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昕嵐
秦芾。
如果在出發前,他沒有看錯的話,那麼秦芾定然已經來到軍中了。而此刻,她一定和顧放在一起,她是要去通風報信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當下就做了決定,要不計代價把他們追回來。
他疾步前去牽了一匹馬出來,跨上之後,就飛快地沿著他們的馬蹄印奔去。
「二殿下、二殿下。」
一直跟隨他的幾位將軍,看見顧炎追了上去,他們也不敢懈怠,紛紛跨馬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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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在夜色中馳騁了多久。
反正,當顧炎發現顧放帶走的那匹馬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顯得異常的詭異,不遠的地方瀰漫著濃濃的煙幕,巨大的氣流在當中好像形成了一個漩渦。
顧炎正在猶豫要否繼續前進,他卻聽到了細微的呻吟,低頭看去,這才看清楚躺在馬背後的影子,不是別人正是顧放。
顧炎跳下馬,一個箭步衝上去,抓起他的衣領就問:「秦芾呢?秦芾呢?」
顧放虛弱得完全沒有力氣,但他還是強忍著痛苦說了出來。
「芾兒要去南安,就必須穿過那個煙霧……她如今就在裡面……她遇難了嗎?那不是普通的迷煙。」
「為什麼她在裡面,你卻安全的在外面?」顧炎近乎苛責的逼問著他。
「我們本來應該在一起的,可是,在最後一刻,她把我推了出來……她真是一個傻女孩,我是她的夫君呀。」他一邊說一邊喘息。
顧炎氣急,一揚馬鞭,它便重重地甩在了顧放的臉上,上面頓時印出一條血痕。「你這樣沒用的男人,根本不配擁有她。」
顧放並不反駁,甚至不動怒,那樣平靜的表情,好像是在看一個鬧著脾氣的孩童。
「你喜歡她,對不對?」
「喜歡又怎麼樣?」他才不怕坦白呢,就算對他,對秦芾,對父皇,他一樣可以坦白所有的情感。「沒錯,我就是喜歡,不但喜歡,我還要把她從你身邊搶走。」
搶嗎?不需要,因為秦芾從來都是自由的,她的肉體、她的靈魂都是,只要他能夠、他有心,他便可以。
「顧炎,去救她吧,她如今一定也很需要你的幫助。」
這麼多年,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許多事情的發展他都看在眼裡。秦芾對顧炎是不同的,而顧炎對於秦芾也一樣有著不尋常的意義。
「我自然會去。」
秦芾是他喜歡的女人,縱然有著不同的理想、不同的心思,可是即使這樣,他也不要就這樣不明不白失去了她。
他是愛她的。
在要闖入那團充滿未知和危險的迷霧之前,他的手下也趕到了。
「二殿下,不能去,是罕見的迷城,進去之後就出不來了。」他們中間有人認得這個古怪的奇觀,就大聲叫著要他停下來。
沒想到,顧炎只是毫不在意地朝他們揮揮手。
「葛信,如果三天之後我還沒回去,你就按照原定的計劃.出戰南安,知道嗎?」
那是他進入迷城之前,最後的一句吩咐。
眾人扶起丁受傷的顧放,問他,「二殿下要去做什麼?」
「救他心愛的女人呀。」
這世上,只有愛可以磨平一切。
那一個夜,是從來沒有過的壓抑和窒息,我不怕死亡的來臨,只是為自己沒有達成目的而難過。
似乎要睡去了,在閉上眼的時候,我看見了故鄉的桃花,聞到了花的芬芳,桃花下,爹親的笑臉是從沒有過的溫和與慈祥。
投入他的懷抱,他對我寵溺的撫摸。
我瞇起眼,桃花瓣揚了我一臉,朦朧中我竟然看見了顧炎。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想到的竟然是他。
我終究還是愛上他了,雖然一直壓抑著自己,但是感情往往不是自己的心控制得了的。
顧炎,我很想他。
可是,這輩子大概不能見了吧。
——秦芾。
第九章
秦芾是一個清麗的女子,南方的秀美,北方的大氣,總能在她身上找到一個最好的融合。
她是一個擁有無限力量的女子,女人的敏銳,男人的勇氣,常常讓無數的北印官吏無言以對,明明心裡佩服得要命,可面子上依舊不能輸給她這樣的小女子,與她爭,與她辯,就算錯了也不知悔改;這一點,就是顧炎也不例外。
每每他強辭奪理之時,她就會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出那不是什麼好的意思,雖然不說什麼,但是心裡恐怕早就在罵他這個不講道理的野蠻人了。
而每每他最後理屈辭窮,甘拜下風之際,她又會笑開了容顏,很天真,很漂亮,恐怕只有孩子才會有那樣無邪的笑吧?他還是覺得很熟悉這樣快樂的她,如在南安秀氣的林子裡縱情奔跑跳躍的小鹿。
疑惑過,心裡也琢磨過,卻一直沒有明白過來這熟悉來自何處。如果說,出發前那驚鴻一瞥給了他心頭一個啟示,那麼如今在這個充滿危機的迷城裡,在他懷中生死未卜的「少年」,恐怕就能給他一個最終的答案了。
原來,秦芾不是別人,她就是桃花郡裡讓他心儀難忘的少年——煙。
魏煙曾經告訴過他,煙就是煙花,是天空中最美麗卻也是最短暫的華彩。
那時,揚著笑容的少年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不管是煙,還是秦芾,最終可能都只是天空中美麗而短暫的華彩?
「芾兒……不,也許我該叫你煙。煙,告訴我,你會活下去,對不對?」他從不信命運,更不信什麼「生命只要燦爛一剎那就已經足夠」這樣的傻話!他不是那麼容易服輸的男人,而在他的眼裡,其實秦芾的個性也應該是和他相似的。「芾兒,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會在這裡認輸吧?」
左手一遍遍地撫摸她的臉頰,而右手則一直抵著她的心口,用內力盡量維持她的生命。
顧炎心想,若是以往,秦芾定然會一臉怒意,斥責他的輕薄無禮,可如今這樣安安靜靜,甚至沒有一點抗拒,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芾兒,難道你真的甘心嗎?甚至連愛著的家也不管了?」
也許是那一句「家」終於讓昏睡的秦芾有了一點感覺,她似乎輕輕地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也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不只這樣,似乎還能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輕哼,哼著一首曲子。
他一時驚喜不已,以為她已經醒來,可馬上就發現其實她還留在自己的夢中,而那歌聲也不過是她在夢中輕唱著而已。他低頭,細細地聽,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明白過來。
拔劍兮,莫忘故鄉多淒迷,舞劍惜,翩翩桃花血中泣。
少女紅妝棄,終把馬蹄揚……
在南安,曾為了一首歌而心動,總想找出那個唱歌的少女。
在南安,那個叫做煙的少年,曾經讓他第一次感到南安也有不凡的人才。
在南安,公主秦芾帶著屈辱和親遠嫁,走進了他的國家,本以為那不過是一隻籠中的金絲雀,沒想到卻是料錯了,她的勇氣和聰慧從此叫他心折,甚至漸漸忘記原本對她的敵意。從那時,心頭就有了她,縱然知道她和他在國家這個話題上,永遠也不能有妥協的一天,卻還是愛上了。
原來,她是桃花山中唱歌的少女,她是茶寮裡嘻笑怒罵的少年魏煙,更是高高在上、聰明美麗的公主秦芾。三個人並非真的是三個人,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呀南安國裡盛開的鮮艷桃花。
「芾兒,原來你竟然有那麼多的面貌,我都給你瞞了去,不知道是我太笨了,還是我的芾兒太聰慧了。」
左手漸漸移了下來,然後與她十指交握。
「芾兒,若是你活了下來,我就什麼都依你,只要你活下來就好了。」
秦芾作著夢,這定然是夢!只有在夢裡,她才能夠得到顧炎這樣溫柔的承諾吧?
她似乎第一次對顧炎這樣微笑,必然是在夢中,只有在夢中她才會如此肆意放鬆自己,隨著自己的心、隨著自己的情去愛一個人,不再去想別的什麼。
心口很熱,有一股力量召喚著她。
耳畔很吵,那耐性極好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不停地嘮叨。
於是,她終於有了醒來的心意。
「好吵呀。」
以為自己是很大聲的喊叫,然後那個抱著自己、視己如珍寶的男人一定會被她嚇一跳,可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
那小貓一樣的喊聲,頂多在空氣裡如羽翼一般微微輕顫一下。
「秦芾,是你嗎?」
那麼大的眼睛看著她,他是在害怕嗎?擔心她會死去?傻男人!她秦芾怎麼可能就這樣斷了性命呢,她不死,她還要活下去,十年,百年,這樣活著,一直到她成了一個老妖怪也不死去。
「你好大膽,怎麼可以這樣抱著你的嫂子呢?」她故意瞪大了眼睛和他對視。
「我告訴你,你這個笨蛋,你要是再不醒來,我還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呢。」
他明明差點哭了出來,卻依舊是一副凶巴巴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