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於媜
氣定神閒的留下一句,衛夫人便甩著絹帕逕自離去。
「娘!我不要——」看著他娘決然離去的腳步,衛烜風憤恨的咬牙低咒道:「可惡!」一大早被打斷好事已經夠讓人鬱悶了,現在竟還要塞個弱不禁風的丫環給他!
他悻然一回頭,眼見渾身僵直的小丫環,登時她怯生生的模樣更挑起他狂熾的怒火。
只是已然陷入震懾中的楚若水,卻渾然不覺他眼中幾欲將人焚傷的怒火,仍兀自恍惚失神。
好——俊美的男人!
再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楚若水再也移不開視線。
沒有了方才狂亂、危險的氣息,綰起了披散的黑髮,穿上了一身整齊、尊貴的錦白長衫,眼前這個男人挺拔出色得讓人瞠目。
她不敢相信這天底下竟還會有這般俊逸、優雅的近乎漂亮的男人,尊貴、儒雅的打扮,襯著他一身自然流露的從容自信更顯出色。
他是個讓人難以忽視的男人!
兩片性感飽滿、隱約掛著戲譫意味的薄唇,挺直透露著掠奪天性的鼻樑增添了一股英氣,一雙微微勾起的桃花眼彷彿會勾魂攝魄似的,叫人只消瞧上一眼,就全然忘了自己。
他簡直就像是自畫中走出來的玉面書生——只除了眼中那抹狂蕩的玩世不恭。
生平第一次,楚若水的心口竟為男人微微顫動了。
「別自以為端著張稍微漂亮一點的臉蛋,就想在我衛王府裡頭邀寵,要是伺候得我不順心,我照樣會讓你立刻滾蛋。」
惡狠狠的丟下一句話,他轉身就往門外走,讓楚若水不知所措的呆愣原地。
二少爺不但身子不好,脾氣還很差!
「水兒,別理他!風兒因為身子不適的關係,所以脾氣差了點,你就多擔待些,喔!」
不知何時,衛夫人竟又繞了回來,拍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溫柔的撫慰道。
「夫人,您放心,二少爺病得這麼嚴重,說什麼我一定不負夫人所托,好好照顧少爺。」楚若水胸口裡充塞著滿是犧牲、奉獻的激憤情緒。
「那就好!我就將風兒交給你了,還有,在這你什麼事也不用做,只要陪在風兒身邊,專心伺候他就行了,知道嗎?」
「夫人,您放心吧,水兒定會好好照顧二少爺的!」
楚若水遙望著遠處英挺、修長的身影,堅定的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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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起,楚若水便進了風閣伺候衛烜風。
雖然她不善於伺候人,但是一思及少爺有病在身,又受到衛夫人如此殷切的懇托,生性淳善的楚若水,自是無時不刻的跟在衛烜風身邊,小心翼翼看護著他,深怕他的身體出了岔子。
雖然對於她的悉心照顧衛烜風始終不領情,也從沒給過她好臉色,但楚若水還是十分盡心盡力。
舉凡他的生活起居她無不細心照顧著,還不時前去請教府中的其他丫環,如何將衛烜風伺候得舒坦、周到,唯恐自己有所疏漏。
而且負責替二少爺「治病」的「秦大夫」生性愛乾淨,總是要求她每天都得將衛烜風的寢房裡外打掃乾淨,順便替她清洗衣裳。
雖然衛夫人曾說她不必做這些辛苦的雜活,只是「秦大夫」這麼辛苦的替二少爺治病,能替她做些事情,她是絕無一句怨言的,只是以往總是被人伺候的她,實在做不來這些雜活。
即使她總是十分謹慎小心,卻仍難掩做事的生疏,往往一壺茶總會被她泡得難以入口,就連再簡單不過的疊被、整理寢房也往往要費上大半天。
另一方面,被這丫環給擾得無一刻清靜的衛烜風,雖對府中丫環向來不惡,但唯有這丫頭卻讓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不明白的是,對女人一向極有耐性的他,為何獨獨對她例外,每次一看到她,她那怯弱的模樣總會讓他有股莫名的怒氣。
尤其是這丫頭,與大哥近來帶回府的小孤女柔心逐漸熟絡了之後,她就成了他的眼中釘,每回一見到她就無一處舒坦。
看煩了水兒那張怯生生的臉,暫到昊陽閣轉了一轉的衛烜風一進門,就見到房內凌亂的被褥,以及被擦得濕淋淋,簡直慘不忍睹的桌椅。
「這是怎麼回事?」
衛烜風不悅的質問一旁閒適染著指甲的秦雙雙道。
「還不是那丫頭做的好事!」秦雙雙眼也不抬的吹著染滿紅汁的纖指,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閒樣。「一早就見她裡裡外外忙和,一個好好的寢房就給她弄成這個樣兒了!」
「這蠢丫頭——」衛烜風咬牙環視著一片狼藉的房內,不禁咬牙低咒道:
誰要她做事來著?!
成天跟前跟後的唆已經夠他煩了,這會竟還把他寢房給弄成這副亂七八糟的樣子,等她回來,看他怎麼整治她!
正在氣頭上,一陣輕盈的腳步倏然自門外響起,不多時一張清麗的臉龐便探了進來。
「秦大夫,我洗好衣——裳——咦?二少爺您回來了?」楚若水意外見到衛煩風也在房內,不禁驚喜的綻出笑容。「正巧!補藥正好煎好了,我這就去端來。」說著便又急忙往門外跑。
「秦大夫?」衛烜風狐疑的目光,往身旁一副事不關已模樣的秦雙雙瞥去。
「誰知道怎麼回事?我告訴她我叫雙雙,這怪丫頭偏要成天秦大夫、秦大夫的叫。」秦雙雙聳聳肩,一臉比他還要莫名其妙的神情。
叫秦雙雙這青樓花魁為「大夫」?這丫頭是哪根筋不對?瞪著楚若水消失的門外,衛烜風揪起眉峰,陷入了沉思。
正百思不解之際,楚若水端著一隻黑色陶壺又匆匆回來了。
她連忙將滾燙的陶壺放至桌上,拚命吹著被燙疼的手指,一迭聲的說道:
「呼——好燙!這補藥可是熬煮了足足兩個時辰哪!」
「補藥?」衛烜風順手掀起被熏得烏黑的壺蓋探了眼,疑然揪起了眉頭。「裡頭黑壓壓的是什麼東西?」
「藥草啊!二少爺,水兒聽人說這種藥能健骨強身,特地熬來給您喝的,而且得趁熱喝才有效——」
楚若水迫不及待的執起藥壺就往茶杯裡頭倒,然而話聲卻倏然消失在錯愕大張的嘴裡。「咦?怎麼沒有藥汁?藥汁到哪兒去了?」
她明明記得府中的丫環珠兒說,只要將藥草熬煮兩個時辰即可的啊!可,如今——藥汁上哪去了呢?
衛烜風不耐的瞪著她一臉錯愕、茫然的神情,忍耐幾乎已到了極限。
「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吃什麼健骨強身的藥。」他厭厭的瞪著燻黑的壺身,語氣不善的說道:「再說,哪有人用這種火候煎藥的,難怪水都給煮干了——」
「水?您說……什麼水?」這藥壺裡頭不只要放藥草就成了嗎?楚若水一臉茫然的盯著黑壺。
「你的意思是?你煮這藥草沒有——添水?」衛烜風瞪大眼,勉強自嘴裡擠出一句話來。
「可是,珠兒說只要將藥草放到藥壺裡就成了——」
「你是真沒腦子還是裝傻?我的天!」衛烜風無力的一拍額,而後再也忍無可忍的怒吼起來。「熬藥得添水就算是傻瓜也知曉,還要人告訴你嗎?」還好他沒病,否則難保哪一天真會被她弄死!
「二少爺,我只是想——想——」被他一吼,向來嬌弱的楚若水,眼淚就這麼不爭氣的冒了上來。
「想做什麼?氣死我嗎?」他鐵青著俊臉,沒好氣的嚷道。
「是啊!爺,您這丫頭是哪找來的,幹活兒笨手笨腳就罷,還老淨做些讓人笑掉大牙的蠢事,簡直比個三歲孩童還不如哩!」
一旁的秦雙雙兩手忙著,還不時抬起細長的鳳眼朝楚若水拋著冷眼,十足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不,不是的!我是想少爺有病在身,所以才去同珠兒討了點藥方子,好抓藥熬來給二少爺——」
楚若水的話還沒說完,就遽然被他狂暴的怒吼給吼掉。
「我會見鬼的有病才怪!我看你根本是——」衛烜風失控的一把揪起她纖細的身子,恨不得捏斷她的頸子。
「爺,您瞧,這丫頭咒您哪!」
一旁的秦雙雙染完了指甲,唯恐天下不亂的拔尖嬌嗲的嗓子,在一旁煽風點火。
衛烜風瞥了眼秦雙雙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陰幫凌厲的目光再度轉回她臉上,瞬也不瞬的盯住她。
他的手逐漸使力,毫無預兆的卻猛然驚覺掌下的身子竟是如此單薄、纖弱,彷彿他稍一用力,就會被他揉碎似的——
「滾出去!」他咬牙憤然鬆開手,暴怒的吼道。
還來不及拉攏幾乎被他扯破的衣襟,楚若水強撐起發軟的雙腳,連頭也不敢回的跌跌撞撞跑出門去。
第三章
楚若水含淚漫無目的的拚命往門外跑,直到雙腳再也跑不動,才踉蹌跌坐在地,忍不住痛哭失聲。
為了五十兩銀子,她出賣了自己,只求能盡心盡力的想做好自己的活兒,只是她不懂為何二少爺總要一再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