎換骨回來,還娶走了飛香。簡直就像在打她耳光似的,教她如何不生氣?窩囊的是她不明就裡地收了五十萬兩,更是吃人的嘴軟了,沒想到這會兒,他們居然連三朝回門都不回來省親,簡直是不把她這丈母娘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