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笙晴
他劍尖垂下,暗紅的血跡凝塊沾劍,不再像剛才一般銳利,面對敵人的姿態完全沒有防備。
似乎只要閻剎一點頭,邵丹清就馬上棄劍投降,任人宰割。
「如意算盤打的真響,你以為我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你?」閻剎獰笑,扭曲的臉異常恐怖。「我最親愛的兒子,難道你忘記我最喜歡遷怒無辜的人?你欠我的債,我會叫她償還利息。」
姿蓮震驚,不敢相信她剛才聽到的話。「邵大哥是你兒子?」
邵大哥是這個大魔頭的兒子?姿蓮拒絕相信這個驚人的消息。
「我不信!」她大聲否認。
閻剎一陣仰天狂笑。事情開始有趣了!
「他沒告訴你?」鷹似的銳眼盯緊面無表情的邵丹清,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嘲弄。「也難怪,這幾年他一定處心機慮的想讓你認為他清白的像張白紙。」
閻剎深諳折磨他人的手段,告訴她這件事,比親手折磨邵丹清還來的痛快百倍。
邵丹清連劍眉都沒有抖一下,像老僧入定般不言不語,但他愈是平靜無波,閻剎愈知道姿蓮對他有多重要。
「邵大哥,你說--你快否認閻剎的話呀!他是騙人的對不對?你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對不對?」姿蓮掙扎的想靠近邵丹清,但綁住她手腳的繩子釘在大岩石上,她一站起就趴跌在地。
即使手腕都因粗糙的地面磨破細緻的肌膚,姿蓮還是瞬也不瞬地望著邵丹清,希望沒有漏瞧邵大哥的否認。
可惜邵丹青就這麼悶不吭聲,連瞧都沒瞧她一眼。
「不,我不相信,你騙人,騙人--」
邵丹清從小就是她的屠龍英雄,完美的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我何需騙你,你仔細看,他的外表就是最有力的證據。」閻剎得意地睨了姿蓮一眼。
姿蓮頓時啞口無言。
只要嚴謹冷靜的邵丹清微露怒氣,那股懾人的霸意確實神似閻剎。
難怪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戴著平靜的面具,不顯露真正的喜怒哀樂。
那她愛的到底是真正的邵丹清,也就是閻剎的親生兒子,或者是在紀家的邵丹清,一個屠龍英雄的表面?是她自己親手把高貴的王冠加諸在他身上,一旦形象出現裂痕,顯示出不堪的過往,她還能確定自己的愛是真實的嗎?她真的能完全不介意他的過往,接受他有一個殺人無數的父親?
她該如何繼續走下去?
「或許你也有興趣知道,紀家那次搶劫行動,就是由他一手策畫的。」閻剎再捅他一刀。
他沒想到他會救走紀老爺,並在紀府躲了十幾年。更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行動,就是連結官府中最有名的捕快,再加上無數兵力,毀滅了整個山寨。閻剎就是在那一場戰役中,失去自己的一隻眼、一條手臂。
但他殺出重圍,僥倖保住性命,並且東山再起。他把所有債都記在邵丹清頭上,不取得他的性命誓不罷休。
邵丹清冷眼看過閻剎的狂妄,盯住姿蓮每一個細微的變化,直到美麗絕俗的臉龐流露出些微驚慌、恐懼,他的最後一絲希冀,也終於熄滅。
勾起一抹清冷的讓人心痛的微笑,淡淡地像似月華餘暉,沒有溫度。
他本來就不應該奢望,姿蓮會包容他的過去,更不應該認為能瞞住她一輩子。他想強求,卻強不過天意弄人。
這確實是一個可悲的結局,但已注定好是他的命,永不得翻身。
他自嘲地一笑,突然嘔出一口鮮血,順著嘴角染上胸前。
毒藥已蔓延至五臟六腑,此刻再不服下解藥,一個時辰後立見閻王。
「邵大哥?」姿蓮被他決絕的神情嚇住,胸前的血跡怵目心驚。「你還奸嗎?」
「多謝你的關心,我還撐的住。」他客氣地道,一點也不像對未婚妻說的話。
又一口鮮血嘔出,且夾著了暗紅。
「邵大哥,你別死--」晶瑩的淚水順著頰邊浸入塵土中,心慌意亂的姿蓮怎麼也扯不過大岩石的重量。
在這一刻,她完全沒有想到邵丹清是誰的兒子,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只是全心全意的希望他平安無事。
「閻剎,他是你兒子呀,你快救救他。」
「救他?」他挑眉,狀似驚訝。「土匪只奉行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叫我以德報怨,不就是叫我改行當聖人嗎?」狂笑出聲,這一刻他已等好久了。
閻剎蹲下身,以鞭把托起姿蓮的下顎。
「你真是天真的可笑,難怪被他騙的團團轉。你當真以為他是喜歡你,才把你弄上床?醒醒吧!你家龐大的財產才是他中意的目標。」
「放開我。」賀姿蓮別過臉蛋怒視閻剎。「邵大哥若要家產,紀家所有的產業老早就是他的了,笨蛋!」
閻剎也不生氣,爽朗地仰頭大笑。
「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假意忠心,等到娶了你之後,再把紀家的獨子幹掉,到時他名正言順接管紀、賀兩府的事業,別人還會感激他,把他當作救世菩薩一樣看待。這就是男人的手段,你懂嗎?」
閻剎如願以償的看到姿蓮眼中的不確定,而後滿意地讓開身,讓邵丹清知道他美麗的未婚妻已經懷疑他了。
邵丹清見到姿蓮那一點不確定,猶如墜入萬年寒冰,連解釋也開不了口。
「閻剎,這幾年你就躲在這個小山頭,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邵丹清語中有明顯的輕視。
「皆拜你所賜,我會叫你比我慘上十倍。」閻剎陰冷地轉頭,語氣不善。
邵丹清徹底的羞辱他。「叫你三流的手下下毒,這就是你的報復?何時改行吃素誦經,那一場大圍捕把你的狗膽嚇破了嗎?」用往事激怒向來把別人踩在腳底下的閻剎,此時他冷的連姿蓮也不認識他。
閻剎不怒反笑。「激我?是不是想拐我把解藥交給你?」探手進懷中,將一瓶白底紅紋的小瓶子托在掌心。「你再過一刻鐘沒吃下這瓶解藥,將會全身痙攣而死,屆時我會好好觀賞你的表演。」
握著瓶子的手往後一揮,解藥成拋物線墜入後面的山谷中。
「解藥--」姿蓮眼睜睜看它落入森綠的青翠山谷中。
「現在就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慢慢扯出纏在腰間的黑皮鞭,準備在死前好好凌虐他一番。「看在我是你父親的份上,我會留你一個全屍。」
「你的右臂已斷,勸你還是趁最後的機會快定,否則誰給誰留個全屍還不知道。」邵丹清劍尖朝上,豎立不動。「瞎了眼的閻剎,需不需要我讓你三招,以示公平?」惹怒他就如同惹怒一頭暴躁的獅子一樣簡單。
「你!」閻剎濃眉橫豎,長鞭立刻向邵丹清的門面鞭下,強勁的力道從空氣劈過,發出駭人的聲音。
身影快速的往右閃,邵丹清幾次想縮短兩人的距離,卻每每被皮鞭逼回。
邵丹清移動愈見不靈活的身體,遲鈍反應讓他添了幾道傷痕。
姿蓮擔憂的視線一直跟隨在邵丹清身上,他每添了一道傷口,她的心就更揪緊一分。
長鞭再一次落下,在邵丹清的肩扯出深刻的血跡,並且將劍捲住,閻剎運氣拉回,噹一聲,長劍便躺在他的腳邊。
閻剎步步逼近,長鞭也毫不容情的在邵丹清頭上、肩、背留下更多血痕。邵丹清只憑翻身滾動,勉強躲避他的攻擊。
「再躲呀。」閻剎發出嗜血的冷光,處在極度興奮中。
打倒邵丹清帶給他十足的優越感,證明他在這個世界上仍是最強的強者。
「閻剎,你這個變態、下三濫、專門偷襲人的卑鄙小人……」姿蓮把所能罵人的辭句全說出,企圖轉移他的攻擊目標。
「你放心,等到他死後,我自然會好好地料理你。」閻剎張狂地一笑,不知不覺間,已非常接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邵丹清。
原本閉著的雙眼突然發出熠熠光彩,眼神如炬的射向閻剎。
得意的閻剎毫無防備,邵丹清趁機抓准黑鞭,將措手不及的閻剎扯近,抓起事先暗藏在袖口的短刀狠狠刺落。
「去死吧!」短刀直沒額際,噴灑出無數血光,邵丹清雙腿一抬,順勢將閻剎的身體踢落谷底。
「不--」絕望的閻在危急之中握住邵丹清的衣袖,兩個人雙雙翻落谷醫。
「邵大哥--」心臟猶如被人緊緊捏住,姿蓮害怕的動彈不得。「邵大哥--」
「姿蓮,我在--」微弱的聲音從谷中響起。
「你沒死?我馬上救你,撐著,我馬上救你。」姿蓮驚喜交集,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拚命往身旁的落劍靠近,希望能抓到它解開繩索。
「你不能死,一定要等我,答應我絕對不能死。」姿蓮喃喃自語,好像在鼓勵他,又好像在給自己勇氣。
直到快天人永隔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不應該傷了他的心。不管他有著怎樣的過去,邵大哥對她確實是真心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