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林曉筠
「我……上班族吧？」她猜測著。
「你『打算』什麼時候恢復記憶？」他不是存心這麼問，只是很自然的說了出口。
「這話有很重的敵意。」
「我想你是受到很大的驚嚇，才會暫時失憶，說不定好好睡一覺之後……」
「你要收留我？」她馬上問。
「不！我讓你打一通電話。」他之前就講明只提供三樣東西，一頓熱食、一通電話、一次熱水澡，現在只剩下一通電話了。「你動動腦，至少可以想到一個人的電話，而我該做的都做了。」
「但是……」她為難的看他。
「快想。」他不客氣的說。
☆☆☆☆☆☆☆☆☆☆☆☆☆☆☆☆☆☆☆☆☆☆
菜單都已經快被白亞絲給背熟了，她一直看著餐廳的大門。琳琳也該出現了，約好八點吃晚飯已經夠晚了，現在……她競連人影都不見。
「再等下去，」白亞絲已餓到前胸貼後背。「餐廳都要打烊了。」
「怪了，手機有通，但是沒有人接都轉到語音信箱。」夏倩瑜也納悶。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我想只是採訪耽擱了時間。」夏倩瑜一向是樂天派。「訪問的時間是拿捏不準的。」
「那起碼該給我們一通電話啊。」白亞絲真的在為傅琳琳憂心。「快十點了！」
「不然我們先吃。」
「先吃不是問題，我是怕她出事。」
「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好嗎？」
「琳琳一向很準時。」
「突然有別的事吧！」夏倩瑜認真的看起菜單。「別忘了那顆幸運石現在是在琳琳手中。」
「幸運石……」她有點驚訝。「你真的信？」
「為什麼不信？」
「算算日子……」白亞絲的手指頭數了數。「好像三個多月了，已經超過一百天。」
「所以……」夏倩瑜笑得誇張。「搞不好琳琳的真命天子已經出現了。」
「你認為……她在談戀愛？！」
「總之，我不覺得是出了什麼事。」
「倩瑜，我希望你是對的。」白亞絲笑著一歎。「希望那顆幸運石真的靈光。」
☆☆☆☆☆☆☆☆☆☆☆☆☆☆☆☆☆☆☆☆☆☆
被這個仇磊逼坐在電話旁已有一、兩個小時，但是他愈逼她、愈是一張兇惡的臉給她看，她就愈是像腦中塞滿了漿糊，一個數字都浮不出來。
傅琳琳用無辜、歉意的眼神看著仇磊，但他似乎一點也不領情，只想快點把她送走，只想快點擺脫掉她，他想好好躺上個三天三夜，他的肋骨受不了了。
「你想到沒有？」他不知重複幾次同樣的話了。「一定有！」
「我真的……」她搖頭。
「我很怕你不是失憶，而是智障。」
「仇磊！」她抗議。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呆滯啊！」
「我只是……」她不想再受他的挖苦、侮辱。「你把我送到警察局好了，或者把我送到某家電視台，一定會有人來找我，我想我應該不至於沒人關心、沒人理會。」
「我不想鬧新聞。」仇磊拒絕她。
「那你幫我叫輛計程車，並且……借我一點錢，我會還你的。」她向他保證。
「你要去哪裡？你想到什麼了？」他犀利的注視她。
「什麼都沒有想到。」她悶悶的說。
「那計程車要把你載到哪去？」
「我還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仇磊的三字經是罵在心裡，很節制的沒有罵出口。「你找死嗎？」
「不然我能怎樣？你不是急著打發我嗎？」傅琳琳控訴著。「你一開始就說不准我賴在這裡了。」
他無聲的咒罵，沒有回她話。
「你已經為我做很多了，所以……」她很認分。「我去穿回我的衣服，應該已經烘乾了，然後我就走，我想……不會有事的。」
「閉嘴！」他冷酷的說。
「你不必擔心我會厚臉皮的——」
「我說了閉嘴！」他表情更酷了。
傅琳琳緊抿著唇，決定聽他的話，畢竟她是在他的屋簷下，要乖一點。
仇磊無法任她隨意離開。萬一她又出了什麼事，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不能因為他不想鬧新聞就不管她的安全，看來……他勢必得留她過夜，一切明天再說好了。
「你給我留下來。」他帶著怒氣的說。
「你要留我？！」她意外不已。
「只是一個晚上。」他言明在先。
「但我——」
「難道你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他打岔，一張臉比什麼殺人魔還要冷漠。
「我是不想給你製造困擾。」
「但是你已經製造了。」
「既然你打算留我，那你能不能表情好看一點？」傅琳琳拜託他。
「你居然還敢要求我的表情？」
「如果你心不甘情不願……那我寧可流浪街頭。」她是有骨氣的，她又不是乞丐或是倒貼精，她寧可去警察局睡一夜，也不要像是什麼甩不掉的垃圾般，讓他勉強留在家中。
仇磊一向以演員身份自許，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超級大明星，他想成為的是真正有演技的藝術從業人員，所以他對她一笑。
「這樣可以嗎？」他和顏悅色。
「好多了！」她不再愁容滿面。「仇磊，你該常笑，你一笑起來……好像電力十足的發光體，可以把人電昏。」
「那你最好別昏了頭，『琳琳』。」仇磊警告她。「你明天一早就給我走！」
☆☆☆☆☆☆☆☆☆☆☆☆☆☆☆☆☆☆☆☆☆☆
細碎的啜泣聲和來回的踱步聲吵得仇磊無法入眠，因為要預防任何狀況的發生，所以他安排她睡在他隔壁的房間，一來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可以馬上掌握，二來……他也安心。
但是她卻吵得他無法入睡，於是他帶著滿腔怒火的下了床，只穿著一條睡褲，衝出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去敲隔壁房的房門。
傅琳琳立刻來開門，並且抹去臉上的淚水，她不希望自己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又怎麼了？」知道她才哭過，所以他的語氣不敢太兇惡。「作惡夢？」
「睡不著。」她有些哽咽的說。
「數羊啊！」
「我試過，但我愈數愈認真，每次一數錯我就重來，然後反而愈來愈清醒。」她無辜的解釋。
仇磊在心中問自己：他該笑嗎？她的話真的很令人發噱，可是如果他笑了……
「但你真的很吵。」
「我……」傅琳琳強忍著淚水。「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又什麼都記不起來，我……我覺得害怕又心慌。」
仇磊走進房裡，明知她有什麼壞心眼，那他的「一世英名」就會毀了，但是如果和名譽相比，他寧可保護弱者。
「我陪你睡。」他隨口說。
「你陪我睡？！」傅琳琳臉色一變。
「我是說……」發現了自己的語病，但仇磊並沒有多解釋，他往房間裡一張舒適的沙發上一坐。「我看著你睡。」
「你願意？！」她驚呼。
「不用太感動。」
「但我真的很感動……」
「流浪貓、流浪狗都有人管、都有人願意照料了，更何況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你快點上床好不好？」
不想去計較他的話，傅琳琳乖乖的上了床，並且自動把被子蓋到脖子，只露出了一個頭。其實她信任他，而且是由心底信任他的。
「我希望明天一醒來……我就能記起一切。」她說出了心願。
「我比你更希望。」
「你為什麼會受傷？」突然她話鋒一轉。
「拍片不小心。」
「那你得休養多久？」
「你這麼雞婆幹什麼？」
「你剛才不是說即使是流浪狗、流浪貓都有人關心、有人照料，更何況是一個幫了我的人，我難道不該雞婆一下嗎？」她也不客氣的回道。
「你的反應挺快的嘛！」
「我不癡呆。」
「那你為什麼記不起來自己的事？」
「我出了……意外。」她又想哭了。「仇磊，如果我能知道整個意外的情形，我就不會、不會困在這裡了，相信我，我不想賴著你的。」
「別給我哭出來！」他吼她。
「你不要這麼凶。」
「我討厭女人的眼淚。」
「我也憎恨自己的軟弱！」
「你……不軟弱。」他軟下心腸。他真的對她太嚴苛了！「琳琳，我想我真的是太凶了，我並沒有預期自己需要當保母，更不知道自己會莫名其妙有個『伴』，我想我反應過度了。」
「是我闖進你的世界……」
「那麼這是天意。」他安撫的說。
「你真的不會再生我的氣？」
「只要你快點恢復記憶。」
傅琳琳放心了，她突然覺得好有安全感，覺得自己不再孤單，只要好好睡一覺，她一定會記起一切。
就在仇磊以為她已經睡著、想要起身走回自己房間時，她的聲音又突然響起。
「仇磊，你的代表作是哪一部電影？」
「琳琳，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
「我只是想知道我看過沒有。」
「你不是失去記憶嗎？」
「我是在幫助自己恢復記憶啊。」她理直氣壯，雙手伸到被子外面來。「你不希望我積極、努力一點嗎？多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