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夏娃
「昨晚雷雨交加,還有貓跑進來嗎?」白衣一臉正經、好奇地問,不過眼光卻拋向了冉寒蓮。
丁揚扯起眉頭,一直都沒開口。因為他一點都不想捲入「撒旦和貓」的戰爭。這個白衣真不怕死,
「白醫師,你瞧我做什麼?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件事要我幫你跟羅為說--」
「不!不……抱歉,我只是眼睛癢,再也不敢了。」不想皮癢,他趕緊揉著眼睛低下頭,拚命喝稀飯。
「什麼事?」咖啡拿到嘴邊了,他卻停下來,抬眼來回掃視兩人的一舉一動。
尤其白衣臉色慘白,神色緊張,特別引起他注意。
「哎呀,說有什麼關係呢?你怕他呀。」冉寒蓮一手托腮,眼兒柔媚而迷人,神態輕鬆而愉快,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不過在座的另外兩人卻已經嚇出一身冷汗。白衣拿碗筷的雙手在抖,丁揚則全身僵硬,動也不動--
剎那間,緊張氣氛像一條繃緊的細線,隨時可能因她的一句話不小心吹出的氣息,而把好不容易綁在撒旦身上的這條維持和平的線給掃斷。
誰也不敢保證沒有了這條線的束縛的撒旦會變成怎麼樣啊……丁揚光是想起那個真正笑出來的撒旦就整個頭皮發麻,一口三明治含在嘴裡吞也吞不下。
「到底是什麼事?」羅為低冷嗓音。微微一笑。瞇起了眼。看起來已經有不耐煩的傾向。
「反正是和我有關的事,我來說也可以。」冉寒蓮瞥了羅為一眼,「你早晚也要知道的,我告訴你--」
不要啊!白衣和丁揚同時抱著頭像躲炸彈似的不敢抬起來,內心已經在狂喊求饒。
羅為莫名地心頭一緊,目光鎖住了她--
「白衣說,他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反正我……都能到處走了,他搞不懂你為什麼還留住他,他還有很多病人等著他呢。」她淺嘗了一口巧克力牛奶,感覺滋味特別香甜,屋裡有個醫生走來走去,彷彿連空氣裡都飄著消毒味,令人很不舒服,她老早想把這醫生給弄走。
羅為扯起眉頭,目光掃到還莫名其妙地埋臉抱著頭的兩人身上。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白衣,你要走了?」撒旦的口氣有些不悅和仍然質疑。
丁揚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吞下了三明治,配著咖啡,繼續咬著吃。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
「我……這……我是有提過……」白衣整個人像洩氣過度的皮球快要虛脫。雖然心裡很想趁此機會離開這裡,然後趕緊買假護照潛逃到國外去,從此消失在撒旦面前。但是萬一他一走,冉寒蓮出事,那他良心會過不去啊。「不過,其實我……」
「白醫師,這段時間真是謝謝你的照顧了。」冉寒蓮一臉感激的笑容,大大的眼睛也笑瞇了起來。
白衣在她眼裡那一道充滿威脅的寒光下,顯得一臉有苦難言。
羅為扯超嘴角,「白衣,你有事情儘管去忙。嚴醫師昨天才告訴我她有長假,正不知道如何利用,我想請她過來這裡住好了。」
「啊,是嗎?」白衣雙眼發亮,這下子當真是完全放心,可以去買假護照了。
嚴醫師,五十歲未婚,準備把一生奉獻給醫學界。曾經來這裡住過一個禮拜,冉寒蓮在那一個禮拜裡雖然精神好轉,卻也瘦了一公斤,
嚴醫師那個人做起事來一板一眼,看不順眼就開始說教,囉哩囉唆,凡事都要管。甚至會規定她九點就得上床睡覺,清晨五點就得起床做早操,早餐一定得是中式的熱食,午餐必須在十二點準時,下午一點得午睡,三點下午茶,六點晚餐,吃的是糙米、五穀雜糧配青菜、清蒸魚。
只要有嚴醫師在,就不許她袒胸露背,即使是因為天氣熱也不行。她得穿有袖子的衣服,領口還不能太低,裙子必須是長裙,褲子最短是九分褲,連小腿都不能露,而且不許戴任何飾品。理由是她的免疫系統低弱,所以必須從小細節就開始注意,有時候還會叫她必須戴口罩。
冉寒蓮低頭瞅著自己身上的衣著,她現在穿著一件涼快的白底藍色條紋背心,緊身的及膝裙,胸口低到連掛在脖子上那條細長銀煉上的戒指都露在外頭,還穿了一雙細跟的拖鞋式涼鞋。這種裝扮要是落在嚴醫師眼裡,別說沒有一件合格,她老人家會馬上去清理她的更衣室,然後丟得一件不留。
「白衣,你留下來。」冉寒蓮冷冷地扔下話。
「沒錯,你留下。」丁揚也馬上開口。萬一真讓那個嚴醫師來,連他都會遭池魚之殃。
「啊?可是我另外還有事--」能逃就不要留。
「那你是認為你那些芝麻小事比我還重要?」冉寒蓮拋出嫵媚的眼神,不悅地噘起紅唇。
「這……」如果沒有撒旦在,美女當然比任何事都重要。白灰瞄一眼羅為。比起美女,命最重要,「既然有嚴醫師--」
「白衣,如果要我過非人的生活,那我可是……什麼都豁出去了。你覺得這樣也可以嗎?」美女淺淺的微笑,那笑容看在白衣眼裡就像兩面刀,不管哪一面都可以拿來宰他。
「白衣,你給我留下!」丁揚已經打算即使把他打殘,也要他留下來。他絕對不要過那種枯燥乏味的生活。
羅為愉快而優閒地喝完了咖啡,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嗚……看在你們都這麼需要我的份上,我……不走了。」捶心肝啊!其實本來就沒有要走啊,還不是美女自己提的,既然給了他一線生機,就不要馬上剝奪走啊,根本是在戲弄他嘛!
苦命的白衣這時候覺得自己當初用擲骰子來決定念醫科,就是他人生抉擇錯誤的開始。當時要是誠心一點、勤勞一點走到廟裡去擲茭,也許神明就有指示他選醫科會有今日的結果……嗚嗚。
「羅為,你聽到了,這裡不需要嚴醫師。人家年紀大了,你就讓人家好好去度假吧,別過來操勞了。」為了慎重起見,她必須聽到羅為的保證。真是擔心明天一早起來,非但白衣沒走,還多了個嚴醫師,那她僅剩不多的日子就無法快樂逍遙的過了。更重要的一點是,那個極度崇拜這只撒旦,不管什麼大小事情都會向羅為報告的嚴醫師,萬一診察結果和白衣相同,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嗯,不請嚴醫師來也可以。不過……你們三個人誰要把話說清楚,到底有什麼事情在瞞我?」在他面前擠眉弄眼,幾把無形飛刀當空射來射去,當他是眼睛瞎了,還是沒有腦袋的白癡?
丁揚低低地垂下頭,看都不敢看他。
白衣臉色發白,噤聲不敢說話。
兩人都知道羅為太精明了,如果繼續編謊話誆騙他,只會死在他的眼光底下。不過老實對他說,冉寒蓮剩下半年好活,那他們也活不長久了。
反正他們很清楚對羅為而言,不管事實如何,他不可能接受冉寒蓮「活不長」這個說法。哪個醫生敢開這個口,他就借這名醫生的壽命來補給她。
冉寒蓮望著他們,掩嘴輕輕打了個呵欠。
「怎麼都不說話了?……嘴巴閉這麼緊,是要我拿針來縫嗎?」撒旦優雅地微笑著,聽似幽默的言詞,卻沒有人敢當笑話聽。
白衣第一個摀住嘴巴,嚇得冒出一臉汗。
「你什麼都要知道,連我的三圍也告訴你好嗎?」冉寒蓮慵懶地笑著,扔下了一句令人尷尬的嘲諷。
「光看就知道了,還用妳說?」羅為扯著嘴角,冷淡而狂傲的視線還特別掃過她的身子,一點也不客氣。
「……這麼行。看不出來你已經『閱人無數』了呢。哼,我吃飽了。」她吃味地咬著下唇,冷傲地偏過頭去,兩手壓著桌面優雅而從容地撐起身子。
「哪裡,只比妳這門『不著痕跡,借話隱遁』的功夫好一點罷了。」羅為笑望著她起身要離開餐桌的動作。
丁揚和白衣此時才驚覺兩人差一點就被撇下!紛紛拿一雙「叛徒」的眼神瞪住她。
冉寒蓮一臉無辜地回頭。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好吧,那我來說好了--哎呀,你電話響了。」
羅為的手機響起。他聽鈴聲就知道是羅冀天打來的……除非要事,不然他不會找他。
「等會兒再談。」他接起電話,離開餐廳。
丁揚馬上瞪住冉寒蓮,怒斥她,「都是妳惹的!」
「你怎麼不怪白衣,誰教他賴在這兒不走?」她看了就礙眼。
「大小姐,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他招誰惹誰了?
第六章
台北的天空從午後就烏雲密篩,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打雷閃電下大雨。
羅氏的老頭子從日本回來了,羅家一家人全部前往接機,除了羅為。
回到羅家祖屋,坐在客廳內,每一個位置距離都很遠。過分寬敞的室內空間,說個話可能都得用吼的。天花板挑高的建築設計,面對庭院是一整面玻璃,華麗的采光彷彿置身於綠色庭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