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鍾璦
第一章
清脆的瓷器破裂聲在幽靜的空間中突兀的響起,迴盪在靜謐的書齋內,彷彿山谷中的回音似的,久久未散。
「怎麼辦?這可是夫人最喜愛的花瓶,現在破了個粉碎,怎麼辦……」驚惶失措的聲音喃喃自語著,一雙白皙卻略顯粗糙的小手趕忙將碎成一地的瓷器集合在一塊,徒勞無功的嘗試著將不成形的花瓶恢復原狀,可卻只是不小心割傷了手,讓指頭溢出點點的殷紅。
顧不了手上的割傷,她一心一意的只想恢復花瓶的完整外觀,更無暇注意那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哎喲——」誇張的尖嗓子毫無預警的在章芸的耳邊響起,讓她原本就已經傷痕纍纍的小手又增加一處較深的傷口。
「馮、馮嬤嬤……」瞪著驚惶的大眼,章芸輕顫著望向矗立在身旁、怒氣沖沖的中年婦人。
「天殺的小賤人,你難道不知道這花瓶是夫人最喜愛的東西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將花瓶打破?」馮嬤嬤橫眉豎眼的尖吼,雙手叉在腰上,一副要將眼前的小人兒給吞進肚子裡去的模樣。
「我……我不是故意的。」咬著下唇,她微微顫動的身子洩漏了心中的恐懼。
「廢話,若是故意的還得了?」馮嬤嬤一伸手,不偏不倚的扭住章芸的耳朵,一把將她纖瘦的身子給提了起來。「這個花瓶可是藺王府的福晉送給夫人的,夫人一直把它當成心肝寶貝似的珍惜,這次就算你有幾條爛命來賠,都賠不起。」
章芸心一揪,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有默不作聲的低垂著眼瞼,靜待著即將到來的處置與風暴。
「不吭聲就行了嗎?」果然,馮嬤嬤是不可能這樣就饒過她的,手指狠狠地掐著她手臂上的肉,惡聲道:「走,跟我到夫人跟前認錯去,這下子,你只能祈求看看是少只胳膊、還是少只腿才能讓夫人息怒了。」粗暴的拉著她,馮嬤嬤三步當一步的往主子的所在處奔了去。
她早就看這個賤丫頭不順眼了,每次都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她看了就有氣,偏偏那些沒大腦的臭男人們,個個都賣這賤丫頭的帳,私底下總是偷偷摸摸的搶著幫她做事,她馮嬤嬤會不知道?哼,要不是礙著老爺也對這賤丫頭關愛有加,她早就對她不客氣了。
今天可好,讓她逮著了這個機會,看不整死這故裝嬌弱的丫頭片子,她就不姓馮。
興奮的扯著章芸,馮嬤嬤的唇角高高的彎起,映照著她的好心情和輕快的腳步,直到跨進大廳的門檻內。
「夫人,大事不好了呀。」未看清廳堂內的情景,馮嬤嬤便呼天搶地的嚷嚷起來,誇張得像是個戲子似的。
忍受著不掙脫被捉疼的手腕,章芸始終低垂著頭,驚慌的心情已稍稍的平復了,盤踞在心中的是,這會手腕上想必多了幾個紅紅的指印吧!
「混帳東西,誰准你在大廳上尖聲嚷嚷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成夫人蕭琴嚴厲的斥喝了聲,隨即又轉向身旁的女子,臉上堆滿了笑道:「讓福晉看笑話了,真是不好意思。」
坐在一旁的藺福晉利敏淺淺一笑,並沒有答腔。說真的,若非兆禎要求她要偶爾到他這好友的家走走聊聊,她根本就不想上這兒,跟這般勢利的成夫人交際。
糟糕,闖禍了。馮嬤嬤定睛一瞧,這不是藺福晉嗎?
「呃,福、福晉萬福。」馮嬤嬤連忙扯著章芸一起屈膝請安,生怕失禮又惹成夫人動怒。
「起來吧。」利敏揮揮手,目光好奇的在章芸的身上溜了幾圈,好個標緻的女孩兒,可惜就是瘦了點。
「謝福晉、謝福晉。」馮嬤嬤連彎了幾次腰身,就怕自己的禮數不夠,接著才起身。
「馮嬤嬤,你這樣冒冒失失的闖進來,最好是有一個好理由,否則,看我饒不饒得了你。」蕭琴向利敏堆了滿臉笑,但一轉頭又瞪了眼馮嬤嬤,當然,也沒有放過一旁的章芸。
「是、是。」對了,差點就忘記要告狀了,馮嬤嬤將章芸用力的推跌在地上,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睥睨著章芸道:「還不快將自己的罪狀給招了?」
章芸撲倒在地上,整個人因為用力撞擊地面而感到疼痛,她緊咬著唇不呼痛,一時間也無法回話。
蕭琴皺了皺眉頭,轉向章芸,「怎麼?成了啞巴了不成?難道還要我『請』你開口說話嗎?」對待下人,她一向是苛刻而嚴厲的。
章芸搖搖頭,將自己的姿態調整到跪姿,輕聲道。「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才是真的敢呢!」馮嬤嬤等不及,搶到簫琴跟前告狀,「夫人,這賤丫頭竟然膽敢將您珍藏的寶貝花瓶給砸個粉碎,還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您說,她會有不敢做的事情嗎?」哼,這次非要讓她翻不了身不可。
「花瓶?」蕭琴怔了怔,一時間想不起自己有什麼寶貝得不得了的花瓶。
「對呀,就是福晉送給夫人的賀壽之禮。」馮嬤嬤的眼珠子飄向利敏,隨即開始煽動蕭琴的怒氣,「這丫頭竟然敢將那花瓶砸碎,根本就是故意讓夫人您難堪,無法向送您賀禮的福晉交代嘛。」她故意將意外說成有意的行為,讓章芸罪加一等。
是那個花瓶!蕭琴意會過來,馬上變了臉色,她震怒的自座位上站起身,發著抖的手指指向章芸,「你這該死的賤婢,也不想想是誰收留你,給你吃、給你住的,竟然還敢砸碎我的寶貝?」該死,那可是福晉送的好東西,現在可好,全完了,而且竟然還是當著福晉的面得知這個噩耗,這下福晉不知道心中會多不是滋味了。
「夫人,奴婢並非有意的。」章芸抬起眼瞼,她必須讓大家知道,那絕對只是個意外。
「住口。」蕭琴走到章芸面前,狠狠地踹了她一腳,「還敢狡辯?來人呀,把她給我拉下去重重的打。」她朝廳外的僕役命令著。
不消片刻,兩個手持長棍的彪形大漢便自外面衝了進來,動作迅速的架起了章芸,正要往外拖時,卻因瞧清楚所架之人的容貌後遲疑了。
「怎麼?愣在那邊做什麼?沒聽見夫人命令你們把她拖出去重重的打嗎?」馮嬤嬤雙手叉腰,站在他們面前吼道。
「可是……老爺交代過,有關芸兒的事,都得先問過他。」說實在的,他們一向對這個纖柔的小姑娘憐愛有加,怎麼可能下得了手重重的打她呢?只有先推給老爺了。
「老爺?」馮嬤嬤瞟了蕭琴一眼,譏刺著,「難道夫人說的話就不是話了?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抬出老爺來壓人,簡直就不把夫人放在眼裡嘛。」
果然,一向高傲的蕭琴哪忍得下這口氣,厲聲道:「你們反了嗎?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小的不敢。」糟糕,夫人動怒了。
「好個不敢,那還不給我拖下去?」在福晉面前,她可是丟不起臉的。
「這……」
「文哥、武哥,不要為我而抗命,趕緊照著夫人的話做吧。」章芸並不擔憂自己的處境,只擔心這兩個平時對自己照顧有加的人會受到牽累。
咬咬牙,就算不願意,但誰要他們是人家的下人,文、武兩人只有應聲答是,順著主子的意思了。
「等等。」就在章芸即將被拖出廳時,蕭琴又突然開口道:「把她給我帶回來。」
「是。」難道夫人改變心意了?文、武兩人連忙將章芸又帶到她的跟前。
「夫人,做錯事就要處罰,您可不要心軟吶。」馮嬤嬤心中也轉著同樣的想法,趕緊出聲提醒。
蕭琴睨了馮嬤嬤一眼,「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是,小的多嘴了。」馮嬤嬤吐吐舌,退了幾步。
「成夫人,既然你在忙,我就先告辭了。」利敏站起身,她可不想呆坐在這裡看他們處理家務事。
「不,這丫頭竟然敢將您送我的花瓶給砸碎,我當然要在您面前給您個交代才是。」這可是個好機會,可以向福晉表示自己有多重視這份情誼。
「算了吧,不過是個花瓶。」說真的,她壓根兒忘記自己送過成夫人什麼花瓶,八成是她的貼身丫環綠兒幫她選的吧。
「我知道福晉是不想讓我自責,所以才沒怪我,不過,我自己的良心可過不去。」蕭琴朝利敏感激的笑笑,「放心,我的處置一定會讓福晉您滿意的。」
看來是走不成了。利敏暗歎了口氣,莫可奈何的坐回位子上。
簫琴見她又坐下,朝依然架著章芸的兩人道:「你們兩個,就在這裡給我重重的打她。」
「夫人……」天吶,原來夫人是怕他們放水,所以才要他們將芸兒帶回來。
「快呀,還不動手?」馮嬤嬤喜形於色,接口催促。
「文哥、武哥,快,別管我。」章芸見蕭琴的臉色愈形陰暗,也急著低聲朝兩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