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夏凡
「怎麼不是那麼簡單,愛她就留她在身邊,我知道,真的,哥是愛著深深的。」
也許吧——一顆曾經滄海的心,因為未曾感受到如此刻般強烈而深刻的震動,反倒是愈來愈沒自信,他真能再像從前那樣鮮明、深刻的愛一個人嗎?
只是喜歡——對誰都是不公平的,不是嗎?
「我不希望哥因為過去就不能再接受其他的人,尤其深深那麼愛你,我們都看得出來,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牧可晴的心一陣扭緊。「現在——更是為她擔憂,你有半個月沒看到她,你一定無法想像她變成什麼樣子,她臉色好差,好憔悴,聽說醫生要她去做徹底的身體檢查。也許她真的是病了,不過——說不定她是為了你才這樣的。」
「深深她——」牧可風不知怎麼問才好,說不定今晚沒上節目就和妹妹所提的事情有關。「你見過她,是不是?」
「今天下午。」牧可晴因收到一些實質的反應而心頭一喜,牧可風臉上的焦急是顯而易見的。「連殷大哥都認為深深病得不輕,這陣子他心情有很不好。」
「那……上醫院做檢查的事——安排了沒有?」牧可風完全受牧可晴刻意加重的語氣所牽動。
「不知道,我沒多問。」牧可晴突然一動,她心中有一個善意的惡作劇正醞釀著。
「明天我就在醫院裡頭安排,就深深到我們院裡來檢查好了。」牧可風說著。
「也好,真的有什麼的話,照印起來也比較方便。」牧可晴故意又多說了幾句,就是不把殷深深回台灣的事告訴牧可風,風平浪靜的愛情實在測不出它實際的深淺,也許哥哥欠缺的就是心靈上的刺激,封閉太久,連心都缺乏彈性。「本來應大哥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些的那麼晚了,我去睡了。「
牧可晴不想再追問愛或不愛那種抽像的問題,她一埋下一些地雷,只要牧可風觸及時有所反應,他的心不會沒有感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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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司令左秋笙的「因為」酒館內,牧可風像瘋子似的找不到殷深深的人。電台她是請假中,家裡門窗緊鎖,打電話也沒人接,找了牧可晴來問,只得到一聲詫異的「不知道」。撥電話問柯亞男更是出奇冷淡的——我也不知道,她請假。至於殷達實,他酷酷的樣子,演技卻是第一流,先是吃驚,然後才冷冷地說:
「我會去找,我妹妹的事,我不希望你再來插手,她不需要一個不能愛她的男人的虛情假意,身體檢查的事我會等找到她之後另外替她安排。」
這些不約而同對牧可風炮口一致的默契,正是牧可晴昨夜的點子,而此時卻把牧可風逼向一個需要面對自己的角落,雖然他不知道,但,他的心已不受所謂的理性控制,他把無端而至的情緒發洩在辣口的酒精上。
左秋笙在空閒時靠過來,也替自己斟了酒。他和牧可風一向是不分勝負的酒黨,今天的他自然也在某種默契之列。
「你好久沒來,也沒上山,真那麼忙?」左秋笙故意起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
「你知不知道深深去哪裡?小男有沒有告訴你?」沒想到牧可風竟會完全不像平常的他,先沉不住氣的第一句就問。
「怎麼了?深深她會去哪裡?這個時候——應該在家吧,我不知道不過,她近來身體不好,多半是在家裡休息吧。」左秋笙的演技彷彿也不比殷達實遜。
「她不在家!」牧可風又氣又急,「我問過小男,她卻好像不願告訴我深深去哪裡了。」
「你們不是分手了?」左秋笙語氣中有強烈的無所謂。「既然不打算現在一起,那麼對方的事最好別管太多。」
「你知道她生病的事?」牧可風似乎全然沒聽見左秋笙說的話。
「聽說還要檢查,不過,她看起來的確很遭。」左秋笙也加了點料,「我不是說了你別管那麼多,你的關心如果不是愛,那反而會傷害深深,你最好還是當做沒這回事。」
「連你的口氣都變得著,這麼冷淡!我不過是想知道深深現在在哪兒。」牧可風仍不肯承認自己的心被牽動。
「不是冷淡,是事實。」左秋笙舉起酒杯,「事實本來就比傷人,也許是人家不願見你,你正好把你所謂的關心收起來。」
左秋笙一見牧可風凝這一張臉,想是夠了,起身去招呼其他客人,剩下的絕不是旁人可以使得上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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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著幾天,只要是牧可風在午夜十一點打開收音機聽到辣妹的聲音,他的心就會收緊成一團。不只那天他像個傻瓜,這幾天他不是不斷重複撥著相同無人接聽的電話,就是開著車繞進和平東路的屋子;工作時他像具機器人,一得空他便一味的胡思亂想。
而——今天他竟失常到忘了刮鬍子就到醫院上班,一夜未眠使得他鬍渣冒得像堆雜草,家上血絲滿佈的雙眼,幾乎又造成誠安醫院一大早的頭條新聞。
「牧大夫,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看你很累的樣子。」牧可風身邊的白衣天使輕聲地說著。
「今天我想——取消原本預定的手術,臨時的手術你也請他們安排別的醫生做。」牧可風昨天就差點在一個手術中因為閃神而失手,他可不能隨便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
「好的。」護士小姐走開,回來時帶來一道命令,「院長請你到院長室。」
牧可風苦笑了下,他走出辦公室,在進院長室前先到洗手間洗把臉,整理一下衣著,並振作疲倦的精神。
「爸,你找我?」牧可風看著父親,他們在院內總是各忙各的,只有在公呈上會碰面。
「昨天的手術是怎麼回事?」牧以功是個實事求是的老牌院長,他本身也是外科出身,只是年紀逐漸大了之後退居行政工作。「你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差,是不是有什麼事?」
「昨晚沒睡好,今天我取消了所有的手術,像昨天那樣的事我不會再讓它發生。」
「身為一個醫生,這是很重要的。」牧以功嚴謹地說,並為在醫生工作上從未出錯的兒子擔心,「我看你今天回家休息吧,把精神樣足。」
「嗯。」
牧可風從院長室出來,在會議室門口遇上迎面走來的徐鳳眉。
「可風,怎麼兩眼無神?你這兩天又製造了不少新聞哦,怎麼了?是不是和小女朋友吵架了?」徐鳳眉也只能如此自嘲她浪費了那麼多年的感情,佯裝瀟灑好像是所有受過傷的人最好的掩飾方式。
「哪來的小女朋友!」牧可風也學著自嘲。
「那個長得很平凡卻想愛得很深的小女孩呀!」徐鳳眉說道,「這些日子都沒見她來醫院找你,小女生難伺候吧。」
「別諷刺我了,老實說,她躲起來了,這幾天我連她人都找不到。」牧可風多日來終於可以向一個不是站在殷深深那邊的人吐露他快背不動的心事,這些年他和徐鳳眉一直都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好朋友。
「哦——這麼說,她真的採取行動了,她真想做一個不一樣的女人?」
「什麼?」牧可風不解,「採取什麼行動?什麼不一樣的女人?」
「有一天我跟她說,你不是一個會為某個女人安定下來的男人,你也不會把全部的愛轉移到一個女人手中,而她卻自負地告訴我——如果她不能擁有你全部的目光,她會走開。原來她真有勇氣走開,那不是很悲傷嗎?」因為對對手的尊敬,徐鳳眉不得在言語中向牧可風坦誠。
「是嗎?」牧可風有種被觸動的地雷炸得粉身碎骨的感覺,「你覺得我是這樣讓人沒有安全感的男人嗎?」
「至少——這些天之前是這樣。因為你不曾把自己的心交給任何女人,以前我不知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是個不把心交出去的男人,女人得不到男人的真心,何來安全感呢?」徐鳳眉為自己的一番話覺得心開朗了許多,也笑自己竟執迷了那麼多年,真是太悲哀了。
「原來她是想就這樣走開——」牧可風無力重組被炸得粉碎的心。
「如果你不放手,她想走——也走不開啊!」徐鳳眉開始佩服自己的心胸和天才。
牧可風悸動了下,「可是,她躲著我——」
「她怎會真的躲到讓你找不到的地方?看你是不是用心去找,想見她,應該不難。」徐鳳眉這下更是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人的同情心是容易一觸即發的,且一發不可收拾的。
「謝了,我看我只能是個傻瓜。」牧可風已迫不及待地離去,站在原地的徐鳳眉卻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傻瓜。
是她吧?她還是愛著牧可風的,所以她不希望他再回到以前的樣子,不過現在看來他是不可能再做個無動於衷的男人,他會重拾他的深情,但這卻完全是為了另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