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夏泛
她啜泣的哭訴讓風水虹同樣哽咽了,此時此刻,她說什麼似乎都不對,她只能伸出手,希望一個擁抱能夠讓小容瞭解到她有多愧疚。
但是,小容狠狠的推開她。
「你別假惺惺了!」小容拒絕去看她眼中的關心,殘忍的以譏諷的言詞刺傷她,藉以掩飾自己的傷口。「你是得到了仇大哥,但是,你們不可能會長久的,我等著看你們撕破臉的那一天,因為你永遠都是仇大哥的仇人!」
看到風水虹詫異的一顫,她的語氣更冷了,「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聽好,你的爺爺風天齊就是害死仇大哥父親的兇手,所以仇大哥恨風家所有人,包括你。」
「凶……手?」爺爺……仇典爾的父親……怎麼會?上一次小容和仇典爾有所爭執時,她已大略聽出爺爺和他父親的死有關,但是,兇手……
「就是兇手,仇伯伯會死都是你爺爺害的,仇大哥不會忘了這件事,他對你只是一時情不自禁,等到日子一久,他會記起來的,到時候他會更恨你。」
「不可能……」她不相信爺爺會殺人。「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她緊抓住小容的手急切問道。
小容揮開她的手,風水虹的慌亂讓她心裡泛起一絲罪惡感,但是她很快的板起臉孔,冷傲的說:「我偏不告訴你,想知道就去問你爺爺。」
說完,她一拐一拐的走上樓,留下滿屋的荒涼給心亂如麻的風水虹。
風水虹自樓上緩緩的走下樓,看到的是雙手埋在已顯雜亂的發間、精神委靡的仇典爾。不用看到正面,她也猜得出此刻會在他臉上出現的表情。
那必定又是煩躁及痛苦吧!
兩天前,當她又慌又急的回到台北,正打算深究事情的真相時,他已經等不及的趕到新竹,兩人就這樣錯過。等到他回來時,她卻己問不出口,因為他看來像是打完一場越戰,整個人顯得心力交瘁。
「你還好嗎?」她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無聲的擁住她,一刻也捨不得放,彷彿漂流在茫茫大海上的船隻終於找到指引方向的燈塔。
小容似乎沒有把她們之間的對話告訴他,不過她顯然說或做了令他難堪的事情,否則向來英氣煥發的他不會這麼狼狽。當時她是這麼想的。
為了不增加他的壓力,她將到口的疑問又吞了回去。
接下來的兩天,情況越來越嚴重。
小容不但不進行復健,還做出自殘的舉動。她會故意跌倒,用力捶打自己的雙腿……這使得仇典爾不得不又回到新竹,因為只有看到他,小容才會表現得像從前一樣貼心乖巧。
他不可能對小容置之不理的。
風水虹心裡很清楚這一點,她不怪他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容身上,因為她知道,即使他因此而不能留在她身邊陪伴她,他仍舊愛她,否則他不會每天在結束了和小容的「對抗」後,仍堅持拖著一身的筋疲力竭回到有她的地方。
有了他這樣的愛,她還有什麼遺憾呢?
輕緩的走到他身後,她努力擠出一絲自然的微笑,希望能振奮他的精神。
「你累壞了,昨晚又沒睡?」她佯裝責備道:「這樣不行喔!你上樓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仇典爾勉強的扯扯嘴角,「不了,我該到新竹了,小容快要起床了。」他的語氣裡有掩藏不住的無奈。
「嗯。」她不忍和他爭執,「我去幫你買早餐。」解不了他的愁,至少她可以為他補充生理所需的營養。
「別走!」他制止她離去的動作,輕輕的喚道:「別走,讓我抱抱你。」
他的身體的確很疲憊,但心裡卻更虛弱。他需要她在他的懷裡,需要確定她的存在,他才有繼續支撐下去的力量。
她無言了!應著他的要求,她柔順的偎進他的懷抱。就讓他們向上天竊取幾分鐘的寧靜吧!
未來,將是一場難以休止的戰亂啊!
送走了仇典爾,風水虹就這樣呆呆的看著車輛消失的街角,忘了時間的流逝。當她終於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人。
「席心寧!」她如見故人般高興的大叫。
席心寧回她一個笑容,沒有忽略她欣喜表情下的憔悴。「你過得很不好。」
心事被說中了,再看到她洞悉一切的關心眼光,風水虹累積在心裡許久的壓力如脫韁的野馬,一下子全崩潰了,她再也無法忍受的嚎啕大哭。
一旁的席心寧像是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沒有絲毫的訝異與慌亂,她只是無聲的歎氣搖頭,體貼地將哭成淚人兒的風水虹帶進屋中,然後沉默的充當起盡職的面紙小童,讓風水虹將情緒一次發洩個夠。
「想不想知道你爺爺和仇典爾之間的糾葛?」
等到她的哭泣轉為平靜的抽噎,席心寧才開口問,不過心中早已有答案。
「你知道?」風水虹驚愕的忘了哭泣,腦中又想起大哥曾經說過的話——
席心寧是個絕對神秘的人物!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她淡淡的說,將自己調整到一個最舒適的坐姿後,
也不管風水虹的意願就開始述說:「其實早在仇典爾還是個小孩子時,他就認識你爺爺了。」
「所以才會有那張照片。」風水虹若有所悟的低喃。
「什麼照片?」
「我在書房中看過一張照片,爺爺抱著還是小孩的仇典爾,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男子。」風水虹將看到的照片簡單的作了描述。
「那個人應該就是仇典爾的父親——仇正。」
「他就是……我爺爺殺死的人?」風水虹問得很猶豫,她很怕聽到肯定的答案。
「你爺爺殺死仇正?」席心寧像是聽到天方夜譚,誇張的笑了起來,「哪個無聊的人這麼告訴你的?而你居然相信!」
「你是說,我爺爺不是兇手?」得到期望的回答,她心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她就知道爺爺不會殺人的。
「當然不是。」她換了個語氣,「不過,仇正的死的確和你爺爺有關。」
「事情的發生要從仇正身上談起。」她頓了頓後繼續道「仇正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他的為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老實正直、重情重義,因為他這樣的性格而結交了各個層面的朋友,不論白道黑道、闊少或是乞丐,都是他家的座上賓客。在他的妻子因病過世後,他家中更是川流來往不同的人物,這樣的生活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至少還算平靜。直到有一天,仇正帶回了一個人。」
「我爺爺。」風水虹知道自此故事才真正進入主題。
「你還記得陰鬼吧?」席心寧突然問。
「當然。」風水虹點頭,不懂這件事怎麼會扯出陰鬼這個已經是過去式的人。
在風亦集團之前,風家真正的勢力是黑道「易門」。當時陰鬼是幫中的重要人物,地位僅次於她的爺爺。
不過在二十年前,爺爺想要結束易門走入正途,卻因此和陰鬼產生重大的間隙。在爺爺設計將陰鬼逐出易門、正式成立風亦集團後,陰鬼也成為國際知名的殺手,從此和風家長展開長達二十年的明爭暗鬥。
在這段期間,風家人或多或少都曾遭到陰鬼的暗算。直到一年前,陰鬼才在與大哥及眾人的對峙下身亡,結束了所有的是是非非。
「十七年前,風亦集團還處於努力開拓事業的階段,當時你爺爺為了生意經常往返香港及美國,就在一次的疏忽下,他在香港遭到陰鬼的算計而負傷,雖然最後他還是傷了陰鬼而得以脫逃,終究還是因失血過多而倒在路邊。當時救了他的,就是仇正。」
「仇正帶回奄奄一息的他後,便和兒子,也就是仇典爾,盡心的照顧你爺爺。那一年,仇典爾十一歲。」
「而我爺爺也因此和仇正成為好朋友。」風水虹瞭解爺爺的個性。
「應該說是忘年之交。在你爺爺養傷的那一個月裡,他們親密得就像是一家人。」席心寧啜了口茶後又繼續說:「小仇典爾簡直把他當成自己的爺爺,每天纏著他說故事;而你爺爺也拿他當自己的孫子般疼愛。往後只要有機會到香港,你爺爺就會到仇正家待上好幾天。」
「陰鬼呢?他不會就這樣罷休的。」她知道接下來陰鬼一定會有更激烈的報復行動。
「在那一次的對峙之後,陰鬼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對你爺爺進行報復。一方面是因為當時他自己也受傷,待他傷好後,你爺爺已經離開香港;另一方面,後來他又接下幾筆暗殺的生意,泰半的時間都在歐洲各國,也就無法有其他的動作。」
「一直到四年後,陰鬼與你爺爺又同時在香港出現。」
「他……做了什麼?」
「這一次他改變策略,不再正面衝突。他調查出你爺爺借住在仇正家,便暗中在仇正家中裝上定時炸彈,然後在仇正如往常舉行聚會時引爆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