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花琪
文小嫻嚇得打電話和對方確認，並且急著去「達明」一趟。她急匆匆地帶著資料，趕到「達明」。
她坐上電梯，看到鏡子的時候，才想到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外表。
因為出汗，妝有點脫落；因為緊張，臉上表情有些僵硬；因為匆忙，頭髮看起來散亂……
總之，一句話——她的樣子糟透了。
「呼。」她吐了一口氣，簡單地整理一下頭髮。
她絕對不要在今天去找墨邵風。這個念頭剛閃過，電梯的門一開，她竟然就看到墨邵風。
她一看到他的時候，愣住，臉頰微紅。
墨邵風正要離開，看到她的時候，停下腳步，表情嚴肅地看著她。
文小嫻心裡毛毛的，頭一低，快步地離開電梯。
沒想到墨邵風不但沒有進電梯，還叫住了她。「你是『泰華』的業務員吧？」
「嗯。」文小嫻只好硬著頭皮扯了一個笑。
「怎麼稱呼？」墨邵風問道。
文小嫻心跳加快。這時候說出名字的話，他應該就認出她了。不過，她並不想在業務上出錯的時候和他相認。
她抿了抿嘴，最後說道：「我姓文。」
這個姓很特別，墨邵風的腦中浮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形，不過有一下下，人影就掠了過去。
墨邵風沈聲道：「文小姐，聽說保險名單出了問題。」
文小嫻嘴角抽搐。嗯，這個時候該稱讚他們公司的效率嗎？唉！她心裡低歎，說不出話。
墨邵風顯然對她的反應不滿意。「文小姐，我需要一點解釋。」
文小嫻看著墨邵風沒有表情的臉，心情跌到谷底。
她強打起笑容。「團體保險，有時候的確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新進的員工沒有加保，而離職的員工沒有退保，導致理賠的時候，名單出現不一致的情形。」
「很好。那你們要怎麼處理呢？」墨邵風冷冷地說。
文小嫻可以感覺到墨邵風正在壓抑著怒氣，而她的感覺並沒有錯，墨邵風的確是非常的憤怒。
這件意外爆發之後，事情排山倒海而來，公司的營運、後續的賠償、媒體的關注、社會的形象，一切一切，都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現在竟然還出了這種不可原諒的錯。
「我們公司會盡力處理。」文小嫻緊張得雙手握拳。
「很好。」墨邵風看著她，毫不放鬆地問。「目前那位沒有被納入團保的同事，他的死亡理賠金是五百萬，我不知道貴公司打算怎麼盡力處理？還有一位重傷昏迷的趙姓同事，萬一不幸成為植物人，貴公司又打算如何處理？」
為什麼他現在變得這麼嚴厲？文小嫻被他逼問得冒出汗。
他隱含著指責的語氣，讓她本能地反擊。「這不是我的錯。」那是前一個移交的人出的錯，不是她的。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已經覺得夠倒楣了，他竟然還用這種態度對她。
她一臉委屈的樣子，讓他皺了眉頭。
她的工作態度激怒了他。他以為她是那種總是把錯推給別人的小女孩。
他的話，讓她激動地反駁：「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副教訓的口吻說道：「現在是誰的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之前說的，貴公司要如何處理這個trouble？
「怎麼不重要？」她委屈地揚高聲音。「明明你就覺得是我的錯，你怎麼可以直接認定是我的錯？」她覺得受傷了。
他皺緊眉頭。「請理性地處理這件事情好嗎？」他的事情夠多了，實在沒多少時間和心情來安撫這個小女孩。
「是你自己太過武斷，為什麼卻指責我不理性？」她氣惱極了。
他愣了一愣，看了看她之後，嚴肅地說道：「文小姐，請問你都是這樣和客戶說話的嗎？這就是貴公司盡力服務的態度嗎？」
他對她很不滿意，也很不瞭解。為什麼她可以連狀況都搞不清楚，就到他們公司來說要提供協助？又為什麼明明出錯了，卻跑來跟他吵架？
文小嫻咬了咬嘴唇。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荒謬！
她真的忘了他是她的客戶。她其實是在跟她以前的家教老師說話，是在跟她曾經暗戀過的人說話，而不是「達明科技」的總經理。
老天，她滿臉通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愣愣地看著他，心跳鼕鼕冬地加快。
現在的她，既感到憤怒，又覺得丟臉。她真希望自己夠聰明，知道怎麼處理這麼尷尬的場景。她真希望自己夠勇敢，面對嚴肅的他，能夠說出一些什麼。
偏偏她的腳定著，汗黏黏地滲了出來，全身僵硬，而喉嚨緊繃，什麼事都做不了。
他皺緊眉頭看著她，然後像是施予恩惠一樣地說道：「如果你要跟我道歉的話，我可以接受。」
老實說，他覺得倒楣極了，竟然會遇到一個完全狀況外的業務員。
他對她的評價，其實就只有兩個字——「白目」！
她是不夠世故，但是不表示不夠聰明。她讀得出來他的眼神，看得出來他的輕蔑、不耐，這種感覺，羞辱極了！
她的眼眶一紅，什麼都拋在腦子後面。「為什麼你變得這麼討人厭？！」她低吼，極力壓抑著想哭的情緒。
他完全傻眼呆住，她的反應完完全全超出他的預期。而且什麼叫做「變得這麼討人厭」？難道她認識他嗎？
她怕在他面前哭了出來，雙手握拳，忍著淚，唰地轉身，按了電梯，像是逃難一樣地離開。
他呆站在電梯外頭，想著她剛剛說的話，想著她的姓氏。
她姓文，這樣的姓並不多見。他以前也認識一個小女孩姓文，叫做文小嫻。那是一個很開朗明亮，有點粗魯，帶點男孩子氣的小女孩。
想起這個小女孩的時候，他的嘴角掠過了幾不可察的笑意，他的眼神瞬間因此而柔軟。
只是她會是那個小女孩嗎？他一下子無法把兩個人的面孔聯想在一起。他無法想像她是怎樣變成這樣的大女孩。
如果她是她的話，這樣的重逢也太令人難堪了。
她說他變得很討人厭！他的心口因為這樣而揪了一下，悶悶的感覺，不大說得出話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不能受到任何情緒的干擾。一、二、三——他數到三，要自己在三之後，忘了這件事情。
之後，一切業務，全部交由人事部門和文小姐協調。
不管那個女孩是誰，現在她只是「泰華」的業務員。
☆☆☆☆☆☆☆☆☆☆☆☆☆☆☆☆☆☆☆☆☆☆
文小嫻坐上公車，一路上，眼淚啪啪地掉落，幾個零星的乘客，不時地看著她。公車司機回頭偷偷瞄了她幾眼，暗自把車速放慢。
文小嫻擦了擦眼淚，難過地抿咬著嘴唇。
她很難過，難過墨邵風變得這麼不可親近，難過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得這樣失常，難過……
一種說不出明確理由的難過，讓心口更痛。
她轉頭，往窗外看去。窗外的景色陌生，她根本連自己上了哪一號公車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也不知道以後怎麼辦。再度遇上墨邵風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但在這幾天當中，她的情緒卻強烈的起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難過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不喜歡自己這樣情緒化，但是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現在的她，想要辭職，把這工作丟得遠遠的，然後也把墨邵風丟得遠遠的。
她翻找著皮包，拿出面紙來擦眼淚。
公車報站的語音系統，報出了站名——「新安醫院」。
文小嫻頓了一下。當初達明出事的員工，就是轉進這間醫院！
文小嫻愣著，等車子過站了，她才匆匆起身。「下車！」她緊急地按鈴。
雖然前一分鐘，才晃過想要辭職的念頭，但是這一刻，她下意識地覺得自己還要負責地去慰問傷者。
她按的鈴聲，響得很急促。全車都看著她，司機特地把車子停在大馬路上，車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車門沒有開，文小嫻也沒有動。
過了好一會兒，文小嫻終於弄懂是怎麼回事。她在車內一直哭，才會搞得所有人提心吊膽。
她又停在醫院門口，當然就更讓人猜想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文小嫻走到前面，投錢的時候，特地看了看司機；司機一臉擔心的樣子，讓文小嫻心裡覺得溫暖。
文小嫻突然和司機說道：「我要去做產檢。」
她這麼說，是有點故意作弄司機的意思。
如果是要去做產檢，一般都是開開心心，；而不是哭哭啼啼的。
果然她這麼說，司機就愣了。
不過雖然搞不清楚狀況，司機還是露出一張大笑臉，和善地跟她說：「那你慢走。」
「謝謝。」文小嫻一笑，然後走下去，她感覺得到全車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
下車之後，文小嫻真的笑了出來。那個司機人真好，因為遇到一個好人，文小嫻就有了再出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