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鍾璦
「敏兒,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想我有可能任人安排我的『私事』嗎?」藺兆祀雖是對著利敏開口,但是眼神卻是直視著跟自己長相幾乎一樣的哥哥。
「這不是你的私事。」藺兆禎收起玩笑的神情,同樣認真的回視他,「只有早日解決你的婚姻問題,我才能夠對九泉下的阿瑪及額娘交代。」
「該死,你不過比我早生一步,不要對我擺出哥哥的架式來。」藺兆祀懊惱的捉捉頭髮,他最無法招架的就是這一招,兆禎抬出已逝的雙親來壓制他。
「你心中知道,阿瑪最大的遺憾是什麼,而我也決定不再讓這個遺憾繼續拖延下去。」想到雙親闔眼前留下的遺言,希望看到他們兩兄弟成親生子,藺兆禎便一陣黯然,他是成親了,不過,卻是在雙親仙逝之後。
現在,便是要幫這個弟弟完成終身大事,才算是了了雙親一半的願望。
「你是認真的?」短暫的沉默之後,藺兆祀緩緩的開口問,低沉的聲音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緒。
藺兆禎點點頭,知道藺兆祀已經屈服了,他唇角微微的上揚了些,原本他還以為要說服這個頑固的弟弟必須花費一番工夫,沒想到竟是這麼的簡單,早知道,他就早點這麼做了。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我們吃飽飯再說好嗎?」利敏見氣氛稍稍緩和了些,趕緊打圓場。
「不用了。」藺兆祀倏的轉身,犀利的雙眸輕輕的瞇了起來,一抹危險的笑靨掛上唇畔,「我有事要出去。」他淡淡的說。
「有事?那也等用完膳之後再出去呀。」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兆祀的聲音讓人毛毛的。
藺兆祀緩緩道:「暫時算你贏了,不過……」
「不過什麼?」弟弟的反應讓藺兆禎開始覺得,事情好像又不如自己想像中順利。
「新娘我要自己找。」
「隨你,你要娶的人,自然要你滿意。」原來只有如此的要求,藺兆禎又稍稍鬆了口氣。
「是嗎?」藺兆祀邪邪的一笑,大步的跨開。
他要自己找新娘,而這個新娘除了他滿意之外,也一定要讓兆禎非常、非常的滿意——
滿意到吐血!
第二章
「痛……好痛……」輕吟聲自乾燥的唇瓣溢出,喉頭因乾渴而引起陣陣難忍的灼燒感。
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俯躺在一堆乾草之中?章芸蹙了蹙兩道纖細的柳眉,雙手微微撐起,嘗試著想移動幾近僵硬的身子,卻發現那撕裂般的劇痛毫不留情的襲擊全身,讓她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癱在原地,靜待那痛徹心扉的感覺稍稍平復。
對了,她是因為不小心打破福晉送給夫人的花瓶而受罰。章芸苦笑的牽了牽唇,對自己的遭遇很是認命。早在她十三歲被賣進成府之後,她就已經完全跟過去的自己道別了,那個有娘疼、有爹保護的幸福日子……
她還記得自己的老家是在一個美麗的山谷之中,每到夏天,一朵朵的黃色小花便會盛開綻放,將原本被雪覆蓋的山巒點綴得活潑而有生氣,而這種黃色小花,也是娘最喜歡摘回家中當作擺飾的,清幽的淡淡香氣,總讓溫暖的小屋中充滿甜美的歡笑,及平和的靜謐。
或許是這樣的日子完美得讓老天也心生妒意吧,原本寧靜安樂的世界,就在她十歲那天,完全的崩裂了……
那是個一樣充滿花香的日子,本該在午時返家的爹,卻遲遲沒有出現,她與娘等到天黑,那熟悉的身影卻始終沒有映入她們兩雙直盯著門前望的眼簾,取而代之的是,與爹爹一同上山砍柴的叔叔突然衝進門內,大聲嚷著一連串的話語。
她已經記不得確切的內容了,只知道是有關爹出意外的過程,從娘親驚惶失措、哀傷欲絕的眼神中,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爹自此沒再回家過,留下她跟柔弱的娘親。
那是段雖艱苦,卻滿足的日子,畢竟,還有娘在身旁噓寒問暖,直到娘也因病過世,身無分文的她,只有賣身,好籌措辦喪事的費用。就這樣,她進了成府,迄今也已經四年了,雖然老爺對她慈愛有加,但畢竟做下人總是辛苦的,就像這次遭遇。
四年了,也該習慣這樣的日子,可為什麼每次午夜夢迴,她總是憶起那山谷中的生活,而淚濕衣襟的自夢中驚醒呢?
爹娘和藹可親的面容此刻又浮現在她眼前,如此的真實,像以往一樣的朝著她微笑。
「爹、娘?你們來了,為什麼不帶芸兒一起走?為什麼留下芸兒?爹、娘,帶芸兒一起走呀……」章芸努力朝幻象伸出纖細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想爬到爹娘身邊,但是背後傳來的劇痛卻席捲了她所有的神智,黑暗逐漸包圍住她,直到不再感覺到疼痛。
她昏了過去,沒看到柴房的木門被打開,更意識不到那雙將她抱起的溫暖大掌,只神遊於甜美的夢境之中,沒有絲毫痛苦。
「這是怎麼一回事?」成至軒繃著張臉,手不住的撫著長鬚,這是他生氣時的習慣動作。
「老爺,難道你回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這個嗎?」什麼嘛,回來也不先問問她今天好不好,反而將她叫到這種下人住的地方興師問罪,真是太過分了。蕭琴也繃著張臉,臉色比他更難看。
「回答我的話。」成至軒喝了聲。
蕭琴咬咬牙,一把火倏的冒起,這個死老頭,對自己都沒有這麼關心,「怎麼,只不過是打了個丫環罷了,難道我管教下人也要跟你報備不成?更何況我又沒有打死她,這也值得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她自鼻孔嗤了聲。
「管教下人?」他氣得鬍子都快吹飛了,顫抖著手指向昏死在床上的章芸道:「有什麼事情需要把一個女孩打成這樣半死不活,還不許旁人給她上藥、送吃的?如果不是我知道了,叫人去把她帶出來療傷的話,真不會出人命嗎?」
當初以為以自己五十多的高齡,再加上喪偶、喪女的狀況,可以娶到小自己十多歲的女人是他的幸運,沒想到自己竟是娶了個母夜叉回來,搞得成府沒有一日安寧,唉。
「哼,就算出人命又怎樣?以她這條賤命,就算死一百次,也賠不了我那個寶貝花瓶。」簫琴將雙手叉在腰際,抬起下巴,明白表示她根本就對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歉意。
「花瓶?你就只為了一個花瓶,這樣折磨一個女孩?」想他死去的娘子,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來。
「『只』是一個花瓶?」她瞪大了眼,「那個花瓶可是藺福晉特地挑選,送給我的賀禮耶,她這個賤丫頭什麼不好打破,偏偏打破這樣一個貴重的禮物,讓人家知道了,不是會認為咱們不重視他們的好意嗎?」
「藺王爺一家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你根本就是庸人自擾。」成至軒對妻子的勢利真是厭惡到了最高點。
「你這是什麼話?你的意思是說,小心眼的是我嘍?」她拔尖了嗓子,「你也不想想,我會這樣做為的是誰?你們成家要不是靠我在那些官夫人間周旋,會有這麼多生意做跟好處?你不但不感激我,還這樣罵我,我……我真是不想活了!」說著、說著,便裝腔作勢的哀號哭泣起來,當然,也沒有忘記捶胸頓足以加強效果。
又來了。成至軒無奈的歎了口氣,對她這種老把戲雖然心知肚明,但還是拿她沒法子,「好了、好了,是我錯可以了吧?」
「當然是你錯嘍。」蕭琴驟然停止哭泣,彷彿剛剛的流淚未曾發生似的,且隨即擺出一副高傲的臉孔,不屑的看了床上的人影一眼。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不希望真的鬧出了人命。」他對自己的軟弱感到悲哀,但是,面對年輕的妻子,他就是使不上力,每每總是自己先妥協以結束爭執。
「哼,隨你。」蕭琴冷哼了聲,轉過身道:「喲,這裡真是臭死了,我片刻都待不下去。」她伸手在鼻前嫌惡的揮了揮,頭也不回的便走了開去。
成至軒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頹喪的低頭望著床上的章芸。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呀。」他喃喃低語著,心中湧起一波波的父愛。
如果自己心愛的女兒還在世的話,應該也差不多有這樣的年紀了……
或許是因為父愛的轉移,他才會對她特別的關心與照顧,不過,似乎還是力有未逮,無法讓她快樂的過生活。
「爹……娘……」霍的,一聲細微的呻吟自章芸的唇瓣逸出,充滿濃濃的依戀。
是夢到了她爹娘吧?成至軒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暫時,就讓他充當她夢中的爹吧,可憐的孩子……
「哈哈哈,老弟,你怎麼一句話都沒說就回京來了?也不先通知通知我這個老哥哥,好為你接接風吶。」成至軒開心的笑著,與久別的忘年之交重逢,他興奮的頻頻交代下人準備酒菜,打算與他來個把酒言歡,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