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可兒
「我沒胃口,吃不下,以後你們兩人也別拿那麼多食物來了,我吃不完的。」衣霏霓對兩個丫環交代。
她們放好東西走回宮主身旁,雪婢柔聲說著,「宮主,您一天幾乎是吃不到一餐的量,實在是太少了,您可知道自您回雪衣宮後瘦了多少,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呢?宮主,奴婢求您多吃一點東西吧!」
「是啊,宮主您這個樣子,不但讓寒長老、長老擔心,連雪宮主也時時向奴婢問起您的情形,宮主您要為關心您的人愛護自己的身體啊!」霜奴也勸著。
衣霏霓臉上沒多少情緒,仍是淡然無波,「我明白,你們代我謝謝大家對我的關懷,我很好,沒事的。」
只是看到衣霏霓如今這般形銷骨毀、歡顏不再的模樣,誰能相信她真的很好、沒事呢?自她和闕禮傑之戰勝利,殺了闕禮傑後,她就變得落落寡歡、毫無生氣,眾人都猜得出是和闕禮傑有關,但他們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無人明白原因,而衣霏霓也不肯說出來。
只見她變得少言少語,笑容不再,憂愁滿臉,甚至堅持不肯再做雪衣宮的宮主,而將宮主之位讓給妹妹衣霏雪,獨自搬來這偏遠地方居住,也不讓奴婢伺候,鎮日神情孤漠的在發呆,就這樣類似自虐般的活下去。
大家再憂心她,再勸她都沒用,她就像被抽去了生命力只剩軀殼般,行屍走肉的活在世上。
雪婢、霜奴陪了衣霏霓一會,就讓她給譴回,現在的她極為喜靜,不願身旁有人杵著。
兩個奴婢也只好離開,臨走時仍是千萬祈求主人好好照顧自己。
照顧自己?當一個人連活下去的目標都沒有時,她還有什麼意願來打理自己呢?從她親手殺死最愛的男人起,她的心也同他一起下黃泉了,留在世上的不過是個有體無魂的人,她甚至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她若為他自殺,雪衣宮也會為此對闕家堡報復,她不能引來這樣的風波,否則就算死後她都愧對於他!
她殺了禮傑,真的親手殺了他,這個事實在已過了三個月後的如今再想起,仍教她哀慟欲絕,心如刀割,為什麼自己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如果她肯聽他的解釋,如果她肯冷靜下來不衝動,如果她肯相信他,如果她對這份感情有些信心,如果……如果,有無數個如果,只要其中一個如果她做到了,這一切的憾事就不會發生,她又怎會過著現在這種生不如死、了無生趣的日子呢!
在她的劍刺入禮傑心口時,他還掙扎著對她說出「我愛你」,是他不願傷害她,所以選擇用自己的命來保護她,他是真心愛她的,當她領悟這個事實後,錯誤悔恨卻已經造成了,她用自己的手葬送了自己原來可以擁有的幸福,親手打碎了兩個人的未來。
她愛他,當她眼睜睜看著他倒下時,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愛他,短短數日的相識,卻已經有了海枯石爛的感情;他說她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愛,他又何嘗不是她僅有的情,她的愛並不少於他啊,為何卻要在失去後才瞭解;她是何其的愚蠢,而上天又是何其的殘忍?造化弄人,竟也會發生於他們的身上!
闕禮傑倒下,她也跟著不支倒地,用無盡的黑暗抹去她無法接受的事實,待她清醒過來後,她已經回到雪衣宮了,結果已經注定,她無力回天。
她的心也死了,無法繼續掌管雪衣宮,不管眾人的反對,她仍是將宮主之位傳給妹妹,離開了宮主的宮殿,獨自隱居在此。
這裡位在雪衣宮最邊緣之地,夏季涼爽,所以建造這木屋是為避暑之用,雖地處僻遠,但是安靜清幽,也孤獨冷然,正適合她的心意,她便在這住下。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對她來說已無任何意義,白日孤單難熬,而漫漫清冷的長夜更是種折磨,她日復一日在悔恨自責中度過,活著就是她在為自己的錯誤所付出的代價,沒有禮傑的人生,她也無歡無笑,只剩一個空殼活在人間。
她殺了他太殘忍,而上天也對她是何其的苛刻!連可以讓她睹物思人的東西都沒有,在嘗盡了啃蝕心思的痛苦後,她只有一絲的慶幸,死亡只是一下子的痛,但活下來的人卻是要受苦一生,若他們之間真有一人必須被殺,她殺了禮傑是對的,她不願意留他在世上嘗到這樣的苦楚,所有的痛苦就由她來承受吧!
住在闕家堡的那段回憶成了她唯一的安慰,唯一能讓她的心稍稍離開痛苦的深淵;只是每回憶過一次美麗的往昔,她心中的慟就加深一分,這樣的痛苦也將會跟隨她一輩子,直至她離開人世。
但只怕到了那時,禮傑早已投胎轉世,窮盡碧落黃泉也找不到他的蹤影,讓她連死亡都帶著遺憾!
衣霏霓愣愣的呆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白日漸漸消失,看著黑夜降臨,一天又要過去了。
只在要入睡時,她勉強自己吃了些水果,躺在床上,腦海中是那次兩人相擁而眠的情景,她不忍再回想,拉起被子蓋住臉,也蓋住奔流的眼淚。
這個黑夜,又注定是要與淚水相擁了!
雪婢、霜奴還未到夏屋,就先聽到了簫聲,淒涼嗚咽的簫聲讓人聽得心都擰起來了,她們明白是宮主在吹簫。
放好了食物,她們循聲找到了衣霏霓,見宮主背著她們入神在吹著簫,她們不敢打斷,立在一旁等候。
好一會後,衣霏霓的簫聲才停下,風拂在臉上涼涼的,她才明白自己又流淚了,這些日子她的淚水總是止不住,無聲無息就欺上了她的臉,她靜靜的舉起衣袖輕輕的拭去。
「宮主。」雪婢、霜奴輕聲喚著。
衣霏霓轉回身看到兩個奴婢,「你們來了。」她拿著簫緩步走回木屋,雪婢、霜奴隨著。
「你們都有責任在身,這兒又遙遠,以後就不要如此常常來了。」衣霏霓坐在木椅上看著兩個隨身奴婢吩咐道。
「宮主,奴婢們常來陪您不好嗎?」雪婢輕聲說。
「我想要清靜過日子,而且你們來這裡也沒什麼事可做,何必多花這樣的工夫呢,只要能適時送來東西便可以了。」衣霏霓淡淡表示。
「是!」兩個奴婢只得從命了。
「宮主,不過奴婢今天來此,是因為雪宮主的交代,雪宮主接到守衛的報告說明雪衣宮有外人闖入跡象,守衛已在找尋,但還沒找到人,宮主一人在此,雪宮主請宮主要多加小心。」霜奴稟報道。
「我知道了,若沒其他事,你們回去吧。」衣霏霓對她們說。
雪婢、霜奴只得歎著氣離開。
衣霏霓拿著簫再走出屋外,對著藍天樹林,再吹起了憂傷的樂聲。
整整一天,她都沉溺在簫聲悲涼的聲響中,愛上簫也是因為闕禮傑,她的簫聲沒有他的那般清越動人,吹簫也只是想感受禮傑吹著簫時的心情而已。
天色漸暗了,當她要走回屋裡時,不遠處鳥兒驚叫群飛而起引起了她的注意,想起霜奴的話,她警覺心起,往樹林裡走去。
江湖上雖然不知道雪衣宮的正確位置,但因傳言雪衣宮裡有可以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藥,還有能讓人武功精進的靈丹,所以仍有許多江湖人士不辭辛苦危險來南苗找尋雪衣宮,大部分人都是無功而返,而也有誤打誤撞真找到的,若有這樣的人,其在闖入時就被雪衣宮四周設立的機關所殺,極少數幸運躲過的也會被宮裡捉住廢去武功為奴,唯一能例外平安離開的只有齊飛一人,但他也立了但書不能將雪衣宮的位置洩漏出去,這次闖入的人應該也是不小心找到的,那就不能讓他離開,以免對雪衣宮有害。
衣霏霓向著飛鳥驚起的方向直走,為防止外人入侵,這兒的林子裡也設下了不少靈巧的機關,若不速之客真驚動了機關,那他要平安離開就很難了。
一陣碰撞之聲傳入她耳裡,由此她更可以確定闖入的外人就在這裡,她加快步伐走去,果然在林裡設機關處看到一個身影正和木樁飛箭在纏鬥,由他身手的靈活看來,闖入者的武功不弱,縱使面對機關綿密的攻勢,他依然閃躲伶俐。
本是一直背著他的身影,在一個轉身後,讓衣霏霓見著了他的臉,登時她有如被閃電劈中,整個人震撼在當場不能動彈,手中的簫跌落地上。
那張臉?那是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一張讓她刻骨銘心的臉,也是應該不存在於這世上的臉,為何會再出現呢?
禮傑!衣霏霓在心中狂喊,見到他正和危險搏鬥,她嚇得不知所措,她不能再讓他受到傷害了,絕不能!不管他是真的人亦或是鬼,就算只是她的幻想也一樣。
見一根大木樁向他飛去,她驚聲大喊,「危險!」人也立刻向闕禮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