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凌妃
「依你看,有沒有可能是受傷的時候傷到腦子了?」以柳少葦耿直不阿從不矯飾的性情,郭亮不得不作此懷疑。
(這點我早就想過了,也請醫生徹底、嚴密的檢查過好幾次,報告都說他比正常人還正常,如無意外,傷養好後想活一百年也沒有問題。)反而搞得他自己大傷腦筋!
(我本來是不想煩你的,可是這一回鐵面雙子對少尉似乎誓在必除,少尉又堅持不肯換醫院。我也考慮過向總部求援,可是依我研判,少尉是心病,心病還要心藥醫,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也許你能夠打開他的心結。)
郭亮陷人短暫的苦思——
對於柳少葦,他是責無旁貸。要是在以前,他不作他想,二話不說就會以最快速度趕到他身旁。
奈何,今非昔比,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他有了謝芷韻,勉強說,他們算得上新婚燕爾。他這個準新郎倌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丟下準新娘,一個人跑到美國,何況他們尚未洞房。
乾脆把一切告知,讓她跟他一起到美國吧。
不行!藍傑士把情況分析的如此險惡,說什麼他也捨不得讓她去涉險。鐵面雙子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背後的龐大殺手集團。
絕不能讓她知道,光憑她在電梯裡毅然決然就將自己托付給他的表現,倘若她得知內情,絕不會同意他一個人單獨前往。無論如何,柳少葦的事必須瞞住她。
索性他們還沒有登記,在法律上還稱不上是合法夫妻,屆時,就算他運氣不佳出了意外,也不會連累她守活寡,浪費她的眼淚。
「我明天就動身。」經過一場內心的拉鋸戰,郭亮義無反顧的說。
◇◇◇
等待對戀人來說像酷刑,何況謝芷韻是愛情新鮮人。誰說戀愛中的情侶喝水也甜,她才選修不久:卻已覺得五味雜陳,酸甜難分。
獨自坐在中庭咖啡廳的角落已經有十分鐘了,雖不在意誰等誰,可是見不到郭亮,她的眼皮又直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似的令她不安。
任務至此可說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只要他們明天離開時,把那封早已寫好、文情並茂的信留給依凡·摩根,一切就算圓滿達成。
這一次,她不但順利完成上級交付的任務,更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謂是雙喜臨門。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她從頭到尾欺騙依凡·摩根感情的事了。
不管他是否真的十惡不赦,不管他是否罪該萬死,她都不該是那個制裁他的人,更遑論是用這種卑鄙騙人感情的手段。
然而正邪本就誓不兩立,何況她芳心所屬的對象從不是他。
還好時間不算長,他應該沒有投下太多的感情,也許很快就會忘了她,期待他能早日覓得真摯的戀人。
她舒了口氣,隨手理理儀容把一撮頭髮撥到耳後,淺嘗了口卡布奇諾咖啡安撫情緒。
原來古人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度日如年全是不正確的,什麼一天,別說是二十四小時,就是一分鐘她都如坐針氈,身心如煎如熬了。
不知道此刻郭亮在做什麼?洗澡?還是整理資料?想她嗎?像她想他一樣的想她嗎?一定沒有!否則他不會捨得跟她分開這麼久。
完了完了,猜疑、忐忑、喜怒無常……她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戀愛了。才一會兒工夫不見,她已經開始食不知味、牽腸掛肚了。
待會兒他如果來了,她該叫他什麼呢?
叫老公嗎?他們還不算正式的夫妻,這麼叫宛如她是多麼等不及把自己推銷出去,一定會被他看輕的。
入境隨俗,叫阿娜答?粘答答、噁心巴拉,而且還了無新意。
叫郭亮?未免太過矯情,不合她個人風格。
那叫——亮?別鬧了!
嗯——或者照舊喊他小諸葛?那會不會太生疏了?
算了!別想了,順其自然吧!急什麼?她可以先聽聽他是怎麼喊她的,聽過之後再決定也不遲呀。
他來了!她的心跳又開始不聽指揮的狂飆起
一步、二步,不對!謝芷韻眨了眨眼再看一次,三步、四步,郭亮的腳步愈是靠近她愈是覺得不對勁。
直到他在她的對面坐下,他黯沉的臉色、全身散發緊繃的氣息,終於證明了她的預感的確沒錯。
她的眼皮一口氣抖了好幾下!
服務生有禮的上前詢問郭亮,並將Menu遞給他。
「不用了,我坐一下馬上就走。」郭亮把Menu還給服務生。
謝芷韻突然覺得一陣冷風襲來,身上的雞皮疙瘩紛紛豎立。
「對不起,我在整理要帶回總部的資料,沒讓你久等吧!」她的臉色看起來那麼蒼白,教他如何開口呢?
他在玩遊戲嗎?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好像在接待客人?為什麼他的人、他的聲音和不久前判若兩人?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她認識的小諸葛嗎?謝芷韻不置信的看著他。
不等她開口,郭亮繼續以冰冷的語調說:
「任務到今晚算是圓滿完成,很高興這一次能和你合作。」他面無表情地回視她,心裡卻如波濤洶湧般的翻攪著。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嗎?」謝芷韻牢牢地盯著他,企圖望穿他的靈魂,好半晌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前後不到一個小時,一切都改變了。她不是在作夢吧?亦或者,今晚在「千禧大樓」電梯裡那一幕才是夢?
郭亮雙手緊握成拳頭,極力克制自己向她坦白要她等他回來的衝動。
「當然不是。」他輕笑,其實笑容的背後蘊藏的苦賽過黑咖啡。
「我是想告訴你,我臨時有事必須搭早班飛機離開,一切資料恐怕得請你獨自帶回總部交差。」他撇過頭,不忍心看她的表情。
「就這些?」謝芷韻依稀看見原本停駐在她身旁的幸福青鳥飛走了,她眼裡的光彩逐漸被一抹肅殺之氣所取代。
「就這些。」
她心碎了嗎?一定是,要不然為什麼不發脾氣也不質問他?
也好,心碎總比送命好,恨他總比遇險好。
他回答得既簡單又肯定,抹煞了她僅存的一點「沒問題。」她連再見也不說的起身準備離「蠍子!」郭亮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住她。
「還有事嗎?」她的胸中燃起千百種可能希望,也許他會突然哈哈一笑,告訴她這不過是一場整人遊戲,純粹是為了博君一笑……
望著她修長抖顫的背影,郭亮的理智終於還是戰勝了感情。
「密碼項鏈!」他取下脖子上的項鏈擱在桌上。那是在電梯裡生死交關、他們互許終生時,她為他戴上的。
謝芷韻霍然轉身不可置信的盯著他,一如他來自外太空,說著令人難懂的外星語言。
按規定,密碼項鏈是上級所交付的東西,屬於公物,私人不得據為己有,因此任務完成後須連同資料繳回總部。
二條白金鑲碎鑽,形式再普通不過的半心型項鏈,原本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然而在千鈞一髮之際,這二條項鏈是他們互訂終生的交換信物,是這場倉促婚禮唯一的見證,他們曾賦予項鏈新的意義。但是隨著郭亮輕易繳出、毫不留戀的神情,它的存在刺目得宛如嘲諷。
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世界好像都停擺了。沒有心跳、沒有思想,只有謝芷韻眼裡不斷射出的恨意。她伸手抓起那條項鏈,憎惡地瞪他一眼。
「蠍子,我……」她的模樣令他揪心更擔心,
他忍不住起身握住她的手,眼底迅速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可是,他能做什麼呢?說個笑話來緩和尷尬的氣氛?講幾句漂亮高雅的話來安慰她?或者全盤托出,讓她跟他一起涉險?他捨不得啊!
不願他再繼續掙扎,謝芷韻漠然地開了口: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做傻事的。」她冷冷地牽動嘴角,從鼻孔裡悶哼出聲:「你不值得!」她猛力甩開他的手,斷然離去。
她恨他!
這是郭亮除了心在滴血外,唯一能感覺到的!
第十章
將茶壺盛滿水,打開爐火,謝芷韻慵懶地打開廚櫃,拿出最後一碗泡麵,慢慢的拆著調味包。
第幾天了?
她從日本回總部,在總部待了一個星期,又加上回到台灣這一個禮拜,算一算,應該有十五天了吧!
她整整有十五天沒有見到郭亮了。
十五天前,當她隻身回到總部,真可謂是萬念俱灰、了無生趣,對於總部的肯定,以及所給予的種種慰勞和獎勵,她沒有一丁點興奮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機關鎗掃過,早已百孔千瘡。她難過的不是郭亮的無情,即使她再沒有經驗,也能分辨他是虛情還是真心,還有在咖啡廳裡他眼裡的無奈和強掩的哀愁。
如果在電梯裡互許終生的那些話,是他為了讓彼此在黃泉路上有個親密的伴侶,那麼在危險訊號解除後,他的態度就該有所轉變,何必還多此一舉,一路上虛與委蛇的對她含情脈脈,深情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