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席梵旻
「你……你在生氣嗎?」趁著喘息的空檔,她依著他的唇畔,有些得意的問。
「沒錯!」這女人的嘴絕不能讓她空下,否則就是替自己找麻煩,於是他又低下頭攫取她的柔軟。
蝶兒嘴角勾起一道漂亮的笑弧,心裡暗想:還說不準,這會兒他不高興不是又吻她了嗎?所以,以後要是有人不開心,她也要這麼吻他!
她快樂、笨拙的回吻他,希望他不要再生氣了。
「你一定要穿成這樣嗎?」堅持自己上藥的古承天終於艱難地上好藥,並且裹上傷布,一切就緒後,他才敢再跟她說話。
方才兩個幾近光裸的人相擁而吻,而她生澀的技巧學著他的動作對他展開一連串難耐的折磨,差點令他再度失控,若不是他自制力過人,恐怕現在他們連晚餐都省了。
「穿這樣沒什麼不好呀。」蝶兒看看自己覺得並無不妥,該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呀!一定又是他在胡言亂語。
她不想理他,轉身將吱吱摘來的一大堆水果擱在桌上,桌上不夠放的,她才又將其他的收在石臼裡。猴子就是猴子,無法分辨人所說的「多一點」是多少,摘來這麼多的水果教她往哪放?
「姑娘家穿衣要有三遮,一遮頸項、二遮雙臂、三遮雙踝,而你……」古承大搖搖頭,從她將長髮紮成條馬尾的頭頂打量至只著一雙草鞋的腳下,「連遮都沒遮。」
「那又怎樣?」蝶兒被他審視的目光看得心裡頭怪怪的,直覺的想護住雙臂、雙腿。「書上畫的人偶不也什麼都沒穿的嗎?」
「喔,什麼書?」他勾起一抹微笑,滿意的看著她扭捏的反應。很好,這個小白癡終於懂得何謂害羞了。
「點……點穴書……和……和……」蝶兒被他瞧得全身發熱,連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和什麼?說下去呀。」古承天好笑地等著她回答。
「沒什麼。」她轉過頭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就會變笨,然後舌頭也會跟著不聽話的打結。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些書應該是一些練功的秘筮,而且書上的人偶大部分是男人,他們沒穿上衣服主要原因是想讓練武之人更清楚穴位走向,我說得沒錯吧?」
蝶兒老實的點點頭,而一顆頭則低得不能再低。
明明他說的全是事實,而自己這麼多年來不也是全靠書上寫的過活,為什麼一經由他的口中說出,自己反而會覺得不好意思呢?
對了!一定是生病了,不然身體怎麼會熱呼呼的?
古承天訕笑一聲,「姑娘家不能和他們一樣,會讓人笑話的。」
「這裡沒有人會笑我。」蝶兒極力辯駁,她實在很不喜歡他那副看扁她的表情。
「就算沒有人會笑你,你也要潔身自愛啊,要知道一個姑娘讓男人看去了手臂、雙腿,可是要嫁給他的。」他戲謔的說道。
蝶兒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忽然大叫:「我才不要嫁給你!」
「為什麼?」古承天當下冷著一張臉問道。雖然他也不想娶她,但她的那句話仍教他備感刺耳。
「我有我自己要嫁的人。」她直覺的回道。
「誰?」一想到她天真無邪的臉衝著別的男人笑,甜美的唇被別的男人佔有,嬌柔的身子躺在別的男人懷裡……他心裡的一把無明火就直往腦門衝去。
「為什麼要告訴你?」其實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因為這一切全都是姥姥臨終前交代的。
姥姥不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精通五行八卦、占卜之術,印象中的姥姥整天不是研究陣法便是卜卦。
有一天她突然把自己找去,說什麼在她十七歲的那年,會有個男人從天而降,並要她把那三個分別是紅、黃、藍三種顏色的錦囊交給他,而那個男人也將會是她的夫婿。
如今她男人是碰上了一個,但就不知他是否真是從天而降。
占承天不說話的轉身背對著她躺下。她說得沒錯,他為什麼要知道,她會嫁給誰又干他什麼事。可是,該死的!他就是不喜歡她嫁給別人!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窒悶,兩個人都不願開口說話,而一旁不解兩人正在嘔氣的吱吱,無憂地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望著蝶兒,伸手向她要晚餐吃。
「在桌上,自個兒拿吧。」蝶兒看了一眼仍是背對著她的古承天,只覺一股煩悶直上心頭,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開心,可看他這副樣子,她也開心不起來了。
她走至他的身後,搖搖他的肩說:「你不開心嗎?那我吻你好了。」
「隨隨便便就把唇送出去,難道你真的這麼不知恥?」古承天怒氣騰騰,口沒遮攔地朝她大吼。
但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能馬上咬斷舌頭。瞧他說了什麼該死的鬼話,要知道她什麼都不懂,而且,能讓人「快樂」的那種方法還是他親身教授的,但現在他卻反而罵她不知恥。
見著她眼眶裡流轉的淚光,古承天好想道歉,可是男人的自尊讓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蝶兒好心的把嘴湊過去卻被他吼得停止動作,教她進也不對退也不是,只能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她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凶過,甚至羞辱過,而他竟然這麼大聲的對她吼。
「壞蛋!」趁羞憤的淚水未滾下之前,蝶兒奔出了屋外,她再也不要見到這個無禮的男人了。
瞥見她滑落眼角的淚珠,古承天的心揪成一團,難受得緊,他無意的,他真的是無意的!
潛意識裡不願見她難過的意念,讓他管不了什麼自尊,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當下抱起沉重的身子一跛一跛的追出去。
「蝶兒……蝶兒……」他苦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緊追在她身後,為的就是要向她表示他的歉意,而此種異於往常、莫名其妙的舉動,他根本沒時間去探究。
想他「古承天」這個名號在武林中亦頗負盛名,曾幾何時需要跟在他人後面跑,可是今日,他不但跟在一位姑娘家後面追,更肯為了向她道歉而放下他一向高傲的男人自尊,若此舉讓唐門三少——唐劍宇見著了,不損他個五百年才怪!
可是現在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追上她再說。
蝶兒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大步大步的往前走,不理會他在後面頻頻的呼喊。
古承天見她奔往溪邊怕她會做出傻事來,心裡一急就忘了要看路,結果一個沒注意讓路上突起的樹枝給絆個正著,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的哀呼聲終於拉住了蝶兒的腳步,她回頭望,只見古承天痛苦的抱著腳,眼眉全皺成一團,但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舉步離開。
她才不要理這個無禮的男人呢,最好痛死他算了,大不了當自己沒救過他。
「蝶兒……很抱歉,剛才我不是有意的……」古承天抱著紅腫的腳踝坐在泥地上,聲如蚊蚋,形容十分狼狽。
她再次停住腳步,站在原地考慮著到底要不要回頭。
「那是因為!因為我很生氣。」他有些笨拙的繼續解釋著,硬是昧著良心將心中那股酸味解釋成生氣。
以前他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事而解釋,尤其是女人,他大可和從前一樣扭頭走掉,可是現在他非但沒有,反倒低聲下氣懇求她原諒。
更可怕的事是,他竟然會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女人低聲下氣,且慢慢的在乎她的感受。他知道自己已經遊走在自我毀滅的邊緣了,可是要硬起心腸對她那純真得幾近白癡的嬌顏不理不睬,他又做不到,真像是上輩子欠她的。
「就因為你生氣,我才好心的想用吻來替你消消氣,你非但不領情,還對我大吼大叫的。」蝶兒忿忿不平的踩著重重的腳步踱到他身邊,雙手叉腰,從上往下的瞪著他。
「我就是因為生氣才會吼你的。」古承天拉著她一道坐在泥地上,以他昂藏七尺之軀從不須仰頭與人說話,現在也一樣。
「可是我又沒惹你生氣,你為啥朝我吼?」蝶兒心不甘情不願的蹲坐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她現在一肚子的氣都還沒消咧。
「那是因為……」他強壓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在他尚未搞清楚心中的那一團亂之前,他絕不會輕易讓任何人進駐他的內心世界。
雖然他從不否認有一見鍾情這回事,但也不會傻得去讓它牽制自己的情感,更何況,他還有愛人的權利嗎?
自從一家百餘口慘遭滅門之禍後,「愛」對他來說早成了一種奢侈的東西,雖然唐門掌門人唐惟仁待他不薄,不但讓他學藝,更將他視如己出,可是他還是無法放任自己去愛他們,因為他怕歷史會再重演,到時他又得忍受一次至親至愛的人離他而去的痛苦,他會承受不住的。為了不讓自己痛苦,他只好封閉情感對人不聞不問,最好是事事不關己,無痛亦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