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樓蘭迷情

第17頁 文 / 林逸嵐

    孟築知道他想侵佔她的發現,卻不出言反駁,只是漠然地聽著他刺耳的狂語笑聲。

    柳生義澤以日語向他的兩手下交代了幾句後,那兩人走到玉棺旁,似乎打算將之抬起。

    她憶起樓蘭王最後的請求,驚喊:「不要動那具玉棺!」

    那兩個日本人聽不懂她說的中文,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你希望那女屍連同棺材留在這裡陪你嗎?你反正都要死了,要這個有什麼用?相反地對我來說,這可是最值得研究的東西呢!莫非——」柳生義澤譏誚道,然而他還是察覺她的激動或許暗藏玄機。「你又發現了什麼秘密?」

    「拿去!」她無可奈何,只有將樓蘭王伐斯摩那手書的絲絹遞給他。「看了你就會明白。」

    他展開了絲絹,隱約識得那應該是當時樓蘭通用的?盧文,可是他卻看不懂裡面的內容。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大咧咧地把絲絹還給她,說道:「我可沒那麼多時間拿來浪費,你直接把大意說給我聽好了。」

    「我看是你看不懂上面的字吧!」蕭磬宇看穿他的裝腔作勢,嘲諷道。

    「你……」柳生義澤惱羞成怒地握緊手中的槍。

    孟築擔心磬宇會因逞口舌之快而招來殺身之禍,立即打圓場說:「你不是想知道裡面的內容嗎?我馬上告訴你……」

    當下她便將整個故事源源本本地說與他知。

    他聽完後哈哈大笑:「你怎麼笨到連個死人的話都相信?!」他踢了樓蘭王的屍骨一下。「你看他能拿我怎麼樣?不過是具骷髏罷了,我才不管他的什麼鬼要求呢!我就是要把這棺材搬走!」

    他催促他的手下盡快將玉棺搬進地道內。

    怎知當那兩人好不容易將玉棺抬起之際,房間的石門忽地降下,柳生義澤的一名手下立刻眼明手快地推了張椅子過去。暫時抵住了下降之勢,然而石門向下擠壓之力何其大,豈是一張椅子可以擋得住的?眼看他們全部就要被關在房間裡面了。柳生義澤低聲謾罵,對他的人說了句日文,那兩人連忙放下玉棺,趕緊出了石門。

    「你們兩人只好留在這裡了。」他舉槍對著他倆,奸笑道。

    然後他即刻彎身自快要完全降下的石門閃了出去。

    這一切彷彿發生在幾秒之間,蕭磬宇和孟築僅能愣愣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地逃出去。直到最後,死寂的房內只剩下他們倆。

    「怎麼辦?!」孟築慌亂地道。「難道我們真要葬身於此嗎?」

    她雙手掩面,嗚嗚地啜泣起來,那是因為絕望——想到多年來她的辛苦研究,到後來還是逃不過死亡一途,全部的努力皆成泡沫幻滅。

    「對不起……孟築。」他輕擁住她的雙肩,讓她在他的懷中盡情哭泣。「我背叛了你對我的信任,我說過要保護你周全的,現在卻——」他歎了一口氣,無力再說下去。

    他對她感到無比愧疚,他懊惱自己當初的自信滿滿因而太過輕敵。如今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讓她安全地逃出去,只是……這裡似乎是完全封閉的,哪還有出路呢?

    「都是我的錯!」他忽地捶打著牆壁。

    孟築見他的手都擦傷流血了,忙拉住他:「你這是做什麼?我從未想過要怪你,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你別再殘害自己了。」

    她撕下一片衣襟,為他簡單地包札傷口。

    他無言地望著她專注的神情,內心滿懷柔情與感動。

    「好了。」她打好一個結,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抬頭發現他注視著自己的眼光,不禁窘困地紅了臉。「你……你幹嘛這樣看我?」

    「我愛你!」他緊緊地抱住她。「感謝上蒼讓我在今生遇見了你,只因唯有你能讓我的生命充滿意義,即便此刻的我就快要死去,我熱愛我的生命更勝往昔。」

    她聽到他吐露的愛語著實忍俊不住。「這是你從哪兒背來的情詩啊?」

    他假裝受傷地看著她:「你怎麼可以懷疑我的真心?這是真情流露,有感而發,絕不是從別處背來的。」

    「好嘛!我相信就是了,看你緊張的勁兒……」她笑盈盈地說,但轉念一想到現在的處境,臉色不禁又黯淡了下來。

    人最大的勁敵莫過於死亡,塵歸塵、土歸土,到了大去之日,什麼情啊愛的風花雪月似乎終成過眼雲煙;哪怕生前愛得再轟轟烈烈,到頭來還是空呀!那種像羅密歐與茱麗葉般至死不渝的愛情,究竟是可能存在的,抑或只是作家筆下創造出來的神話呢?

    她剖析自己對他的感情:他們是相愛的,彼此眷顧,享受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然而她卻不得不懷疑:愛情是那麼簡單膚淺的嗎?只要彼此喜歡、日日夜夜都黏在一塊兒就是愛了嗎?現在他們走頭無路、瀕臨死亡的邊緣,她的心裡是恐懼著將要死去,還是如偉大的愛情故事上寫的——很幸福愉悅地與所愛的人共同赴死,因為沒有了對方,自身亦不能獨活下去呢?

    他望著她慘白的臉,安慰道:「不要那麼快把自己判定死刑說不定這裡還有我們沒發現的秘密出路呢!」

    她沒有回答,無力地跌坐在玉棺旁,怔忡地發呆。他仔細地摸索、敲打著牆壁的每一處,搜尋了片刻之後,徒勞無功地坐在她身邊。

    「沒有用的……我們是注定要死在這兒了。」她淒苦地說,她寧可被柳生義澤一槍擊斃,也好過待在這裡靜靜等死。

    見她一臉等死、空洞的眼神,蕭磬宇心裡刺痛得猶如被千刀萬剮過似地。

    「你還愛我嗎?」他忽地問道,心裡不禁懷疑她可能後悔與他的相遇。

    她迷惑地看著他。「愛……愛是什麼呢?」

    「愛是這個……」他拉起她的手貼在他滾燙的心上。「還有這個。」他倏地攫住她的唇,要她憶起纏綿恩愛的時光。

    她冰冷的唇卻毫無反應,雙臂不再熱切地摟住他的頸項,只像具洋娃娃般了無生氣地躺在他懷裡。

    他終於洩氣地放開她的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淡漠無表情的臉,他用力搖晃她的雙肩。「你不是說過你愛我嗎?!難道你付出的愛設限於環境?你把我的感情當作什麼了?是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看著我!」他強迫她的臉正視他,但她的眼光卻是縹緲、無視於他的存在,最終,他心碎地大喊:「看著我,求求你看看我吧!」

    他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吶咕忽地將她的靈魂自虛無境界中拉了回來,她茫然道:「你……你怎麼了?」

    他不發一言,緊緊地抱住她,激動地哭了。他從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事物能這樣激起他的情感、引他潸然落淚。

    「你哭了。」她溫柔地拭去他臉上的淚。「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你竟然哭了。」

    他握住她輕撫他的手。「我是哭了……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她疑惑不已。在那一小截跳脫的時光時,她的記憶是空白的。

    他將她的手移至唇上親吻。「告訴我最後一次,你是愛我的。在我的生命還未消逝之前,即使是一句謊言也好。」

    她聞言不禁鼻酸,感觸深刻。原來世上真有將愛情看得比其它更重的人!她當初欽羨曼姝擁有伐斯摩那全心全意的愛,卻沒發現自己亦是相同的幸運兒。先前所有的迷惑疑慮皆一掃而空,她認真地凝視著他說道:

    「我永遠愛你。」

    「你不是騙我的?」

    她搖頭,輕柔應道:「我將證明我對你的愛。」

    說完,緩緩地在他的注視下褪去衣衫,鎮定而自然,沒有一絲羞赧之情。

    他望著她一絲不掛、聖潔得宛如女神轉生的玉體,感覺自己是在鑒賞一件珍貴無擬的藝術品,他一動也不動,深怕任何的碰觸都是對神癨的褻瀆。

    「愛我吧!當作是我們浴火重生後的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她跪坐在他的面前,雙手撫觸著他的臉龐。

    他的自制力終於全然地崩潰,擁有她倒在地上,既溫柔又熱情地主導著這場愛的儀式。

    當他領她登上前所未有的狂喜高峰之際,他在她的耳邊輕吐:「你是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

    全身脹滿了濃烈的愛意,在那神奇的一刻,她覺得自己化為千萬個碎片,墜落至無盡的宇宙……

    熟睡著的孟築忽被一股酥癢的感覺吵醒,彷彿是有人在她的頸窩處呵癢,她倏地睜開眼睛,看見黑色的頭顱在她敏感的頸項不安分地搔動著。孟築想起昨夜的激情,腦海中還殘留著那種宛若置身於天堂的狂喜之感。

    感到她身體微微地顫動,蕭磬宇抬起頭,發覺她醒了,決定先給她一個清新的早安吻:「我愛你。」

    她靜靜地躺在他懷中,沉思著。

    「怎麼了?」他輕撫她的發。

    「我在想我做的夢……」

    他急切而關心地問道:「是惡夢嗎?」

    「談不上是,況且,」她黯然地說:「還有什麼樣的惡夢會比像現在這樣慢慢地等死來得可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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