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沈亦
「可是我——我怕——」
「你怎麼這也不敢、那也害怕?千寒又不會吃人,他是對我才橫眉豎眼,但他對你很好呀!他那麼喜歡你,不會凶你的——」
孟凱猛地閉嘴,羽瑤已變了臉。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誰喜歡誰?你說清楚。」
孟凱撇撇嘴,心裡嘀咕:只有你自己看不出來而已。
他怕羽瑤不高興,迅速轉移話題。「你到底幫不幫我?我現在全靠你了。」
他將羽瑤擁進懷裡,撒嬌這一套對心軟的她特別管用,孟凱就是衝著她這弱點把她吃得死死的。
最後債務當然是解決了,孟凱也無可避免的被千寒訓了一頓,兩人還差點一言不合而打了起來。
不過這場架是打定了。當時沒打成的份,留待數月後孟凱又一臉悔悟的拿了張三十萬借據回家,活活嚇昏的羽瑤險些流產,千寒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的揮出拳頭——這就是風波在PUB遇到全身掛綵的千寒,稍早之前所發生的事。
吃完麵的孟凱,滿足的伸伸懶腰。羽瑤在裡頭曬衣服,他坐在客廳無聊的很,不如去外面透透氣吧!
他今天心情好,好的不得了呢!
俗話說『風水輪流轉』,背了這麼久,也該換他旺了吧!整整兩天兩夜,他簡直是卯起來的贏,好像財神爺就坐他旁邊似的,眼看著鈔票一張張進袋,只差沒笑得他眼歪嘴斜,自摸的滋味說有多爽就有多爽,痛快啊!
現在他不玩紙牌了,那種小兒科沒什麼意思;跟著朋友走一趟職業麻雀館,他才知道這兒才是他大展拳腳的好地方。
一手探進鼓鼓的褲袋,他得意洋洋的逕自笑個不停:嘿,我何孟凱就快發了,黎千寒,你走著瞧!
正當他像個白癡傻笑著,房東太太由他門前走過。
哼,這個死肥婆!不過欠她幾個月的房租就在那邊呼天搶地,也不看看自己這是什麼鬼地方,矮屋殘磚,屋齡恐怕都比他這房客年紀還老的爛房子,還一副不知多了不起的模樣!
他大搖大擺的走過去,輕浮的口吻:「喂,陳太太,又來催房租啊!我就一次付你半年,半年沒到期以前你最好少經過我家門口,我好怕你喲!我作夢都夢到你來討房租哩!」
陳太太扯了嗓門就叫:「你這死小子,上次你把我趕出來的帳我還沒跟你算,你倒是自己來找罵!要不是看你老婆大肚子,我早就請你們走路了。」
「不是我在說,你這房子除了我大概也沒人肯租了,我勸你省省吧!」他惡劣的嘲諷,一面挑出一疊鈔票。
「你這個烏鴉嘴——咦,你幹嘛?」
「給你房租啊!一次收這麼多樂傻啦?」他拿著鈔票在她面前搖晃。
「你們夫妻倆怎麼了?拿不出來就要我催得嗓子都啞了,要拿又兩個一起拿;當然啦!你想先預付一年我也不反對就是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兩個一起?」
「你老婆剛才已經付給我半年的房租了。你不知道嗎?」
孟凱呆怔住了。羽瑤哪來那麼多錢?丟了工作以後,羽瑤挺個肚子根本找不到工作,經過這段日子坐吃山空,連一個月的房租都付不出來了,更別提一次預繳半年。
一個想法飛快閃過腦海,所有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
他衝回屋裡,正在曬衣服的羽瑤見著他那怒不可遏的模樣,嚇了一跳。
「你怎麼有錢付房租?還一次付了半年,真行啊!」他咬牙切齒的諷刺。
「我——」
「又是黎千寒對不對?說什麼在路上遇到,全都是屁!你專程跑去找他求救,向他借錢才是真的!」他大聲咆哮,一根手指幾乎點到她鼻尖。「是誰准你這麼做的?我說過房租的事我會想辦法,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就是看準我不行,是不是?是不是?」
羽瑤無助的抓著一團衣服,極力搖頭:「不是這樣的,你先聽我解釋——」
「你還有解釋!我說過我何孟凱絕不再用黎千寒一分一毫,你聾啦!還是耳朵有毛病聽不見?要不要我現在再強調一遍!」他突然出手捉住她臂膀,使勁搖晃。「我不用靠他施捨,也不必他替我養老婆,聽見沒?」
羽瑤在他的搖晃中流下眼淚。「孟凱,你說話要憑良心。千寒哪一次幫我們不是義不容辭、盡心盡力的?我們感激他都來不及了,你還——」
「你當然感激他。他就像神一樣,每次在你走投無路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他;我說房租的事我會解決你當笑話,我甚至不及黎千寒所帶給你的安全感來的實際,你寧可信他也不信我。你說,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比一個屁還不如!」
「不是我自己去找他的。好幾個月了,我們兩人都沒收入來源,這情形千寒一清二楚,他想也知道我們已經撐不下去了。所以他才藉故約我見面,其實是要拿點錢讓我應應急。」羽瑤淚如雨下,嗓子都哭啞了:「自從上次你和千寒打了一架,把什麼狠話都說盡了。千寒不想你為賭氣而誤了正事,這才瞞著你私下幫我們渡過難關。千寒都能不計前嫌,你為什麼還要跟自己過不去?」
「是他跟我過不去才是!」他大吼。「好聽是說替我介紹工作,結果呢?不是做工頭累得半死,就是那種悶死人的閒差,每天像白癡一樣任人指東喊西的。他哪一次替我介紹過像樣的工作?他根本是故意糟蹋我。是呀!他高貴就能穿得人模人樣、坐辦公室吹冷氣,我命賤就活該看人臉色!」
「孟凱,你公平點。他並沒這義務為我們做任何一件事,他甚至可以不管我們死活。」聽他這番話,真教她傷心透了。
孟凱自己條件有限,豈能怪千寒不力?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孟凱還想怎樣?是不是要介紹他去當大老闆他才滿意?
「哼,有你在他怎會不管我們死活?就算他不為我、也會為你設想。」
「你又想說什麼!」她忍不住哭喊出聲。為什麼孟凱總要惡言傷人?
「黎千寒那小子喜歡你,別說你一點點都感覺不出來,我只是不想當面拆穿他而已。」孟凱終於忍不住說了。「他捨不得你吃苦,才會這麼慷慨,要不你以為他真有那麼大方,前後加起來幾十萬,換做一般人早追討過八百次了,誰還會像他不吭不響的?」
「你不要冤枉人!千寒是念在你和他兄弟一場,不願為難我們,你不該扭曲他的好意。」
「好意?是別有用心吧!」他冷笑。「好人好事他全做盡了,我這樣樣差他一大截的廢物,相形之下更加一無是處。他現在就等你哪天覺悟轉而投靠他,美人在即,他也不算白忙一場。」
話才說完,一個耳光迎面飛來,羽瑤已氣得發抖。
「你當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何孟凱,這些年來我是怎麼對你的,你不知道嗎?你居然可以這樣信口侮辱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你——」
一動氣,羽瑤覺得頭昏眼花,全身發軟。
孟凱見狀大驚,趕忙攙扶著她:「羽瑤,你怎麼了?我——我該死!我嘴壞!你曉得我這個人有口無心,你千萬別當真;我發誓,我絕對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不到三秒鐘,他像換了個人似的。之前的暴躁苛薄盡收,現在又虛心猛賠不是了。
「孟凱,我心裡只有你,你要相信我。不可否認,千寒是個很能讓女人動心的好男人,但那個女人不是我。當年隨你出走,我便認定你一輩子,再苦、再窮我也會撐下去,我絕不放棄你。」
羽瑤平靜了些,虛弱的棲息在他懷裡。她深知孟凱的脾氣,他本性不壞,就是衝動了些,她氣過就算了,不會真和他計較。
「羽瑤——」孟凱真想狠狠槌自己幾拳。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她是如此的教人心疼啊!這樣一個妻子,夫復何求?他竟不知珍惜。
「我們會捱過去的。孟凱,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你會有出息的;現在的不順利只是過渡時期,我對你有信心,我們不會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你也不能放棄自己,知道嗎?」
「我絕對不再讓你吃苦了。我要保護你、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我要你們母子倆過最好的生活,永遠脫離貧窮。」
是的,貧窮;永永遠遠的脫離。孟凱內心吶喊:我一定要賺到很多錢,很多、很多的錢——
大概從畢了業以後,風波就沒再像此刻這麼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閱讀一本書過了。
她站在書局的「家庭與婦女叢書」陳列櫃前,專心的程度簡直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四周來往的行人完全影響不了她。
不用說了,她看的書當然和孕婦有關——妊娠育兒百科大全。
書名挺唬人的,百科大全呢!她豈能錯過?一會兒還得買回家徹底研究一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