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雅禾
「又咬我!」劇痛傳來,他只是皺了一下眉,卻也沒責怪華蝶。
「放我下來!」現下她可比他還痛苦萬倍。
來到人煙稀少的蕾沁湖畔,華鎧修才依她之言鬆開對她的桎梏。哪知華蝶雙足才一著地,就又軟了下去。
「沒事吧,怎麼連站都站不穩?」他想要扶起她,伸出的手卻被打開。
「還說,要不是你我哪會變成這樣?」沒辦法起身,又不想碰觸到華鎧修,她沒法子只好扯著他的衣角爬起來,努力地站穩步伐。
「我送你回房吧。」召來畫艇渡湖,華鎧修緊緊盯牢妹妹,不願她再惹事。
「不了!」和他站得太近,華蝶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但他對她的回拒向來充耳不聞,此次也不例外。護送她渡湖後,他還是不放心讓她一人在莊院內閒晃,二話不說直將她送抵房門口。
華蝶對他的過度關心顯得無措,她停駐在長廊上。
「還不進去?」
她一腳踹開木門,心裡暗暗咒罵了華鎧修不下千遍。
「又在咕噥些什麼?」
走進房裡,華蝶反腳就將兩扇門踢上,讓華鎧修碰了一鼻子灰。
沒放在心上,他再度推門而入。
「誰讓你進來的?」她怒視著他,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大哥知道你愛玩,但外頭那些人個個不是朝廷要員就是王孫公子,你一個正經女孩家實不宜在大庭廣眾下拋頭露面,有失端莊。聽大哥的話,乖乖待在屋裡別亂走動。只消等到天黑,聚會一散,你就可以出來了。」
「你當真是要像條狗似的關住我!」她拿起桌上瓷杯朝他擲去。先是不讓她出門現在又不讓她見人,接下來怎麼著?叫她吠幾聲她就得吠幾聲給他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她又無故大發脾氣,他無可奈何。這些日子來他對她是關懷備至,呵護有加,哪知華蝶的脾氣是說變就變,何時要發作他也拿不準。
「我是個人,可不是你想擺哪兒就擺哪兒的東西。是人都會有自尊,你就不能尊重我嗎?」她扔完杯子扔茶壺,結果壺裡頭裝滿了水,濺得華鎧修渾身上下全濕透。
沒關係,這不是第一次了。華鎧修不想跟她計較,潑水比被她吐得全身穢物好得多。
「鬧夠了沒?」他語氣平和地問。
「沒!」她朝著他大叫,想把這幾個月來的不滿全部發洩出來,但這些壓抑過久的情感實在累積太深,即使喊了出來她仍是覺得心中大大的不快。
華鎧修見她如此,自覺過意不去。他一把將華蝶擁入懷中,任她在他耳邊大叫。他不是不知華蝶的苦悶,但更害怕給她太多的自由,她會頭也不回地離去。
心底,一種華鎧修所不願意面對的情感正慢慢地醞釀成形。華蝶的一顰一笑始終牽動著他的心弦,他無法平心靜氣地讓外人欣賞她宛若出水芙蓉般姣好的容顏。只希望她獨特的氣質能只為他綻放。
「對不起!」華鎧修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激動的妹妹。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環著她的腰,對她吐露歉意。一遇上他的溫柔,她便如洩氣的皮球。
她哽咽著,不爭氣地在他懷中啜泣。
他抬起她的下巴,注視她眼中打轉的晶瑩淚水,輕緩而執著地在她朱唇上烙下一個吻。
華蝶眨了眨眼,淚水滑下臉龐,她完全驚愕住……
☆☆
自華蝶重回華家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變了樣。他是愛她的,怎麼他一直就是不願正視,遲鈍得直到昨天才發覺?
原來七年來的恨意是因愛而生,七年來的生不如死是因她捨他而去,原來他像個傻子一樣等了她七年,卻又試圖在她回來之後否定她的存在,全是因為他不肯坦然面對這個事實。
華鎧修懊惱地在大廳裡來回踱步。他忘不了當自己把持不住吻著華蝶時,她驚愕得全身僵硬的模樣。這真是再糟糕不過的事了,誰不好愛,偏偏愛上自己的妹妹!她是爹親手交託給他的,而他居然做出這等有違常理的事來!就算她不是他的親妹妹,他也不該如此毀壞她的名節啊!
「大少爺,有訪客到!」守門的僕人進到廳裡壓低身子恭敬地回報。
「訪客?」大清早的,誰那麼有興致到他華家作客?
秦子節身著墨綠官服,頭戴官帽,腰配金色魚帶,早朝面聖後便直接趕來此處。身後還跟著捧著綾羅的隨從。
「華兄!」他客套地朝華鎧修作揖。
「不知秦大人何事到訪?」華家在臨安城雖算舉足輕重,但一家子早習慣深居簡出,向來鮮少有訪客,今日這秦子節突然前來定非好事。他還記得這人昨日盯著華蝶口水直流的貪婪模樣,心中多少有個底。
秦子節向四周探了探,此次前來竟沒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於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是這樣的,秦某無意間得到一疋作工精細的珍貴綾羅,此綾雪白無瑕,若能做成春衣穿在三小姐身上,那真是再相配不過了。」他招手示意隨從將布料交給華鎧修身邊的丫鬟。
華鎧修看了眼綾羅,的確是雪白光滑如冰裂之紋理。「華某代替舍妹向秦大人謝過!」他讓丫鬟收下此人大禮,心裡卻不是滋味。
「怎麼不見三小姐?我本想親自交予她。」探了許久都不見昨日美人兒,使得秦子節好生失望。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此刻,天方亮,他的好妹妹肯定尚眷戀於被窩中,呼呼大睡著。華鎧修二話不說,冷笑一聲:「送客!」
「華兄!」秦子節心想送了疋價值千金的綾羅到府,華鎧修多少也會看在它的份上讓他多留一會兒。哪知茶都沒斟,站著才說兩句話,他就趕人。
「華兄,你千萬得告訴令妹秦某來過啊!」華府家丁簇擁而上,秦子節仍不死心地道。
華鎧修悻悻然地道:「秋顏!」
「秋顏在!」她由廳側簾幔後走出。
「那匹布賞給你了!」他絕不許別的男人碰過的東西留在華蝶身邊。
「謝少爺!」她拿起置於桌上的布匹,道了聲謝默默退下去。
將心懷不軌的秦子節趕出府中,華鎧修喝了口茶又要往外去。他這個時間早該在茶樓待著,但沒料到,才剛移動雙腳,守門的僕人再度回報。
「這回又是誰?」華鎧修重重放下茶盞,難不成又是衝著他妹妹來的?
「回少爺的話,有吏部吳大人、工部閔大人和……」
外頭可熱鬧了,人人都想入內探望他家三小姐,守門人念著一串串人名,嘴都有些發酸。
「夠了!」原來從昨天就持續著的心神不寧是這個原因。「誰也別讓他們進來,就說三小姐身體不適,誰都不見!」
「是的,大少爺!」見主子發怒,他閉上嘴也不敢再多說,隨即退下。
「少爺!」才靜下不久,僕人又跑進廳裡。
「不是說了三小姐誰都不見的嗎?」他氣得徒手擊碎桌上茶盞。她是他的……她是他的妹妹……未得他允許之前,絕不讓她出閣。
「少……少爺,這回不是找三小姐的,是前院不曉得誰弄來了一個怪東西,大夥兒誰也移不走。」僕人讓華鎧修的神情嚇得直打哆嗦。
「什麼東西?」
「紅色的……像是一堆爛鐵!」
☆☆
「紅色像堆爛鐵的東西?」華蝶放下洗臉的濕巾,聽秋顏說著前院的怪事。
「聽說那堆東西怎麼移也移不走,像是在前院裡生了根似的。」秋顏攜來衣裳替華蝶穿上。
「華家不是守衛森嚴嗎?怎麼被人放了東西也不知道。」她打趣地問著。
「早上挺亂的,許多人來找三小姐,我想可能是有人趁混亂搬來。」
「有人找我?」好笑了,她自來到宋朝就從未出過華府大門一步,有誰會來找她?除非是……宇文逸!她拿杯茶漱漱口,連忙地就往前院跑去。
「誰找我知道嗎?」
「聽說全是昨天見過小姐的那些人。」
華蝶大笑。「我就想你怎麼這麼好心告訴我這些事。」秋顏這妮子真是打好算盤,讓她有多少人就會多少人,遲早找到個人嫁了,省得留在此處和她爭寵。她倒也不怪秋顏打這種主意,私心人人有,但不怕人曉得的可就少了。
到了前院,華蝶首先見到的是華鎧修不甚愉悅的神情,他正指示著僕人搬走前院草皮上的一堆爛鐵。
「天哪!」待她定睛一看,立即驚呼出聲。這哪是什麼破銅爛鐵,不正是她的寶貝摩托車嗎?
「別碰我的車!」她向前驅散繞著她寶貝打轉的僕人後,連忙蹲下檢視愛車受損的狀況。大概是當初連人帶車摔下山崖的因素,她可憐的小紅傷得不比她輕啊!看著愛車多處擦裂傷,連輪子都給撞歪了,真是令她心疼不已!
華蝶將車扶起架好,轉動鎖孔上的車鑰匙,但連試幾次卻都無法發動。「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又再度蹲下查看,玉指撥弄著沾滿污油的內部零件,神情專注如入無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