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夏伶
「韓緹……唔………我的頭好痛啊……」
「你被偷襲了嗎?」
「我的頭呀……」
岌鹿抱著頭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地掃視四周:「這是茅房嘛!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想知道的,你仔細回想看看。」
「昨晚迎舞逼我陪她喝酒,她邊喝邊數落韓熙的不是,我不知道韓熙有那麼多不是可說,喝著喝著……咦?喝著喝著……然後呢?」
這時,幾名青年也湊了過來,見到岌鹿的狼狽狀,一齊大笑。
「岌鹿,你是不是喝醉了酒,上茅坑的時候掉進糞池裡啊?」
「哈哈!我們著名的勇士不過如此,」
「傳出去可要丟死人了,怎麼?昨晚被迎舞挑上,樂過了頭,戰士的警覺性全都拋下了不成?」
岌鹿這才發覺身上沾滿屎尿,臭不可聞,想要回房盥洗,剛站起身,一陣吐意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跪下,只好掙扎著吐出幾句話。
「別胡說!我像是那種喝醉酒掉落糞坑的糊塗蟲嗎?這是……這是因為……呃……」混混沌沌的腦袋一時編不出借口,岌鹿急了,「對了,迎舞!詳情你們可以去問迎舞,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硬拖他喝酒喝到神智不清的元兇,理應負起澄清他名譽的責任。
「你是指……是迎舞將你丟進糞坑?」其中一人懷疑地問。
「有可能喔!昨晚迎舞心情很差,岌鹿某一句話或什麼舉動惹得她更不開心,也是有可能的。唉,都是韓熙造的孽呀!」另一人立刻接口。
「說不定是岌鹿的床上功夫大差,迎舞不滿意!」第三人大笑。
「不管怎麼說,因為不滿意就把男人丟進糞坑……」青年們面面相覷,同時下了結論,「真是太可怕了。」
「沒有根據,你們不要亂說迎舞的壞話,迎舞根本不會做這種事!」韓緹忍不住出面打抱不平。
「這是岌鹿說的啊!對吧,岌鹿?」
「我說的?」
「對啊!你不願與女孩子爭鬥,順著迎舞的意,忍辱負重受她羞辱,這可不是尋常戰士做得到的!真不愧是我們的好樣兒!」
岌鹿望了望青年們,他們的表情已由原先的鄙視,轉為一面倒的欽佩與同情;雖然岌鹿不記得自己說過迎舞把他扔進糞池的話,但決定暫時不予以爭辯,反正他也記不起來。
於是,岌鹿點了點頭。
「大概是這樣吧。」
「喔,那不是迎舞嗎?一個人呀?」
一聲嬌滴滴的呼喚自身後傳來,迎舞不得不恨恨止步。看來自己正霉運當頭,才剛跨岌鹿的屋門,就遇上不想遇到的人。
迎舞一回頭,就看見梨蕪親熱地挽著旭於的手,兩人都是滿臉笑容。
「迎舞,我們都很擔心你呢。」梨蕪不懷好意地笑著。
「免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會操心。」
「唉唷,何必這麼說呢!你昨晚才成為我族史上第一位被拒絕拮的英雄人物,一舉一動備受關注哪!」
迎舞正在猜想梨蕪會過多久才提起這件事,果然提了出來!她強裝不在意,擠出自己最有魅力的微笑。
「拒絕我,是韓熙的損失,不是我的。你怎麼不去問問他現在的心情?」
旭於被迎舞迷人的笑容所惑,一個勁的點頭:「韓熙一定後悔得要命,這我敢保證!」
「旭於,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戀人!」梨蕪不高興了。
「對對對!梨蕪,我當然沒有忘記。」旭於連忙陪笑。
「不打擾你們親熱,我先走了。」
迎舞正要離去,梨蕪出聲叫住她。
「迎舞啊!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對,我還沒吃早飯,你要請客?」
「你還沒換腰帶喔!」
迎舞眼神一黯,出門前她也猶豫過,乾脆不管三七廿一,就這麼換上紅腰帶算了,但最後還是作罷。那眼比賽作弊有什麼兩樣?
「我……我還不能換。」
「怎麼會?你不是跟岌鹿……」
梨蕪沒來得及問完,韓緹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迎舞!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韓緹。」
「有一小群人到處散佈你的壞話,污蔑你不滿意岌鹿在床上的表現,將他丟入糞坑洩憤!你得趕快出面澄清才行!」
「我把岌鹿扔進糞坑?」
這就是岌鹿不在房內的真相:她把他丟進茅房?
迎舞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但是她失去大半關於昨夜的記憶,無法肯定自己沒有做過。
「你把岌鹿丟進糞池?」旭於驚恐地瞪大眼!「你怎能這樣對待一名戰士?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有多麼傷害岌鹿的名聲?」
韓緹不耐地揮手!「名聲受到傷害的是迎舞,所有人都同情岌鹿。」
「說不通啊!你的腰帶還是白的,表示岌鹿沒碰過你,也就是說……」梨蕪雙眼發亮,笑道,「我知道了,你嫌岌鹿的體格不夠好是吧?你可真夠挑的,岌鹿可是年輕一輩裡威名最盛的勇士啊!」
「只是因為不滿意他的體格,就把他扔去那種地方?」旭於沉痛搖頭,「我真是看錯你了!迎舞,沒想到你是這麼惡毒的女人。」
迎舞聽他們越扯越誇張,卻礙於想不起事實真相,陷於百口莫辯的窘境。她不禁捫心自問:自己真像他們所說的惡毒嗎?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忘記了,岌鹿總該記得吧?而威吾族的榮譽心是不容許人說謊的。
於是,迎舞淒慘地承認罪行。
「韓緹,我想那的確是我做的。」
韓熙筋疲力竭地回到家,累得攤在床上,動彈不得。
昨晚好不容易追上那名漢人,韓熙將他帶到人跡罕至之處,想從他口中問出更多訊息,卻挫敗地發現對方聽不懂自己說的話。
父親小時候教過他們兄妹識字以及發音,然而韓熙兄妹缺乏使用漢語的機會,久而久之,兄妹倆變得擅長讀寫,但卻發不出正確的漢音,也因為不明白正確的發音,韓熙聽不懂對方說的話。
更糟的是,在韓熙焦急中想出以紙筆溝通時,卻發現對方目不識丁,看不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韓熙只抓住一些對方說的單詞,正如他所預測的,對方希望他幫忙尋人,事成將提供優渥的報酬。
溝通不良的情況下,韓熙無法獲得進一步訊息,只好畫個地圖,指引對方先到岡山等他。
岡山是曷族的根據地,是西域最著名的貨物集散地,眾多異族人出入其間,龍蛇混雜,想必能找到通曉雙方語言的人為他們翻譯。
他只需找個借口,到岡山會合。
盤算妥當,韓熙沉沉睡去。
「迎舞,你要想清楚呀!」韓緹憂心忡忡地看著好友。
「噯!我頭疼得要命,什麼都記不得了,這些事等我酒醒以後再說吧。」迎舞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間,韓緹卻不讓她好過,拚命追問昨夜的細節,連珠炮的問題對迎舞來說簡直是拷問。
「這是樁大事啊!」
「不過就是我把岌鹿丟進茅坑嘛!大驚小怪什麼!」
「問題是時機不對!你在拮之夜,把接受拮邀請的男人丟進茅坑!你明白會有什麼後果嗎?」
「大不了等我頭不痛了,去向岌鹿賠罪就是,我也不知道我的酒品這麼差,醉了竟然會發酒瘋。」
「迎舞……」
「好了好了,讓我睡吧!」
「你拮還沒有完成,打算怎麼辦?」
「我下午再找一個男人就好了嘛!雖然還沒有繫上紅腰帶,可是我已經度過拮之夜,可以自由戀愛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
韓緹憂慮地帶上房門,留給迎舞寧靜的睡眠。
當天傍晚,韓熙終於起了床,韓緹微笑迎上。
「哥哥,晚飯準備好了。」
「辛苦你了。」
飯桌上,韓緹開口。
「哥,我看你白天太累,所以才沒問……」
「專心吃飯,不然菜要涼了。」
「是不是有什麼事在困擾你?」
「……為什麼這麼問!」
「哥哥說過,我們兄妹之間沒有秘密。」韓緹專注地望著他,「告訴我,拮之夜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
「這件事也和你有關,好吧!我說,但是你必須保密……」
韓熙將事情原委全盤托出,聽得韓緹張大了嘴,震驚不已。
「哥,你想去中原?」
「誰說的?」
「那你為什麼要窩藏那個漢人?」
「我沒有窩藏他,只是想瞭解他的來意。」
「如果他是奸細,你已經縱虎歸山了!」
「如果他是奸細,為什麼要特地找我?」
「就算他是來找我們的,你打算怎麼辦?」
「我只想知道留在中原的韓家後代過得好不好,你難道不想知道他們的近況嗎?爹曾說過,祖父母一直到過世之前,心裡始終掛念著那邊,擔心他們是否受到牽連。何況,他們說不定也一直掛念著我們,最起碼應該讓他們知道,我們兄妹在這裡過得很好。」
「你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可是,萬一被其他人發現你私會漢人,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風波。」
「所以我才讓他到岡山去,我準備明天去那裡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