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簡瓔
他低首,卻真的看到腳上的靴子套反了。
怎麼會這樣?
他揉了揉眉心,命令自己不許再有尋找她的無稽念頭。
夢,只是一場怪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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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茫然地睜開眼,她睡眼迷濛,腦袋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明明還想睡,為何會忽然醒轉。
她閉起眼睛,想再睡一會兒,卻猛然看到一雙陰鷙的黑瞳在瞪視著她,她震動了一下,雙眸驟睜,夢裡的一切瞬間回到她的腦海之中。
霞雲谷的主人,她是霞雲谷的主人……
她表哥來了,而他卻不開心。
他為什麼悶悶不樂呢?
想到這裡,她怔在那兒,一顆心熱烘烘的,半天回不過神。
她是怎麼了?那不過是個夢啊,她可不要糊塗了,把夢境當真……
「小姐……」一道模糊的聲音。
喜兒擁被驚跳起來,「誰?!」
「別怕,是嬋娟啊。」嬋娟拉下她蓋在頭上的被子。「小姐忘了昨晚你硬要我陪你睡了嗎?」
「哦,對呵。」睡了一覺,她確實是完全忘了。
入睡之前,杜鵑活靈活現的講了個好恐怖的鬼故事,她嚇得不敢一個人睡,所以才拉著與她同樣膽子不大的嬋娟作伴。
「小姐為何這麼早起?」嬋娟問,眼睛卻沒有睜開。
「我作了個夢……」她想告訴嬋娟這個夢有多奇特,這個夢會接續,這個夢跟她以前所作過的夢完全不一樣,別人也肯定都沒有作過跟她一樣的夢!
「哦。」嬋娟對她的夢沒什麼興趣,好像也不想聽,她擁著舒服的暖被,眸兒閉閉,繼續睡。
「嬋娟……」她好想找個人說說,如果有人瞭解她的感受就好了。
當今世上,真有「翼」這個人存在嗎?
如果她問杜鵑與嬋娟這個問題,她們肯定會說她又在癡人說夢了,因為,那畢竟只是夢境一場啊。
第四章
天高雲淡,涼風習習,原本是個適合靜下心來對帳的日子,但……
「林公子風流俊逸、倜儻不羈,與我怎麼看都是天造地設的良配,擇日不如撞日,翼弟,你今日就上林家提親吧。」天熱,簡貂蟬搖著精緻羽扇道。
簡翼抬眸,眸底儘是忍耐。「自古以來,沒有女方提親的道理。」
簡貂蟬眉角一抬,雄赳赳,氣昂昂地表示,「那咱們就首開先例啊,叫京城這些土包子咋舌,知道女流之輩也能有些驚天動地的作為。」
黑眸定在帳冊之上,他淡淡地道:「向男人求親不叫驚天動地的作為,叫不知羞恥。」
早上他真的將靴子給穿反了嗎?都已經過了一上午,他仍不敢相信這等散漫的行為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不如辦個繡球招親吧。」簡西施昨天聽丫鬟如此建議,因此向來沒主見的她,今天有此一說。
簡翼無言以對。
沉默的時間持續了好久好久,直到——
「翼弟不理我們了。」簡昭君首先發現。
簡紹蟬聳聳肩,一派的不在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只要提到跟她們三人終身大事有關的事,他就會出現忍耐的表情。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簡西施看著兩個姊姊問。
三人對看一眼,再看一眼視線不在她們身上的簡翼,很識相的鼻子摸摸,離開了帳房。
「三胞胎其實像足了過世的夫人,花容月貌,又有豐厚嫁妝,奈何就是揮霍無度,名聲狼藉,無人敢聞問。」等她們前腳一出,雷大信便頭頭是道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城西的方家,接管事業的大少爺方守禮,尚未娶妻,人品清磊,侍親至孝,替我安排時間,我走一趟方家,」
聞言雷大信馬上會意,「少主是想把三胞胎之一嫁給方大少爺?」
見簡翼並無否認,他訝然道:「可是這方家家道已經中落,目前對外尚有負債,而且借貸無門,過去商場上的朋友都對方家退避三舍,三胞胎無論誰嫁過去都是吃苦哪,請少主三思。」
「方家產業敗於方少爺叔父之手,與他無關,只要獲得支援,假以時日,方守禮必能重振家聲。」
雷大信懂了,「少主是看中那方守禮的人品,想以金援換得這門親事?」
「他能給大姊幸福。」他已派歸燕暗中觀察方守禮半年了,他每日就是挑燈夜戰,苦思恢復家道之策,沒有任何的娛樂。
「少主……」雷大信感動地看著主子。
這少主跟老爺一樣,總是刀子口豆腐心,表面上對三胞胎的終身大事置之不理,原來私底下煞費苦心,三胞眙真是誤會少主了呀。
簡翼淡淡地道:「此事還需保密,等我與方少爺談過才算定局,別走漏了風聲。」
雷大信會意,「屬下知道。」
若三胞眙知道,肯定會興奮得不成人樣,搞不好會跑到方家去探那方守禮長得什麼樣,嚇到未來親家可就不好了。
「少主,金老闆到了。」一名下人來報。
簡翼闔起厚重的帳冊,「請金老爺到桂花廳用茶。」
簡家莊和金家商行素有生意往來,在他接管簡家莊之後,金家商行更成了他長期合作的對象之一,全因金家商行的主事者金大富誠信為本的經營理念與他不謀而合,兩人才會成為忘年之交。
「金老闆好像瘦了。」
金大富聞言,笑瞇了眼,「翼少主也看出來了嗎?老夫在減肥,這圓滾滾的身材,南來北往地跑,實在不方便,尤其遇到熱暑,別人坐著沒事,老夫光坐著就汗如雨下,這才興起減肥的念頭,節食了月餘,總算有點成效了。」說完,他啜了口上好的春茶,欲言又止。
簡翼也啜了口茶,嘴角綻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金老闆似乎有話要說,不妨直說。」
「那老夫就直言不諱了。」金大富也不善於拐彎抹角,他直接道出來意,「老夫這趟到了遼東,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據說朝廷將出讓部份販鹽經營權,而這消息已經在各大商行間傳得沸沸揚揚了。」
由於邊防駐守的軍隊達百萬人,朝廷每年必須運送一百五十多萬石的糧食到邊關,各種運輸的費用加起來也要白銀六百多萬兩,於是朝廷便想借助商人的力量運糧到邊關,然後發給販鹽的憑證做為回報,這是過去難得的特權,販鹽的厚利引起百家爭鳴。
「略有耳聞。」他略略挑起英氣勃發的劍眉。「金老闆也想取得販鹽憑證?」
這並不像金老闆的為人,不過自古鹽商多為巨富,金老闆會為販鹽的利益所驅使也不足為奇了。
「不不。」他連忙搖頭。「老夫是聽聞朝廷屬意的合作商行是簡家莊,而且已有多家商行欲聯合起來抵制簡家莊,更有人想趁火打劫,所以老夫特來叮囑翼少主要小心行事。」
原來如此,是他錯怪金老闆了。「金老闆放心,尋常人等動不了簡家莊。」
「那我就放心了。」金老闆見他沉穩中帶著篤定,又有一顆善於經商的高明頭腦,他越看越是中意。
「另外還有一件事,說來不好意思。」他旁敲側擊地道:「素聞翼少主和知縣大人交情匪淺,也多次赴知縣府邸作客,若有適合的達官貴人,不知是否能替小女作個媒?」如果你能做我的女婿,那就再好不過了,呵呵。
簡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知縣府若有宴客,我再請總管通知金老闆。」
金老闆十分失望,看來他是沒機會跟簡家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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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似有濃霧不去,他整個人像是沒有出口的火山,不斷猜測著喜兒和曲昱廷在房裡做什麼,那些想像的畫面幾乎要摧毀了他。
「翼少俠,該喝藥了。」嬋娟端著煎好的藥汁進來,原本擱在桌上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鐵烙似的溫度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你……你怎麼了?」嬋娟害怕地看著他,瘦小的身軀竄過一陣顫抖,他看起來像只狂怒的野獸。
「曲昱廷和喜兒還在房裡嗎?」他逼視著嬋娟驚惶不定的眼兒。
嬋娟週身發涼,期期艾艾地道:「嗯……是……是啊。」
她們老早便叫小姐不要隨便收留陌生人了,瞧他黝黑的身軀矯健精壯,似乎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捏碎她。
「抱歉,嚇到你了。」
他鬆了手,一臉的痛苦,嬋娟反而不走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道:「少俠,莫非你喜歡我家小姐?」
他沒有回答,嬋娟看他的樣子,知道自己大概猜對了,她歎了口氣,柔聲道:「如果少俠喜歡我家小姐的話,我勸少俠早點死心,小姐與表少爺早訂親了,小姐誓言守喪十年,今年秋天老爺和夫人的喪期就滿十年了,小姐也會嫁入曲府,因此少俠你……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傷好了便走吧。」
這個消息嚴重的打擊了他,隔日他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門,直到傍晚時分,喜兒來敲他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