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容蓉
「要事?」蒲從雲不禁一愣。「大哥府裡出事了?」
「不不……」隨後跟進的蒲其趕緊上前擺手。「三公子別誤會,是屬下剛清理完家產,想請公子明示接下去該怎麼辦?」
「不是說好都歸長老會嗎?」蒲從雲不禁有些納悶。
「可是……」蒲其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含糊其辭地說:「屬下經過查帳,發現大公子的家產出乎意料的多,是不是……」他偷眼瞟向蒲從雲,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這傢伙想叫他私吞公產?
蒲從雲立刻明白過來,面色一沉。
「說好是長老會的,就全歸長老會,誰要是有膽子瞞著我幹些別的什麼事,就有本事別讓我知道!」
見蒲其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囁嚅著退下,蒲從雲全然沒了散步的興致,他轉向臥房,走了幾步又突然轉身。
「蒲賢,陪我去客房!」
蒲賢應了一聲,提著燈籠趕緊跟上。
被剛才的事鬧得有些灰頭土臉的曲年,小步追著蒲從雲跑。「您怎麼會去客房休息?主屋裡有什麼不對嗎?」他奇怪地問。
蒲從雲知道不該遷怒,但口氣仍舊很沖。「曲管事,你每天要做的事很多,這樣事無鉅細統統過問,小心操勞過度!」
「是、是,多謝公子關心……」
別院很快就到了,曲年跟在後面,怎麼瞧都不覺得客房有什麼好,自家主子不住主屋,卻跑來客房休息,究竟哪裡出問題了?
他正莫名其妙,就見蒲賢點上廂房的蠟燭後問:「公子,蓋哪床被褥?」
「隨便。」
蒲從雲說著,瞥見一臉怪異的曲年,不禁哼了聲。
「怎麼?你覺得我主屋裡多的是上好的被褥不睡,跑到這裡來自找罪受?」
「不、不!小人怎敢呢!」
曲年趕緊否認,又實在難以理解主子的用心,直到蒲賢招呼他一起退出客房,他仍是一頭霧水。
而房間裡,蒲從雲躺在床上,一時難以入眠。
那天他確實存著私心,為卓葶準備客房,不料她竟不疑有他地抱著被褥睡得不亦樂乎,真是讓人又愛又憐。
思及此,他心跳加快,可莫名的,興奮中夾雜著些許不安。
是那個夢的緣故嗎?
「蒲賢?」他突然叫道。
「屬下在。」門外傳來蒲賢的回應聲。
「我向來不問神佛,今天卻被夢境所困,你說,這可笑嗎?」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公子是關心過度,才會亂了心緒。」縱然不知自家主子指的是什麼,蒲賢還是寬慰著說。
是啊,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關心則亂!
蒲從雲聞言一陣失笑,想到不久後的將來,府裡將多出個女主人,自己再也不用跑來客房一解相思之苦,臉上不禁滿是期待。
是了,明天就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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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才濛濛亮,蒲從雲還沒來得及去特使小樓,長老會就有人來請。
「出了什麼事?」
他趕去議政廳,才坐下,就有僕從慇勤地遞上茶水。
「賢侄,有個天大的消息要告訴你。」說話的是洪叔,就是那修請他回來管事的副職長老。「來,走得這麼急,喝口水緩緩氣再說。」
看洪叔面色凝重,他心知不對勁,但還是將茶水一飲而盡。
洪叔幾度張口,看著面前似乎不知情的蒲從雲,苦笑說:「賢侄,我該怎麼說你呢,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何必心太急,把好事搞壞?」
好事搞壞?他不懂,而且頭……好暈!
在蒲從雲慢慢軟倒前,洪叔終於吐露了實情。「找你來是想告訴你,卓姑娘服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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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剛落過一場雷雨,空氣又清新不少,站在高高的東郊峰頂,朝廷特使葛庭安沒有半點清涼的感覺,反而滿頭都是汗。
「大人?怎麼辦?」眼見蒲從雲抱著全無知覺的卓葶坐在陡峭的懸崖邊,錢浩焦急萬分。
有心想把小姐搶回來,可他見識過蒲三公子的功夫?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更怕蒲三公子被逼急,做出什麼危險舉動,那可就全老了。
「呃……我說蒲公子,有話好好說,不用那麼衝動吧?萬一不小心掉下去,你和小葶可……」葛庭安眼圈一紅,說不下去了。
看著懷裡一臉死灰、幾乎沒了任何生命跡象的可憐人兒,蒲從雲頭也沒回。
「走開!別來煩我,我只想和卓姑娘安安靜靜待一會兒。」
就在三天前,寨子裡突然爆出消息,說卓姑娘不堪色慾熏心的蒲三公子欺辱,服毒自殺了。
事發後,蒲從雲被長老會設計監禁,特使想盡一切辦法,卻也沒能救得卓姑娘甦醒。
原以為事已至此,不能再糟了,誰知天生神力的蒲三公子昨晚竟掙脫鐵鏈,潛進特使居住的小樓,搶了卓姑娘就往沒人的地方跑,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就像現在,在場的人誰也不能預料,瘋了似的的他,還會做出什麼樣的驚人舉動。
「蒲公子……」見葛庭安哽咽著說不出話,錢浩只好上前試著勸說。「您心情難受,我可以理解,但不管怎麼說,跳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請您先抱著小姐離開這裡再說。」
「跳崖?誰告訴你我會跳崖?在事情真相沒水落石出之前,我絕對不會不明不白的尋死!」蒲從雲聲音不大,話中的冷冽卻令人不寒而慄。
「呃……可是……」
抱著快死的心愛女人坐在懸崖邊,還能讓他有什麼好的聯想?錢浩不免有些心驚肉跳,但小姐服毒這事,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蒲三公子來看小姐,明明是大人授意他們離開,讓蒲三公子有和小姐單獨相處的機會,而且事後小姐開心得不得了,根本沒有半點尋死的跡象,怎麼會突然就……大人究竟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角色,他不敢深想。
日漸晌午,狹窄的山道上人愈集愈多,蒲從雲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只癡癡望著懷中人兒。
她一身素白長裙,臉蛋也和裙子一般顏色,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痛。
驀地,挪近的腳步聲讓蒲從雲警覺地將視線移向身後,就見葛庭安抹著眼淚小步上前。
「你來幹什麼,走開!」蒲從雲厲聲喝道,對這個和卓葶關係親暱的特使,他向來沒有好感。
「我一直以為你是為了土司之位才向小葶大獻慇勤,沒想到……你是真心真意喜歡她。」葛庭安抽噎一聲,聲音沙啞地說。
「土司之位?」蒲從雲視線轉回卓葶臉上,慘澹一笑。「它哪及得上卓葶的萬分之一。」
「嗚……你心性真淡,我差你可遠了……」葛庭安說著,掩面哭了起來,隔了爭晌,他驀地一咬牙,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四處搜尋,又從某大夫那裡得到一個解毒秘方,據說能藥到病除,才拿回來,還沒來得及給小葶用上,你就把她抱走了……」
「什麼?!」蒲從雲不敢置信地回頭,幾近絕望的他彷彿看到一線生機。「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葛庭安點頭,繼續說道:「剛才你情緒激動,我沒敢多說,但小葶既然病著,吹多了山風肯定不好,你還是趕快抱著她跟我一起回去,盡快給她解毒要緊。」
蒲從雲聞言,抱住卓葶的手更緊。「葛大人,這不會是你哄騙我的說辭吧?」
葛庭安一怔,旋即搖頭。「我以朝廷的名義起誓,你總該放心了吧?」
「好,就算你再言而無信,總歸是朝廷的特使,今天我就相信你一回,希望你所言不虛……只要她能好起來,我隨你處置!」蒲從雲霍地站起,抱著卓葶轉身就往回走。
葛庭安見蒲從雲答應下山,整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錢浩則趕緊從人群中走出來,想接過卓葶。
「走開,她是我的!」蒲從雲怒目以對。
「讓開,讓開,大家都讓開!」
葛庭安生怕他改變主意,連忙指揮手下將閒雜人等趕得遠遠的,然後親自護送他回到盤龍寨中的特使小樓。
廂房外,一個眉清目秀的婢女,見蒲從雲懷裡抱著卓葶,激動得迎面衝來,嗚嗚大哭。
「蒲公子,你、你總算把小姐帶回來了!」
蒲從雲並未停步,大步走進廂房,將卓葶放到床上,自己則守在床邊,一步也不肯離開。
「蒲公子,喝點水吧。」有人端上茶水。
「蒲公子,吃些東西吧。」又有人送上點心。
蒲從雲一動不動地坐在床前,細密如絲的視線始終落在床上人兒的臉上,連葛庭安的搭訕也充耳不聞。
「大人,藥熬好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名丫鬟捧著藥碗快步走進,蒲從雲這才有了反應。
「我來!」他突然伸手,想要接過丫鬟手裡的藥碗。
「大人?」丫鬟不知所措地望向葛庭安。
葛庭安當然明白蒲從雲的心思,擺了擺手。「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