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芃羽
方垠沒想到自己竟會給了魯道夫一個攻擊的機會,又氣又懊悔。
「你說夠了沒?」司徒煉對著魯道夫厲斥。
「夠了,我也該走了,這裡就留給你們小兩口話別吧!哈……」魯道夫揚聲大笑,按下倒數計時,接著,套上一件黑衣,戴上黑帽,佯裝方家軍的人馬,悄然離去。
方垠低頭驚懼地呆望著自己腹部上的炸彈,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快!快想辦法引起妳父親的注意,叫他們進來救妳!」司徒煉急得大吼。
「我……要怎麼做?只剩下兩分二十秒……」她臉色慘白地拚命搖晃,偏偏手腳都被困住,無法掙開。
司徒煉焦慮得直冒冷汗,如果他的手能動就好了,這黑彈他拆過無數次,根本難下倒他,可是偏偏他全身麻痺,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間一秒一秒飛逝。
但他還是強迫自己鎮定,現在只有他才能救得了方垠,不論如何,他都要把她平安地送出去。
「別緊張,方垠,妳旁邊那個櫃子邊掛著一把刀,妳先移過去,用刀割掉繩子……」他急道。
櫃子?方垠看向左方的櫃子,果然發現一把看起來像是裝飾品的小刀,但該如何做才能拿到刀子呢?
她愣了幾秒,彎身用嘴銜起刀子,但因雙唇發顫,刀子突然掉落地面。
「冷靜點,把椅子向右邊弄倒,然後用妳的手去拿刀。」他連忙教她解決的方法,不過雖然嘴裡叫她別焦急,他自己卻早已驚急得全身濕透。
方垠照著他的話做,把自己連同椅子放倒,整個人側肩倒地,撞得肩膀疼痛不已,但她沒時間喊痛,立即在地上旋轉移動,費盡力氣才摸到刀子,並握進手裡。
「我拿到刀子了!」她喘著氣道。
「好,快把繩子割斷。」他急迫地道。
他說得容易,可是反手被綁,看不到後面,要將繩子割斷並不容易,加上她太緊張了,銳利的刀尖對不准,反而把她的手腕割出好幾道血痕。
「小心點……」他看她細白的手流出血,整顆心幾乎糾結在一起。
她忍住痛,繼續嘗試,過了將近一分鐘,終於把手中的繩子割斷。
「好了!」她高興地大喊,隨即拿起刀把腳上的繩子劃開,終於可以自由行動。
時間剩下一分二十秒。
「太好了,快把炸彈從妳身上拆掉!」他稍微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敢大意。
她點點頭,伸手正要拆開那顆炸彈,但司徒煉突然瞥見黑盒子底部與方垠相連接的地方露出一截感應器線頭,陡地臉色驚變,失聲大吼:「等等,方垠,不要動!」
她愕然地抬起頭,兩手停在黑盒上,不敢亂動。
「怎麼了?」她不安地盯著他死白的臉孔。
「千萬……不要……去碰……」他困難地擠出聲音,用一種有如世界末日般的表情看著她。
她屏息地站著,時間只剩一分鐘。
「可惡……魯道夫竟然加裝了觸動引線,炸彈只要離開妳的身體,就會立刻爆炸……」他痛苦地解釋著,眼睛卻盯著那足以將人逼瘋的數字。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什麼?」她呆住了。
也就是說,不管她拆不拆炸彈,炸彈都會引爆?
「天哪!要怎麼辦才能救妳?該怎麼做……」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痛恨自己無法行動,也從沒像此刻一樣如此心慌驚恐,魯道夫這招夠狠,這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他難以忍受。
方垠只發了一秒的呆,就已想好該怎麼做了。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往樓下衝去。
「方垠!妳要幹什麼?」他驚駭地轉頭大喊。
她在樓梯口站定,回頭看他一眼,笑了。
「還有一點時間,起碼,我還能救你……」
「不!」他瞪大雙眼,看著她臉上令人肝腸寸斷的美麗微笑。
「好好活下去!請別再氣我父親,他欠你的,就讓我來還……」如果她的死可以平息他的恨,那也值得了。
「不……妳不可以……」他死命地搖著頭,心臟幾乎痛到爆裂。
「我愛你。」她留下這句話,便狂奔而下,往後門衝出,拚命遠離這棟倉庫。
「不要--方垠,不要,方垠--」他躺在地板上,嘶啞瘋狂地淒喊。
不久,一陣爆炸巨響震得四週一片驚動,把他的呼喊聲整個吞沒,也把他的心,他的魂,他的愛,還有他所有感覺都炸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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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煉呆坐在醫院的病床上,麻藥早已解了,手臂上的子彈也取出,但他還是兩眼呆滯,臉色憔悴,凌亂的胡碴爬滿了他的下巴,往日的飆爽豪邁已不復見,此刻的他,彷彿只是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在這個他毫不眷戀的世界裡苟延殘喘地活著。
兩天了,他沒合過眼,也無法入睡,不吃,不喝,不說話,他的生命停頓了,停留在方垠帶著炸彈離去的瞬間,停留在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懊悔中。
為什麼不坦率地接受愛情?為什麼要讓恨意蒙蔽他的真心?好下容易過上了心愛的人,為什麼還要說謊話逼走她?用最殘忍的字眼傷害她?
就連到最後,他也來不及告訴她……他愛她!
他是如此地愛著她啊!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被她的倔傲,冷漠和美麗深深吸引,可是,在報復的名義之下,他一次次地把內心的那份悸動解釋為一時的慾望,一次次為了逞一時之快而踐踏她的自尊,結果,現在他才明白,失去她,他等於失去了全世界。
一想到方垠死前的微笑,他的每個細胞都在喊痛,痛得他無法喘息,但他知道她一定比他更痛,在爆炸的那一剎那,她一定痛得不得了……
為什麼要留下他一個人?他應該和她一起死的,有他陪著,她比較不會害怕,有他陪著,他就能緊緊抱住她……
這是報應嗎?當年母親的事又重演一回,只是,犧牲的主角換成了方垠……
他終於明白,當年方騰有著什麼樣的心情,看著一個女人為自己而死,那種傷,會有多麼深,多麼重,那根本是一輩子都無法平復的痛。
光是那種心靈上的懲罰,就已足夠了,根本不需要再由一個外人去爭什麼公理,一點都不需要。
陽光從窗外灑入,他的身影卻在耀眼的陽光中顯得孤寂而陰霾。
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走了進來。
「阿煉。」那高壯男子低沉地喚著他。
他緩緩轉過頭,愣住了。「爸?」
自從母親死後一直守在墓旁寸步不離,幾乎過著隱居生活的父親竟然來到台灣,這實在太出乎他意料了。
「我是來解開你心裡最後一個結的,兒子。」司徒猛剛硬如石的臉上竟掛著微笑。
「什麼?」他不解。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她說,要等到你找到了真愛,懂得愛了,才能交給你。」司徒猛將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他。
他接過冊子,慢慢翻開,赫然發現這是一本他的成長紀錄書!
從他出生到十五歲離家前的照片,貼得滿滿一本,照片的旁邊寫著每張照片拍攝的時間,地點,還有寫的人的心情。
那些字句,充滿了濃烈的母愛……
「瑾之很愛你,她視你為寶貝,但她卻一直不敢碰你,她怕她會遺傳了她母親的殘暴,一不小心就會把你弄傷,所以,她只敢趁著你入睡時,靜靜地坐在你身邊看著你……這就是她愛你的方式。」司徒猛解釋道。
聽著父親的話,看著照片,從懂事以來就沒再流過淚的他,第一次流下最真摯的男兒淚。
為什麼他會以為母親不愛他呢?這些年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還有,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以為你媽和我在一起不幸福,難道,你以為她是為了報恩才嫁給我嗎?」司徒猛搖頭歎氣,接苦,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鏈,問他:「你記得這條項鏈吧?」
「這是媽一直戴在身上的項鏈……」他馬上認出,這是母親時時刻刻不離身的項鏈。
「打開看看。」
他將煉墜打開,不禁一怔,裡頭赫然是他父親的照片!
「你媽不是個懂得表現情感的人,她很內斂,沉默,但這並不表示她無情,相反的,她多愁善感,也非常深情,救了她之後,我用我的愛感動了她,她才答應嫁給我的,懂嗎?你這個傻瓜,居然還為此跑來找方家的麻煩,惹出這種大事,你這樣還配當『疾風』的首領嗎?」司徒猛說著口氣頓時轉為責備。
是啊!他究竟在爭什麼呢?所有他以為的仇怨根本就不存在,卻因為他的誤解,害死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他真是全世界最愚蠢的呆子!
司徒煉自責地低下頭,恨不得讓時光倒流,恨不得回到最初的開始,回到那個蔚藍晴空的下午,那個他第一次與力垠相見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