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笙晴
當他下意識為了要保護姿蓮而推倒秦玉蝶後,邵丹清更加歉疚了。原本想靠近秦玉蝶的腳步,在聽見她發自內心的苦痛之後,又縮了回來。
過多的同情憐憫,只會害苦了她。
「你無時無刻護住你的心上人,卻連半句安慰我的話,都不肯給嗎?」微弱的音量猶如自言自語。
邵丹清眼中鎖住沉睡的美麗容顏,不置一辭。
秦玉蝶迷濛的淚眼看出他的深情,卻不是對著自己。
「我恨你--」她對著邵丹清大喊。
愛與恨通常只有一線之隔。
沉穩的黑瞳望著她。「如果恨我能使你好過一些的話,那就恨吧!」
這種猶如被烈火煎熬的痛苦,他已經在過世的娘親身上看的太多。愛上一個錯誤的人,生下不該出生的他,然後結束了短暫、卻是充滿苦痛的一生。
他曾誓言不沾染紅塵情愛,卻不由自主地戀上了姿蓮,他堅決不步上那個人的道路,卻讓秦玉蝶嘗到絕情的滋味。
在他心中滿是無奈。
「是呀!我是個不相關的人,對你的任何感覺你自然都不介意。」奏玉蝶搖搖晃晃的站起。「可是我卻想讓你記住我,一生一世。」
邵丹清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淡淡地向她點個頭。「我該走了。」
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無論他再做些什麼事、說些什麼話,都無法彌補。只好讓時間治癒一切。
他無防備地抱著姿蓮走向門口,在經過秦玉蝶時,一抹閃光突然由她的手中筆直而下,目標正是姿蓮。
驚促之間邵丹清來不及打落,身子一偏,他以手臂擋住。
一根金簪狠狠刺進結實的臂中,鮮血由傷口處汩汩流出。
「忘了我。」平靜的嗓音頓時敲醒了秦玉蝶的神志。
她神色蒼白地看著傷口,卻吐不出任何道歉的話。
他沒任何責怪,在留下最後一句話之後,邵丹清決然地抱著姿蓮,走向等候許久的馬車。
忘了我……她的腦中一直迴響著邵丹清的話。
悔恨的淚,漸漸由指縫中滲出。
她何苦把自己變成這樣悲慘的模樣呢?
第七章
車輪輾過大街,揚起黃沙灰塵,一輛雕工細緻的華麗馬車從青石板大道揚長而過。
「邵大哥,好渴。」在車內的姿蓮熱的直扯自己的領口,「水--」
邵丹清幫她解開幾顆盤扣。「快到客棧了,忍著點。」
「不要走,不要走好嗎?」她開始囈語,一手在半空中揮呀揮的,不知道想抓些什麼。
邵丹清接住她的手,明顯感受到她的身體放軟,好像鬆了口氣似的。
百花玉果釀雖然甘甜毫無酒味,可是後勁十足,尤其姿蓮剛才空腹飲盡一壺酒,更是易醉。
「不要走--邵大哥。」她在邵丹清懷中尋了一個最舒適的位置,像隻貓蜷縮成一團。
他安撫性的拍拍她的背。「放心,我會照顧你。」直到她離開他為止。
「邵大哥?」過度的不適讓她略為清醒,姿蓮微微睜開眼皮,對面前的景象看不真切。
「我在這裡。」低沉的聲音由她上方傳出,她移了角度望著一分為二的邵丹清。
「你喝醉了。」邵丹清陳述事實。
「我看見你和秦玉蝶走了,我一直叫,你都不理我。」小手摸上他的臉,扶住它,她哭喪著小臉控訴。
「是夢。」
「不是,你真的和她走了,還手牽著手開心的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她悲切地哭了,雙手雙腳自動纏上邵丹清,緊緊的環抱住他。
「真的是夢,我不就在你眼前嗎?」無奈地安慰她,凹凸有致的曲線緊貼在他身上,他還可以感覺到胸前的柔軟。
邵丹微微使力要分開些許距離,卻反而讓姿蓮纏得更緊。
「我愛你。」秦玉蝶伏在他的肩咕噥地說道。
大掌終於改推為抱,邵丹清在她耳邊低語。「我也是。」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對她吐露心意。
帶著粗繭的指腹撫過柔細的頰,劃過桃紅的朱唇,留戀不去。
深沉的眼帶著無限愛憐,投向如嬰兒般的睡顏。
突然姿蓮動了動,迷濛地睜開了眼。「邵大哥?」
「我在這裡。」支起小巧的下顎,讓她看見自己。
姿蓮吐出一口氣。「你沒走掉。」她念念不忘夢境,眼角還掛著清淚。
「我不會走的。」
姿蓮安心地伏下。「你要走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帶我走,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呼吸輕淺的吐在他的耳朵。
「如果你知道我的出身,你還會說這種話嗎?」他低歎一聲。
或者該永遠切斷過去,不再讓那個人影響自己?
如果他有勇氣就應該坦白一切,而不是傷害姿蓮。見她難過,見她拚命灌醉自己,他也同樣地不好受。
這世上,姿蓮是他唯一深愛的人,他希望她幸福。
如果拋掉一切就能夠達到的話,他會不顧一切的去做。
但萬一她發現呢?
心中天秤搖擺不定,他第一次猶豫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真的到了該作最後決定的時候了。
希望這一次,幸運女神會與他同在。
他決定,要與未來賭上一把。
馬車停止,他抱起酒醉不醒的姿蓮,走進了客棧中。
*****
好痛,她覺得有千萬匹馬輾過她的身體,喉嚨像被烈火灼燒過一般的疼痛難捱。
水--她用盡全身力氣呼喊,卻沒有半個人理會她。
邵大哥!
她瞧見了邵丹清,形狀優美的唇形噙著一絲不屑,她費盡心思想趕到他的身邊,卻始終相差五步的距離。
「丹清,我們走吧!」甜得膩人的溫柔纏住他。
秦玉蝶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與邵丹清相依相偎,對他巧笑嫣然,他倆深情地對視,攜手反身而行。
「等等,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她伸直了手在半空中揮舞,著急地想抓住他的衣角。
「賀姿蓮,你還不懂嗎?」無數個秦玉蝶包圍在她身邊,對她說著同一句話。
姿蓮縮回右手。「不懂?」眼見邵丹清仍漠視她的彷徨。
數十個秦玉蝶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站在中心點,不知道該面對哪一個秦玉蝶,急的團團轉。
「不懂什麼?」
秦玉蝶笑的嫵媚。「丹清選擇了我,我跟他才是一對。別死纏著他不放,很討人厭的。」
「你跟他才是一對?」她望著邵丹清,只見他緩緩地點頭。「你選了她?」
「沒錯。玉蝶過來,別跟這磨人精囉嗦。」他接過合而為一的秦玉蝶,摟著肩走的愈來愈遠。
她望著他們親密的背影,一下子飄行愈遠只剩一個黑點。
別丟下我--姿蓮張開嘴想叫他們回來,卻發現吐不出聲音。
突然間,地面裂開了一條大縫,強大的吸力向她襲來,姿蓮以快速的速度墜落無邊的黑暗之中。
「姿蓮,姿蓮?」邵丹清抓住她的手,餵了一口茶給她。姿蓮猶如久行在沙漠的旅客,飢渴地飲盡茶水。
汗珠沿著臉龐落下,他擰著濕布輕輕拭乾,再端過一旁熬好的解酒藥,一匙一匙餵進她嘴裡。
邵丹清替她除下衣帽鞋襪,讓姿蓮感覺輕鬆一些。
誰在叫她?聽起來好像是他的聲音。
姿蓮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沒想到卻愈來愈暈。
不可能,邵大哥早離開她了,現在一定是在作夢。
「感覺好一點了嗎?」溫柔的聲音又響起,跟著一片清涼撫過她的額,讓意識稍為集中了些。
「邵大哥?」口齒不清地問道。
「是我。」
姿蓮揚起如夢似幻的微笑,她作了一個好夢,現在還不想清醒過來。
「待在我身邊好嗎?」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姿蓮撒嬌似的摩挲他的掌心。
邵丹清帶著笑意。「好!一輩子陪你。」
確定自己的心意後,他是不會再推開她了。
「一言為定。」她想永遠沉醉在美夢之中,再也不要醒過來。
「一言為定。」手指間滑過細柔髮絲,他伏下身,輕輕吻過唇角,在她耳邊輕道諾言。
*****
剛從睡夢中清醒後,第一眼見到的男人向你求婚,是什麼感覺?
尤其這個男人是你追了一輩子的男人。
「嫁給我。」邵丹清以可以溺死人的眼神向她求婚,自然地好像他每天都在做這種事。
她的嘴巴張大到可以塞進一顆鴨蛋了。
「姿蓮,嫁給我。」再度開口,他還是穩如泰山。
她睜圓了大眼睛,然後舉起手,往臉頰狠狠一捏。
「好痛--」她哀嚎。
「你做什麼?」邵丹清微皺眉,以手指揉擦痛處。
說答應有這麼難嗎?
「我在測視自己的清醒程度。」擰起了一雙秀眉,她以為是夢,所以才會捏這麼用力。
邵丹清拿出藥膏,替她擦過紅腫。
現在療傷止痛變成邵丹清的例行工作,往往舊傷才好不久,她馬上會在自己身上添些新的戰利品。
「確定自己夠清醒?」他也瞭解她的驚愕。
因為不久前他還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現在卻向她開口求婚,中間的轉變何止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