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喜洋
「不,」晴霜斬釘截鐵的說:「你沒有聽錯,爹也沒有。」她看了父親一眼。「我說我願意,我願意嫁給鎮平大將軍。」
「不!」秀綢高聲反對。
「娘!」為什麼她的反應會那麼激烈?晴霜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明白。
「秀綢。」范大文也覺得奇怪。
「老爺,晴霜是咱們的獨生女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她的終身大事怎可以這麼輕率決定?」
「我沒有輕率決定啊。」
「連那個鎮平將軍長得是圓是扁,我們都不知道,還不算輕率?」
范大文知道,這時候拿「一般夫妻在成親前都不曾見過」來當理由,是說服不了妻子的,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個傳統的妻子,他也從來沒有要她「一般」過,但他對女兒也是這樣教育呀!為什麼晴霜反倒會沒有反彈呢?
果然晴霜又有驚人之語,「我見過他。」
「什麼?」他們夫妻又異口同聲道。
「我說我見過鎮平大將軍。」
這回連范大文都沉不住氣了。「晴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雖然說你已經二十歲了,對方又是威名顯赫的大將軍,但是——」
她用輕脆的笑聲打斷了父親的話。「爹,你以為我是急著嫁,才這麼說?」
「對,而且不是才這麼說,是才這麼撒謊。」秀綢說。
她搖搖頭。「瞧你們一搭一唱的,所以我說你們真是恩愛,我也想要有這樣的婚姻,不然幹嘛拖到二十歲都還不出閣?」
「對、對,」秀綢乘機,曉以大義:「就算一輩子都找不到,也還有爹娘照顧你。」
「秀綢!」范大文驚駭:「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難道你急著把晴霜嫁掉?」
「我真捨得的話,也不會把她留到現在,惹得左鄰右舍閒言閒語不斷了。」
「爹、娘,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三姑六婆的話,你們不必為這個吵吧?太沒有意義了。」
「那你是……?」
晴霜坦然面對母親的疑惑。「我之所以一直不急,是因為心中早有意中人。」
「啊?」夫妻兩人一起傻眼。
秀綢趕緊追問:「是誰?」
「鎮平大將軍。」
秀綱聽了呆若木雞,范大文則迅速恢復一貫的沉穩說:「女兒,看來,你得好好的跟我們解釋一下。」
她一臉羞赧,就連她父母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個女兒的確長得艷光四射。「好,這事得從三年前講起,當時外公生病,我們全家趕赴江南探病……」
喝了一口茶,福晉皺起眉頭,好半天沒有說話。
「姨母不高興?」路塵雖然這樣間,但他的表情倒是一片平靜。
「你覺得我應該高興?」
「你不是要我成親嗎?我是要成親了呀!而且趕在年前結,說不定明年這時候,就會抱著個胖小子過來跟你跟姨父拜年,討壓歲錢了。」
「我……」左右為難,竟不知如何回應他才好。
「難道姨母會捨不得賞個紅包?」
「塵兒!」她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姨母,開心一些嘛!我見過那教書先生的女兒,清麗得很,家世也清白。」
福晉終於逮到機會發揮了。「就這點不對。」
「哪一點?清麗不對?還是家世清白不好?姨母,我真的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塵兒,你可是堂堂的大將軍,母親是書香門第之後,父親也是個名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自貶身份,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入門。」
「原來如此。」他說。
「對,我的意思正是如此,這門親事,我頭一個不贊成。」
路塵輕咳一聲。「姨母,甥兒已經決定了。」
「你說什麼?」
「請姨母成全。」
姨甥倆對峙了一陣,最後福晉長歎一聲。「唉!塵兒,你知道你有一雙酷似你亡母的眼睛嗎?」
他猛然起身,跪倒在福晉跟前,還是只有一句話:「求姨母成全。」
「起來,先起來。」
「不,先請姨母息怒。」她與姨父是自己最親的人,大禮還須由他們出面主持,路塵知道他一定得先徵得他們兩人同意,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罷了,你起來吧!」
他抬頭問:「姨母同意了?」
「不同意行嗎?」福晉反問。
「謝姨母。」路塵甚至先磕了個響頭,才起身回座。
既然同意了,便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福晉恢復慈藹的面容說:「見你如此極力爭取,應該是很愛這位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吧?」
福晉心裡頭打的算盤是:你現在正在熱頭上,我不妨成全你,等你熱頭一退,我再做打算,看是要再娶宮中的格格、蒙族的公主或大臣的閨女,或是要將現在爭取的民間女子休掉,我都由你。
不料路塵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我一點兒也不愛她。」
「你說什麼?」福晉訝異地問。
「我不愛她。」路塵平靜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娶她?」福晉實在不明白。
「姨母,路家須要有人傳宗接代。」路塵依舊平靜。
「塵兒!」福晉實在是太訝異了。
可是他的面容突然冷峻,眼神也十分的陰鬱。「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笨到去愛上任何一個女人。」
「包括你將娶的這位姑娘?」奇怪,剛剛才急著反對,現在卻不由得同情起她來。
「尤其是我未來的妻子。」
這下,福晉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到一個月後,鎮平將軍府邸便高高掛起大紅燈籠,賀客絡繹不絕,祝賀聲不斷,各式各樣的餐點,一盤接一盤的送上來,美酒更是一壇接一壇的開封,都說是年前最大的一樁喜事。
結果最悠閒的人,反倒成為新郎倌,也就是大將軍路塵本人,而這原本便是他的要求。
「高進,將軍呢?」福晉問自己帶過來幫忙的總管說:「怎麼不見人影?好像有好一會兒沒見著了。」
總管笑答:「福晉,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見得著將軍?」
她挑了挑眉毛。「這話是什麼意思?」
「早送入洞房了!」
福晉心下一喜,表面上卻啐道:「你是淨過身的內侍,知道些什麼。」
「是,奴才不知道,」高進依然笑著說:「不過大將軍的現況,只要有福晉體諒就好。」
她也笑了,扶住高進伸出來的手臂往前走。「他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可有得累了。」
「大喜一樁,累些,也是值得的。」
「得了,經過今晚,免不了重重打賞你。」
「我說的可全是真心話兒,」高進表示,「將軍的心結……我都明白。」
「啊!那事。」福晉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奴才該死!」他察言觀色,馬上請罪。「奴才該——」
「高進!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提『那個字』?」福晉厲聲打斷他。
「是,」他惶恐不已。「我自己掌嘴。」說著便要動手。
「罷了。」福晉原本就是個心軟的人。
「福晉,我……我是……」
「我說罷了,如你所說,塵兒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人,他的事,你不會比我們不清楚。」
他們繼續往前走。「福晉,過去的事就別再去想了,我看今日的新娘子落落大方,應該會是撫慰大將軍的適當人選。」
「是嗎?」
「是的,」高進繼續鼓舞福晉。「雖然沒有見到新娘子,但范先生和夫人都見著了,也許只是位教書先生,但舉止合宜,行事端正,而且范夫人容貌秀麗,我想大將軍之所以挑選范姑娘——啊!瞧我,今天怎麼老是說錯話,大概是喜昏頭了,應該稱為將軍夫人了,大將軍挑選她做夫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但願如此,」路塵當日在王爺府內的那番話浮現心頭,福晉終究無法全然寬心。「但願如此。」
「福晉?」為主子分憂是他們的責任,高進仍舊不放心。
「喔!」她回過神來,忙說:「沒事,沒事,走,咱們還是去忙吧!總要讓賓客都高高興興的踏上歸程才好。」
洞房之內,晴霜忐忑不安的等待著。
他是否豪情依舊?瀟灑依舊?體貼依舊?深情……依舊?
猶記得當年他提到即將成親時,話聲中由衷的喜悅,可見是極為深愛那名幸運的女子。
可惜,她只陪了他不到半年的時光,便香消玉殞。
想到這裡,晴霜不禁鼻酸,好薄命的女人!人家說紅顏多薄命,她一定是個大美女吧!
廢話!晴霜在心底自嘲,不美的話,他會愛上她?那……晴霜心中再添一絲憂慮,那我呢?我並不美,他憑什麼看上我呢?
所以真是矛盾。
既希望他深情依舊,又怕他深情太依舊,因為若對亡妻始終唸唸愛心,又如何能夠愛上自己這位新婦呢?
愛?!
對,她希望他愛她,雖說若連一絲喜歡都沒有,他也不會找她來當續絃,可是晴霜仍希望他對她的感覺,不只是普通的「喜歡」而已。
她還希望他愛她,如同她愛他一樣,深深的愛著。
對他,她可是一見鍾情,從三年多前在樹林中一見後,便鍾情至今,深情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