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古靈
「小姐說得是。」玉含煙又勉強笑了一下。「呃,不談這了,我倒是有件事想請三小姐幫侗忙。」
「哦?什麼事?」
「這是我大哥要我跟三小姐提的……」玉含煙頓了一頓。「過幾天大家便要啟程各自回家,而『漢爺』,我們必須親自送他們回雲南,但大哥他們本身被追緝,跟在『漢爺』身邊反而可能會為『漢爺』帶來更大的危險,因此……」
「妳們希望我們能跟你們一起走,」滿兒接著說下去。「起碼夫君可以為你們擋去官府方面的麻煩。」
「三小姐聰穎,大哥的意思確是如此。」
滿兒略一思索。「好,我會跟夫君提,我想他應該不會反對。」
「不,姊夫是不敢反對。」竹月嬌又插嘴進來。
滿兒很誇張的歎了口氣,橫過眼去。
「我說小妹,大姊沒教過妳姑娘家用膳時不宜說話嗎?」
竹月嬌滿不在乎地繼續吃菜扒飯。「妳們還不都在說話。」
「那是我們,我們是婦人,婦人用膳時可以說話,」滿兒煞有其事地說。「而妳,小妹,妳是姑娘家,姑娘家用膳時不宜說話,瞧,魚姑娘和呂姑娘不都沒吭聲,因為她們也是姑娘家,這樣妳懂了吧?」
「……」頭一回,竹月嬌說不出話來。
是那樣嗎?
☆☆☆☆☆☆☆☆☆☆☆☆☆☆☆☆☆☆☆☆☆☆
「岳父大人。」
桌旁,正與陸文傑閒聊的竹承明愕然回眸,只見金祿的腦袋掛在門邊,探呀探的望著他。
「女婿?」
金祿嘻著小嘴兒,自背後伸出手來。「要不要上我那兒喝兩杯?」
竹承明怔了一下,笑了。「怎麼?滿兒開你酒禁了?」
「開一半。」金祿委屈地看看手上拎的兩壺酒。「她只給我兩壺。」
竹承明呵呵笑著起身,「那我也拎兩壺去。」走兩步,回頭。「文傑,你也拎兩壺一塊兒來吧,你們倆是連襟,該多聊聊。」
三人一起回到金祿的堂屋,但見桌上已擺好幾樣小菜,烏爾泰正在放置竹箸。
「咦?這誰……」金祿奇怪地看著。
「回爺,是夫人讓我送來的。」放好了竹箸,烏爾泰便站開一旁。
「是麼?她可真體貼。」金祿樂得笑開了嘴兒。「那這會兒她又上哪去了?」
「夫人做好這些小菜後就同大姑娘、三姑娘和玉姑娘、王姑娘出門逛街去了,夫人還讓奴才轉告爺說她有塔布陪著,請爺不用替她擔心。」
烏爾泰說完便退出去,還細心地關上門,免得風沙吹進屋裡。
「希望她記得多替我拎兩壺酒回來。」金祿小聲嘀咕,再轉首咧開滿臉笑。「來,岳父大人請上坐,先嘗嘗我家娘子的手藝如何。」
酒過三巡,三人便一邊吃菜一邊閒聊起來。
「女婿酒量可好?」
「小婿我可從沒喝醉過!」金祿拭去唇角的酒漬,洋洋得意地說。「只一回,我家娘子想看看我喝醉的樣子,小婿我便喝醉了給她看。其實那也沒啥看頭,我喝醉了便從頭睡到尾,叫都叫不醒,睡醒了也就酒醒了。」
「那可好,文傑就不行了,」竹承明笑望陸文傑。「他一喝醉就發酒瘋,又叫又鬧,還脫衣服,不看緊他點兒,他準會脫光衣服上大街上去晃!」
「岳父!」陸文傑尷尬地漲紅了臉。
半晌後,酒去了一壺——一人一壺,氣氛更隨意,講話更隨便。
「我說女婿,你老是在滿兒面前吃癟,不覺得丟臉嗎?」
金祿笑吟吟地又喝下一杯酒。「娘子開心就好。」
「那可不行,女人家不能太寵的,小心她爬到你頭上去。」竹承明一本正經地教導女婿為人夫的原則。「一旦讓她爬上你的頭,她就不肯下來了!」
金祿莞爾,「她不敢。」他徐緩地道,邊慢條斯理地自行斟酒。「娘子很聰明的,何時可以放肆,何時不可以,她清楚得很,尤其是在小婿我真格挫火兒時,她總是卯起勁兒來跑得比誰都快,即便她末了仍是逃不脫。」
眼色幽邃,語氣深沉,這時候的金祿就有幾分允祿的影子了,竹承明與陸文傑不由相覷一眼。
這時候跟他說正經話,他應該不會又裝瘋賣傻地裝可愛了吧?
「那麼,女婿,有些話我不能不問,這是我身為人父的責任。」
金祿淡淡一哂。「我知道,所以小婿我才會找岳父來喝兩杯。」
「好,那……」竹承明正起臉色。「女婿,你可以承諾我,會好好保護滿兒,絕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任何傷害?」
「那是自然,娘子是小婿我的心肝寶貝兒,我怎捨得讓她受委屈、傷害?沒可能的事!」金祿話說得輕鬆,但語氣非常堅決。
這話他相信,不過……
「可是……」竹承明猶豫了下。「以你現在的狀況……」
「安心,安心,岳父且請安心,」金祿勾起一抹神秘的笑。「無論小婿我的狀況如何,我都有把握保護我家娘子周全。」
「但……」竹承明再次遲疑一下,旋即下定決心問出他最擔心的事。「倘若你那皇上得知滿兒的身份,打定主意非殺她不可,屆時你又能如何?」
金祿瞄他一眼,慢吞吞的吃口菜,放下竹箸端起酒來仰杯飲盡,再露齒一笑。
「那我就先殺了他!」
聞言,竹承明頓時猛然抽了口寒氣,滿心震撼地窒住了。
這一刻,他終於真正瞭解到金祿對滿兒有多癡、多狂,那樣的不顧一切、不顧後果,堅定的一心只為她。
於是,他慚愧了,與金祿比起來,他所謂的深愛是多麼微不足道啊!
第十章
王文懷的顧慮確然有道理,事實上,他們一行人離開榆林尚未到延安便碰上了麻煩,大麻煩。
他們以為那些紅衣喇嘛找不到人就退回京城去了,沒想到他們並沒有回去,仍耐心十足地守在榆林左近,因為他們最後是在榆林城裡瞥見王文懷等人的蹤影,雖然有線索引他們往漠外去,但再也不曾見到他們的人影,所以他們判斷王文懷一行人必定還在榆林城內,於是決定守株待兔。
不僅如此,他們還特地從陝西總督劉子義那兒借調更多人手來,以防再被王文懷等人走脫,這一回,他們是打定主意不讓王文懷等人有機會逃脫了。
「夫君,你可知道陝北女人是從不洗澡的?」
「那種事為夫寧願不知。」
「只要一走近她們,刺鼻的臭味就撲面而來……」
連綿的溝壑、山塹分割大地,無盡的黃土綿延到天際,隊伍便行進在這片焦黃的土地上,不快不慢的,除了滿兒與金祿同乘一騎,其他都是一人一騎,馬兒以輕徐的小碎步前進,蹄聲得得,穿插著閒聊鬥嘴聲,倒也輕鬆愜意。
「娘子,妳到底想說啥?」
「夫君不是說要入鄉隨俗嗎?那我是不是從今後都不用洗澡了?」
「……沒有問題,若是娘子自個兒『懶得』洗澡,為夫可以為娘子舔乾淨,從頭到腳一絲不漏,啊,對了,還可以一日照三餐各一回,外加消夜點心也行,總之,保證娘子滿意。」
敗陣一回,滿兒滿臉通紅,兩旁不管是男是女全都笑歪了嘴。
「真是不辭辛勞!」蕭少山狂笑不已。
「姊……姊夫,說這種話你……你竟然臉都不紅一下,果然是……」竹月嬌快笑破肚皮了。「天底下最不要臉的人!」
「錯,妳姊夫我這是體貼,」金祿一本正經地更正道。「男人的體貼。」
「好個男人的體貼!」蕭少山更是爆笑。「這種體貼哪個女人消受得起呀!」
「我家娘子就……」
啪!
金祿哭兮兮地捂著右臉頰。「好痛喔,娘子,幹嘛打我嘛?」
「我讓你再多嘴!」滿兒又氣又好笑的低罵。
「可是娘子明明可以……」
啪!
兩隻手恰好摀住兩邊面頰,「又打我!」金祿委屈地抽抽鼻子。「岳父大人,請你為小婿我主持一下公道……」
「嗄?我?」不好正大光明的笑,只好轉過身去偷笑個不停的竹承明,一聽見金祿竟然點兵點上了他,差點被自己的笑噎住。「我,呃,我……我……啊,前頭有人在叫我,我過去看看!」語畢,慌不迭扯動馬韁策馬奔前,逃之夭夭。
「好過分,岳父也逃了!」金祿喃喃道。
「誰教你要胡扯!」滿兒笑罵。
「為夫哪有胡扯!」金祿不甘心地噘了一下嘴。「好,既然娘子不老實,今兒晚為夫就讓娘子妳嗯嗯哎哎的承認!」
撲通一聲,有人摔下馬去了。
眾人回頭笑看蕭少山捧腹跪在地上一時起不來,馬兒樂得除去重擔輕快地往前慢跑,才不管主人在不在牠背上。好半天後,蕭少山才施展輕功追上來落回馬上,臉上依然咧著大大的笑容,眼角還掛著淚水。
「老天,金祿,你可真是耍寶的天才,服了你了!」
「耍寶?」金祿挑挑眉。「那也比懶驢兒打滾兒好多了,您大爺是在平地嫗餅麼?還滾到地上去練活兒呢,可滾的全須全尾兒,我瞅著眼兒都暈乎了,敢問您是耍飄兒還是耍骨頭呀?保不齊是要猴兒崽子的,那可得留點兒神,別耍猴兒要折了骨頭,那才拔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