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簡瓔
「沒有啊。」嬋娟不解的看著她。「小姐為何這樣問?」
「那我今天看起來是不是特別清麗?」喜兒再問,眼裡熱切地寫著期待,
嬋娟抱歉地說:「小姐從來和清麗兩字扯不上邊。」
失望的鬆開嬋娟的手,她歎了口氣。
現實永遠不可能像夢境一樣美好,其實她也該滿足了,能夠在夢裡看到自己變成一位飄逸脫俗的大美人,已是夫復何求,總不能要求現實的她也有那等出眾氣質吧?
「小姐,你衣裳都被汗浸濕了,讓奴婢來替你更衣。」嬋娟扶起她,笑了笑道:「今兒個是七夕,楊柳河畔不但有牛郎織女的畫展,還有蘇家小館主辦的大食王比賽,比比看誰能夠吃下最多湯圓,小姐要不要參加比賽?」
喜兒搖了搖頭,感覺到無精打采,只想回到夢裡。
「小姐,你看起來好奇怪。」嬋娟替她更衣後,忍不住端詳著她。「你今天好像特別……」她思索著形容詞,最後說道:「憂鬱。」
「有嗎?」喜兒摸摸自己臉頰。她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想再追尋夢中那個脫俗動人的自己。
「是不是肚子餓了?」嬋娟體貼地問。
聞言,喜兒更無力了。
難不成在嬋娟眼中,她的憂鬱那麼膚淺,只是因為肚子餓罷了?那她金喜兒好像有點可悲,居然是一個這麼沒有靈性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經過剛剛那個夢,她好像不再懵懂,至於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一時之間,她也說不上來。
「走吧,小姐,杜鵑和卓總管在等我們呢。」
聽到嬋娟提到卓鈺青,喜兒稍稍有了精神。「卓大哥也跟我們一起去?」
卓鈺青是金府總管事,也是她姑爹的遠親,老總管告老還鄉後,就由他接替大總管的職位,他已經在金府管事一年了。
說起她這位卓大哥,不但學識豐富,還一表人才,生得唇紅齒白,她也是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他,總想著若能嫁給他,那麼她就不必離開家裡,她爹也就不必為迷糊的她擔心了。
當然,喜歡卓鈺青不單單是因為這個理由,他處世圓滑正好彌補她爹過於耿直的個性,而大她好幾歲的他,總能圓滿的處理府裡的人事糾紛,她就是欣賞他總是笑吟吟的模樣,好像什麼難事到了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似的,叫什麼事都做不好的她好生佩服。
嬋娟一笑,「是呀,他說不放心我們出門,還說今天楊柳河畔鐵定人山人海,還是不出門為妙,大概是怕我們把小姐弄丟了吧。」
「卓大哥的心思總是這麼細密,」喜兒眼裡出現傾倒,忍不住稱讚心上人。
嬋娟溫柔的說:「將來不知道誰有那個福氣嫁給卓總管,那一定很幸福。」
喜兒馬上想像自己和她的卓大哥共結連理的畫面。他掀起她鳳冠上的紅帕,她依偎在他的懷中……想到這裡,她突然害羞,臉又紅了。
「哇——」樂極生悲,大叫一聲,她被門檻給絆倒了。
「小姐!」嬋娟連忙拉起她,啼笑皆非的替她順順裙擺。
「好痛……」喜兒揉著膝蓋,再度認清一個事實,她永遠不會像夢境裡那麼出塵,仙子不會隨便被絆倒,就算被絆倒,也不會像她一樣鬼吼鬼叫。
她……唉,不是成仙的料。
「小姐怎麼了?」前來接人的卓鈺青不意目睹了喜兒跌跤的畫面,他連忙向前幫忙嬋娟攙扶。
「沒事。」喜兒在心裡暗暗懊惱,恨自己不長進,不能把美好的一面表現出來給心上人看……只是,她有美好的一面嗎?
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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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睡著了。」
「可是他的手為何高舉著?」
交談聲不大,但仍擾醒了睡夢中的簡翼,他知道那是歸燕和如箭的聲音,他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他倆在他面前。
「我睡著了?」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是夢嗎?
他夢見自己又墜崖了,跌落到深幽的谷底,有個宛如林中仙子的少女照顧著他,她是霞雲谷的主人。
霞雲谷……
他搖了搖頭,一點印象也沒有,因為那是不存在的。
她悉心照料著他,他想抬手摸她,卻自夢境裡醒了過來。
他閉起眼,黑暗中馬上看到她姣美唇畔那抹無比溫柔的微笑,奇異地撫平了他接管簡家莊以來的疲憊。
他悠然歎息一聲,她的瞳眸澄澈清亮,他想再見她一次……
「少主,是不是身體不適?要不要請大夫來?」
歸燕和如箭均被他這回異於平時的舉止嚇住了,他們蹙眉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歸燕甚至緊張得下顎抽動了一下,生怕這是他們少主人前不久昏迷十多天的後遺症。
好一會兒,簡翼才睜開眼睛。
他定了定神,瞳眸中的迷離退去幾分,他看著兩名為他擔憂的屬下,挺俊的薄唇微揚,若無其事地問:「什麼事?」
儘管還是不放心,但他們還是謹守做人下屬的本份,絕不越矩。
「有消息指出,駝幫要劫咱們從兩廣入蒙古地區的商路。」歸燕臉上有著戒慎的表情。
簡翼劍眉微挑,「消息可正確?」
那條商路,運送的多是茶葉、綢緞、藥材、蔗糖、陶器等基本生活用品,如果遭劫,損失也不大,因此駝幫若真要搶劫,想必有其他目的。
「對方連行劫的日期都已底定。」如箭回答。
歸燕和如箭形同他私人保鏢,歸燕話不多,沉著穩重,拳腳功夫很扎實,而如箭有些倔傲,他百發百中,是個神射手,只要他外出,他們均與他寸步不離。
沉吟了一會兒,簡翼吩咐道:「不需滅口,我要活抓,劫匪之中,誰供出幕後主使者,便賞白銀萬兩。」
「知道了。」
語畢,他的眸子無意識地望向敞開的長窗,午後的花園,蝶飛蜂舞,熱風拂來,他感到一陣悶熱,心裡居然產生一股濃烈的失落感。
春夢了無痕是這個意思吧?
那只是一場夢,僅僅只是一場夢而已,他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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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想要什麼告訴我,我替你拿。」她輕輕將他的手按回床榻上,清靈脫俗的面孔近在眼前,他捨不得闔眼入睡。
他搖了搖頭,按捺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她太清純了,他怕嚇到她,也怕唐突之舉冒犯了她。
「那麼你休息吧。」她吐氣如蘭地說。
她的聲音再一次安定了他的靈魂,他進入了黑甜夢鄉。
他醒來的時候已不見她的芳蹤,他感到渾身疼痛,依然止不住渴望見她的心情,他下了床,憑著意志力走到石門邊。
放眼望去,遠山蒼翠,眼前綠樹紅花相間,地上綠草如茵,又厚又軟,大地一片沉寂,宛如人間仙境。
近處,花木扶疏、流水澄沏、亭閣聳立,天氣出奇的晴朗,古槐開了滿樹的花,四邊都是峭壁,而不負霞雲谷之名的,谷內霞雲萬丈,是一座巧奪天工的絕美人間仙境,耳畔似乎還聽得到潺潺流水聲,地勢雖然非常險惡,但屋宇位在這座幽僻的山谷之中卻又萬分安全。
他看到他的駿馬在院落裡自由走動,也一眼看到他想看的人。
他夢中的仙子衣衫飄飄地站在槐樹下,澄澈眼瞳專注地仰望著槐樹。
他腳上有傷,一拐一拐地走到她身後,聞到的不知是她身上的幽香還是槐花的香氣。
「你醒啦?」她回身,眉宇間竟有淡淡的哀傷。
「你怎麼了,不開心嗎?」他忍不住想關心她的喜怒哀樂,雖然,他們昨天才相識,但他覺得她的開心與否已是他的責任了。
她輕撫著樹皮,輕輕地說:「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這棵槐樹是我小時候,他們替我種下的,今天我份外想念他們。」
他聆聽著她訴說心事,看到她晶瑩的眼裡漸漸湧現淚霧。
原來如此,她已父母雙亡,驟時間,他心中對她湧現另一種憐惜的情緒。
「不要再難過了,逝者已矣,我不喜歡看到你難過的表情。」他粗聲地說,動手拭掉她頰邊的淚。
他的舉動令她的心房顫動了下,她炫惑地看著他,感覺到他挺拔偉岸的高大身軀和柔弱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同。
他凝視著她皎潔清妍的臉,有幾朵槐花飄落在她發上,令她更加動人。
良久,他們就這樣凝視著對方,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他們眼中只有對方的世界。
「小姐,該用午膳了。」杜鵑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翼少俠,你也該用午膳了。」
他看了那像丫鬟的少女一眼,眸光又回到喜兒身上。
他們在清雅的偏廳用膳,菜色清淡但豐富,因為有她在,他胃口奇佳,一連吃了三碗白飯,喝了一大碗的湯。
反觀她,他驚訝於她食量之小,簡直跟只螞蟻沒兩樣,飯只吃了兩三口,肉類不碰,只夾淡得不能再淡的青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