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幾不可失

第2頁 文 / 方蝶心

    老闆又不是不知道她愛錢,叫她看報紙還不如叫她看阿拉伯數字,至少還可以振奮一下她努力工作的情緒。

    單可薇突然用繡扇指向她,「再說一次,我就把妳的舌頭給割了。」邊說邊配上森森冷笑。

    她趕緊摀住嘴巴,猛地後退了數十步。

    單可薇可是出了名的蛇蠍心腸,為達目的,什麼凶殘的手段都幹得出來,何況只是割舌頭這等小事,派翠西亞再笨也還有那麼點先見之明,還是趕緊護住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先。

    銳利的目光得意的掠過派翠西亞的臉,轉而低頭審視著報紙上的報導,忽地,單可薇右手裡的繡扇激動的打上左手,發出一記響亮,「喏,生意上門了!」

    「什麼生意?」好奇的她伸長脖子往那黑壓壓的報紙上左看看右瞅瞅。

    單可薇扇柄定在正中央的一則報導,「旅美書畫家葉春泉辭世。」

    「怎麼又死人啦!看來,維吉尼亞州的死人多到已經沒啥新鮮的了。」派翠西亞懶懶的回應。

    她白眼一翻,「對,如果妳再繼續跟我扮蠢,下一個死人說不准就是妳。」狠話一放,便不再搭理派翠西亞。

    誰不知道潘芭杜就愛跟死人打交道,而那位蒙主寵召的書畫家葉春泉不但藝術造詣甚高,作品價值不菲,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還曾是個古董收藏大戶。

    古董市場上,琳琅滿目的好東西都曾經或深或淺的與葉春泉扯上關係,儘管這些年來他不再熱中買賣,但單可薇仍然堅定的相信,就算搶不到葉春泉的古董,葉家大宅裡的東西自然還是具有一定水平。

    在她心中,葉春泉這三個字跟好東西是畫上等號的。

    見老闆翻臉了,派翠西亞抬手一比,趕緊為自己的嘴巴拉上拉煉。

    單可薇眼睛往四週一掃,「單璽人呢?」

    「不知道,好像去找老太爺了吧!」

    這時,窗欞外正巧傳來女兒誇張的笑聲,單可薇幾個跨步,輕輕推開窗戶往下一探,法式庭園裡,單璽拉著老太爺跟新婚的蘇菲雅,一張嘴巴興奮的說著話。

    「你們知道嗎?學射擊真的很酷欸!手指扣下扳機,子彈從槍口加速射出,砰地一聲,正中靶心,連教練都誇我聰穎呢!」

    射擊!扳機!子彈!靶心……一連串與血腥相關的字眼,讓單可薇的臉色從紅潤到蒼白,從蒼白到鐵青,她努力忍著,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隱忍住怒火。

    「小璽,單老闆知道妳在學射擊嗎?」蘇菲雅蹙起眉心問。

    「當然不知道,我沒告訴她呀!如果我跟她說了,媽咪一定會以『危險』當作理由,不讓我去學射擊,可是有爹地在,我不認為有什麼危險的,教練還是爹地親自幫我挑選的喔!只要我表現良好,馬特叔叔答應幫我說服爹地,送我一把個人專屬的手槍喔!炫吧--」單璽話中儘是洋洋得意。

    「這樣不好吧?萬一老闆知道了會火冒三丈的。」

    單璽模擬著扣下扳機的動作,旋即又模仿西部牛仔電影裡的角色,做出吹拂槍口的狂妄姿態。「放心,媽咪不會知道的,她以為我只是跟爹地出去兜風而已。」她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沾沾自喜著。

    終於,單可薇的忍耐瀕臨極限,宛如簷上冰稜的嗓音尖銳的凌空而下,「是嗎?單璽,很不幸的,妳娘我已經知道了。」上半身橫擱在二樓的窗外,她森冷的目光往下鎖定這陽奉陰違的小單璽。

    單璽猛然往上一瞧,當下心一涼,整個人驚嚇的跌坐在地上,原本驕傲的小臉頓時褪成蒼白。

    「媽、媽咪……」她吶吶的喊了一聲。

    「馬上給我上來!」話落,窗戶一攏,盛怒的臉孔隨即消失在窗欞旁。

    完了,從剛剛她娘的表情看來,目前正處百分之百的盛怒狀態,這下怕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了!

    單璽突有一種烏雲罩頂的危機感,苦著一張臉,三步並作兩步的咚咚上樓去,等著接受卡拉波斯魔女的懲處。

    一進門,還來不及開口討饒,單可薇已經搶先一把將話筒扔進她懷裡,威風凜凜的威脅著,「打電話把妳的共犯找來,馬上!」

    「喔……」她眼睛淌著兩泡淚,趕緊打電話求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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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大利亞奎拉美術館

    準備工作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身為這次「東方明珠」策展人的關傳雍已經幾天幾夜沒能好好睡一覺了,自從他接下這工作開始,每天都在緊張忙碌中度過。

    襯衫的袖子被隨性的高卷,露出結實的手臂,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拉扯著頸項上的束縛,即便是身處在義大利這樣的國家,他仍感覺自己像是來到盛夏的東南亞,那麼的悶熱黏濕。

    連續幾個夜裡,他忙到幾乎是回到飯店便倒頭就睡,可每每又在睡夢中被驚醒,還伴隨著一身的濕濡,他想,是壓力吧!

    「好,我知道了,美術館這邊也已經承諾,絕對會給予最大的協助,一切都會沒問題的,放心好了。」他堅定且扼要的口吻讓人充滿信心。

    掛上電話,關傳雍的雙腳依然忙碌的四處穿梭,待每一個細節都仔細確認過後,他才轉而往籌備處的臨時辦公室走去。

    忽地,一道略顯急躁的聲音響起,「雍,最後確認!」

    他停下腳步,咧開笑容,手一揚,「請說。」

    「展場左手邊的A區規劃給李小鏡,右邊B區是陳麗,C區是李楚毅,D區是--」

    「Mrs.關葉。」他搶白接口。

    「好,我知道了。」一抹身影迅速竄開。

    歎了一口氣,關傳雍站在這無人的廊道,忍不住癡笑起自己來了。

    略顯暈黃的燈光,照射著走道上的他,那低垮的肩膀好像馱著千萬斤重的壓力,把肩線壓得出奇的低,可是,內心裡,卻有一股高漲的情緒盈滿胸臆。

    他伸手爬過頭髮,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只要再一下下,這展覽就要趨近完美了,他的努力,他的希冀,將在義大利這裡璀璨的展開。

    把領帶塞進口袋,重新邁開的步伐,又是充滿生氣。

    關傳雍,因家學淵源跨入了藝術的領域,接掌了母親的遺志,成為「觀點藝廊」的負責人,藝術在他手中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還沒走進辦公室,裡頭的娥蘇拉已經拉開門喊他,「雍,電話!」

    「喔,謝謝。」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去,接過話筒,「你好,關傳雍。」

    然而在電話彼端的藍祖蔚說了一段話後,關傳雍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轉為凝肅。

    許久--

    「我知道了,手邊的事情差不多都告一段落,我現在馬上回維吉尼亞州。」

    掛上電話,他久久沒有開口,娥蘇拉一臉擔憂。

    死了,繼父葉春泉死了,怎麼會……

    儘管他們始終無法建立血濃於水的親情,卻也有一種清淡如水般的友情聯繫,關傳雍萬萬沒料到,繼父的死亡竟會是這般突然。

    「雍,你還好嗎?」娥蘇拉問。

    「沒事,我只是在思考要搭今天的班機回美國,還是明天一早再走。」

    「我先幫你問一下航空公司的班機吧。」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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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鎮權前腳才踏進潘芭杜,就看見眼前一抹身影夾雜著咒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了上來。

    「湯鎮權,我要殺了你,看你幹的好事--」

    他猛地退了幾步,雙手抱住撲來的身軀,「可薇,冷靜下來。」

    「你怎麼可以教她射擊?她才八歲欸,還是個小不隆咚的小朋友,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單可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雙手擂起紛亂的拳頭,不住的往他胸口招呼去。

    「可薇,聽我說。」

    「住口,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她是我女兒,你要帶她去上什麼課,為什麼沒有事先告訴我?我是她的母親欸,是她的法定監護人,你實在太藐視我的存在了,湯鎮權,你簡直欺人太甚……」

    情勢打從戰火被挑起時,雙方戰鬥力就呈現巨大懸殊的狀態,單可薇的嘴巴像是機關鎗似的,叨絮著湯鎮權的過錯,反觀湯鎮權,永遠只來得及喊她的名字、要她冷靜,其他的話就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單璽遠遠的閃到一旁保持沉默,就怕戰火隨時會蔓延到她身上來。

    至於不知死活的派翠西亞則大膽的坐在戰火搖滾區,撇下工作,放肆的觀看起這場爭鬥,不時地掩嘴竊笑,一度,還曾招搖的笑岔了氣。

    「咳!哈哈……」實在令人莞爾,她猛拍胸口順氣,笑得瀕臨內傷。

    一道目光冷冽的掃了過來,她趕緊止住輕咳,佯裝無事的低頭核對面前的帳本。

    「派、翠、西、亞--」單可薇轉移目標。

    暗叫一聲不妙,她偷偷揚起眼眸,故作無辜狀,「老闆,妳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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