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凌玫玫
不會吧……爹他怎麼可能知道?……
瞧見言嘉心虛的模樣,成懿行無奈地搖首歎息。
「情愛本由各人自主,你喜歡誰、想與誰廝守,爹都無話可說。問題是彤弓他……他是個男人啊!斷袖之癖……這……你們未來的路走起來可會辛苦無比。何況,彤弓是已有家室者,你這樣……不是自討苦吃嗎?」
言嘉頃刻忘了反駁,雙眼睜若銅鈴,身體如雕像動也不動。
他以為爹得知了彤弓的身份,原來他……他居然把他和彤弓誤認為……
言嘉忍俊不住,捧腹的笑意頓時洩洪。
「言嘉,你沒事吧?」成懿行被他這反常樣子嚇著了。
言嘉好不容易止住笑,昂首細細解釋,「爹,你誤會了,彤弓她……不是男人,而且她的妻子亦晴……」
待言嘉把事實真相告知,成懿行不由得稱奇。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想不到如此英氣凜然的小伙子,竟是女兒家,也難怪你會愛上她。」
言嘉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著。「彤弓她……是我在白家的第一個朋友,她從未將我視為奴僕,還自願成為我的親人,撫平我當時失去養父養母的悲傷。在我的心目中,她已經比朋友重要上好幾百倍。」
「所以你割捨不下?」
「爹,我……」
成懿行手一揮,阻止了言嘉的話語。
「你們的深厚感情,我非常瞭解,就如同我至今依然忘不了你母親一樣。不過,你必須明白,彤弓可能一輩子都恢復不了實際的身份。」
「我不在乎,我只想陪在她身旁。」
「你呀……」面對言嘉這般癡情,成懿行都不知該喜該憂。「白家在江西也算有頭有臉,一旦彤弓的身份曝光,可不是鬧著玩的。再加上唐亦晴落水,這事……」頃刻間,成懿行眸光一閃,眉間眼梢浮上胸有成竹的笑意。
「爹,你想到什麼了嗎?」
「我有個好辦法,可以讓彤弓做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成懿行迎上言嘉木然的神色。「不過,有個條件,事前你絕不能讓彤弓知曉這個辦法。我想看看,你們的感情到底可以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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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宅大廳裡,瀰漫著凝重的別離傷愁。
「你真的下定決心上京城?」艾虎反覆問了許多遍。而廳外來人聞言,倏地停住,顫抖著步伐,躲於門側,側耳傾聽。
「艾大夫,承蒙你費心教誨,我不能報答萬分之一,卻還要離去,實在非常抱歉。」言嘉雙膝跪地,內心感傷不已。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艾虎急忙扶起他。「我教你,是因為你確實是塊可造之材,盼望你將來懸壺濟世,救治更多需要幫助的人,而非貪圖的你的報恩。其實,以你現在的能力和好學的精神,已經足以獨當一面了。奉養父母,是為人子女的義務,我看我也挽留不了了吧!我只期望你別忘了身為醫者的慈心與責任。」
「艾大夫,這點我絕對不會忘記。」言嘉信誓旦旦地堅決道。
「我書房裡還有好幾本醫書,你帶著,我相信以你的資質,即便自學,也一定可以參透。」
言嘉躬身稱謝。
「言嘉哥,你不打算回南京了嗎?哪個地方不去,偏偏到京城!京城那麼遠,什麼時候才能再相見啊?」春晨淚眼滂沱的。
言嘉摸摸她的頭,安慰道:「會有機會的,只要你我都記得彼此,距離不是問題。」
突然,一直悶不吭聲的小曼拍了桌面,大夥兒視線齊朝她而來。水亮黑眸暗藏悻然,她以手語問道:「彤弓呢?你已經放棄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言嘉為難地垂首,不做任何回答。其他人則一團霧水,言嘉放棄了什麼?和彤弓有何關係嗎?
此刻,廳外的彤弓屏著呼吸,鼓起勇氣步入廳內。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言嘉做了選擇,她不能有任何傷心難過的表情,她不能造成他的負擔。
「言嘉,終於決定上京城了?」幾乎咬緊牙根在忍著,彤弓盡可能笑得開心。
言嘉當然看得出來彤弓背後的心情,他和她一樣痛苦,卻只能簡單答道:「嗯!我爹已把南京一切都處理妥當,這個月出發的話,新年之前必定可以抵達京城。」
「那……祝你一路順風。」
「妳也是。」
小曼撇開視線,為兩人如此的對話感到心酸。
數日後,在成府發船的同時,彤弓懷著所有苦楚寂寞,踏上與言嘉完全相反路徑的歸途。
尾聲
時光荏苒,轉眼間春暖花開的季節已漸入尾聲。
一日,白無衣閒來無事,漫步離白府數射之地時,一輛馬車踢踏而來,停在她面前。
車內探頭出一名清秀俊朗的男子,笑顏和藹地詢問道:「這位姑娘,請問白錦川白老爺的宅邸是否往這個方向?」
無衣盯住他雙眼,他頓覺心頭冷意一顫。好一會兒後,她置若罔聞地繼續向前走。
男子覺得莫名其妙。他表達錯誤嗎?他趕緊下車,追上無衣。「姑娘!」
「大老遠自京城趕來,您這位侍讀學士真不輕鬆。」無衣轉頭,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大吃一驚的神情。「當說客不容易啊!尤其是這麼棘手的婚姻。」
「你為什麼……」他獨自南下,只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目的和行程。甚至此番前來他並不打算表明他的官職身份,只求說服白老爺。眼前這位陌生姑娘,何以得知?
「在問路之前,最起碼得報上姓與名!」
「啊……對不起。」他傻傻地道歉。「在下姓袁,名之賓……」
「今年的榜眼,官拜翰林院侍讀學士,從五品。是吧?」
他呆愣住。為何她對他的來歷如此清楚?她到底是……
「袁公子,無論您是否為了報恩,小女子都希望您能傾盡全力。彤弓與言嘉的幸福就在乎您言語之間,請您務必努力,讓他們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有,我那無緣的弟媳,您可要好好珍惜。」
袁之賓自此已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與亦晴在京城巧遇言嘉,得知事情始末,在成老爺的授計下,他自告奮勇南行宜豐,就為促成這段佳緣。此事就他們四人知曉,她怎會全盤皆知……等等,她說弟媳……莫非她是……
當袁之賓回神時,無衣早已走到街路對面,漾起淺淺靨輔,朝他說道:「不必驚訝,我不過是可以讀心罷了。您沿著這條大路,沒多久就可以抵達白宅大門。」語畢,她盈盈離去,留下一臉愕然的袁之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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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桃花樹,今年開得格外燦美動人,可惜樹下的人兒卻無法如桃花那般生氣活力。
自後門繞進花園的無衣,第一眼就望見樹下的彤弓。她步向桃花樹,踢了踢傭坐出神的她。所謂徒剩空殼的活死人大概就這德行吧!
彤弓半睜眼,稍稍看清了眼前人。
「還認得我嗎?」無衣挑眉,冷冷問道。
彤弓毫無笑容,點頭。
「一個駱言嘉就把你整成這樣,你未免太可憐了。」聞及言嘉之名,彤弓瞳眸的嗟歎更添數分。
回到宜豐後,彤弓報了唐亦晴的死訊,眾俱驚訝不已,只有無衣像沒事人一般。白錦川為此不知責備彤弓多少遍,夙夜憂煩白、唐兩家的關係恐因此而破滅。
然彤弓根本無心理會,失去言嘉的日子宛如永無止境的熬煉,空白地疲乏。是非對錯,她已無力也無餘地置於心中了。
無衣揚揚詭譎的唇畔,蒼灰的眸裡駐留玩味的笑意,她蹲身低語於她耳畔,「你放心,我相信你的幸福很快就會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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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要彤弓入贅?」白錦川不可置信瞪著眼前笑容可掬的袁之賓。
「是的。」應他要求,內廳僅剩二人,其他閒雜人等全部避開。
「開啥玩笑?我白家就這麼一個獨子,入了成姓,我白府誰來繼承?」
「白老爺,請先息怒,聽我說完再發火還不遲。」他慢條斯理地笑答。「令郎先前娶了唐家小姐,卻不幸落水致死,現在連個屍首都末尋獲,試想,唐初齡會放過白家嗎?」
「這跟彤弓入不入贅有何干係?」白錦川不悅地反問。
「白老爺,這您就不懂了。」袁之賓有條不紊地仔細分析。「唐小姐落水一事,唐家若認真追究起來,白少爺肯定脫不了責任。道義上的牽連也就算了,萬一唐家不放過,硬是扯到商事,憑您兩家勢均力敵,恐怕又會重演聯姻之前的複雜競爭,搞不好落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袁之賓頭頭是道的話語,正中白錦川心事。他沉吟半刻,卻仍是不懂此事與入贅的關聯。
袁之賓看出他的猶疑,於是緊接著說道:「成家在江南一帶不僅有頭有臉,其財勢更是無人能出其右。若將您么子入贅成家,成老爺不但會幫您擺平與唐初齡可能的糾紛,讓您以後在商場上順利無阻,這嫁妝也絕對會包君滿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