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傾國弄臣

第19頁 文 / 喬軒

    她要權位、她要國家、她要將世間的一切踩在腳下,而他惟獨能給的真心,卻是她最不需要的東西。

    「所以,你只好斬斷你對她的眷戀,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裡舔噬情殤?唐少逸,你當真甘心如此?」

    玄策的語氣譏誚至極,惹來唐少逸森冷的一瞪。

    「你是專程來嘲弄我的?」

    「不,我是專程來提供你一個解脫的方式。」玄策笑著從袖中掏出一隻白玉瓶,推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

    「最精純的鶴頂紅。」

    他打開瓶子,一縷異香隨即飄出,玄策倒出幾顆紅色的丹藥丟進酒壺中,立刻便與透明的酒液相融。

    玄策倒了一杯酒,推到唐少逸的面前,笑看著依然沈靜俊美的他,「把它喝下去吧!這種藥不會讓你走得太痛苦的。」

    「死亡,就是你說的解脫方式嗎?」

    「大公主與四公主皆心繫於你,若不是為了得到你,大公主根本不會出來爭權。你的死亡,正好可以解開這三強鼎立的僵局,為你心愛的女人奪得她所要的一切。而你,也不會再因為她的薄倖而痛苦。」

    見唐少逸不語,玄策試探性地問:「你不想死?」

    「我早就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具軀殼而已。」

    早在他毀琴斷情的那一刻,他就已心如死灰,日復一日的重複著相同的時日,無心,無情,亦無依戀。

    玄策一怔,「什麼意思?」

    唐少逸沒有回答,只是,當他伸手執起那杯毒酒時,唇角逸出一抹蒼涼的笑。

    「我原就欠她一份情,如果這杯穿腸毒酒能夠還清我欠她的,想來也倒划算,我也想解開這個僵局,因為我已經倦了。」

    舉起酒杯,唐少逸將毒酒一仰而盡——

    窗外,飄起了皚皚白雪,將靜默的夜色裝點成一地銀白。

    這是女皇駕崩後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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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上回在女皇寢宮外迴廊上的一別,竟是永遠的陰陽相隔。

    當琅琊韻聽見唐少逸的死訊,她的血液在一瞬間凍結了。

    不……這怎麼可能?他說過他不會比她早死的!

    琅琊韻盯著來報訊的龍九,以平靜得過火的聲音命令道:「再說一次!」

    「唐少逸唐大人,昨夜死於四公主的寢宮。」

    感覺琅琊韻踉蹌了一下,玄策立即上前攙扶住她。「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就在今天早晨,四公主守了整夜的靈回寢宮時發現的,根據御醫判斷,唐大人死亡時間是在昨晚子時左右。」

    「死因呢?」

    「那壺酒裡,被下了毒。」

    被下了毒!琅琊韻緊握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修長得如春筍般的指尖幾乎要刺破細嫩的掌心。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朝廷上上下下,怕是沒有人不知道了。長公主聞訊後,當場暈了過去,四公主那兒也亂成一團。」

    「公主。」玄策敏銳的發現她平靜的容顏下那近乎崩潰的情緒,扶著她的大手一刻也不敢鬆開。

    「我要到水盈宮去,我要見他!」

    不!她不相信這個噩耗,除非她親眼證實!

    龍九迅速地攔在門前,「公主請三思!此際正是最敏感的時刻,並不適合前往。」

    「讓開!」琅琊韻冷斥。

    「公主……」

    「讓開!不要攔阻我!」琅琊韻動怒了。

    龍九遲疑了一會兒,這才讓出信道。

    琅琊韻白著臉直奔水盈宮,完全無視於自己的身份,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長軀直入,掀開覆蓋著的白布。

    白布下,是唐少逸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無血色的唇、無脈搏的僵冷身軀,直到這一刻,琅琊韻才不得不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

    她臉上沒有淚,也沒有表情,她心中的悲慟已超越了眼淚、表情所能表達的極限,黝黑的眸子如寒潭一般深不見底,誰也不知道在那深潭底下,盛載的是怎樣的心碎。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冷冷的聲音在琅琊韻身後響起。

    琅琊韻看見一張憔悴蒼白的容顏,曾經天真不知愁的純真眼眸,如今閃爍著深深的恨意。

    「是你殺了他吧?你知道我和貞姐都愛少逸,所以,你不惜殺了少逸來個一石二鳥,對吧?」

    「不是我,我從來沒有想殺他的念頭。」

    「少逸一死,情勢對你最為有利,不是你還有誰?我要你為他的死償命!」

    琅琊盈失去理智地抽出防身的匕首,近乎瘋狂的朝琅琊韻的頸項直刺而去,而萬念俱灰的琅琊韻竟閉上雙眼,既不閃也不避,等待著琅琊盈落下的利刃——

    玄策推開琅琊韻,隨即抽出折扇格擋,厲聲道:「四公主,你可知道在我琅琊國內當眾舉刀行刺是惟一死罪!」

    琅琊盈怒目相向:「玄策!你敢攔我?」

    「先皇命我掌管刑部,賜我九龍金令,就是公主也照辦不誤!」玄策無動於衷的下令,「來人哪!帶走!」

    「玄策!你竟敢對我無禮?玄策──」

    琅琊盈掙扎著被帶了出去,這一連串的變故讓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當場傻眼,卻沒人敢置一詞。

    女皇崩殂還不滿七日,唐少逸便被暗殺,長公主知曉後當場暈厥,四公主失控得舉刀殺人。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如今的琅琊國,除了三公主以外,已經沒有人能夠坐鎮指揮了。

    一名四公主派系的大臣上前一步,見風轉舵地朗聲道:「臣斗膽,陳請三公主即位登基!」

    唐少逸一死,大公主就算是垮台了,而四公主又在眾目睽睽下舉刀行刺,雖說是一時衝動下犯了琅琊律法,但如此輕率妄為的主子,難保不會將琅琊國帶向衰敗的命運!與其擁護一個無能的阿斗,還不如投誠到三公主門下。

    幾名在場的臣子亦紛紛跪下,表達擁護之意。

    琅琊韻漠然的看著一群陣前倒戈的大臣,只覺得心寒。

    她處心積慮擒在掌心中的王位,所要統領的就是這些毫無氣節可言的臣民嗎?這些無時無刻都想著要保住自己俸祿官位的佞臣,值得用唐少逸的生命去交換嗎?

    「都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琅琊韻疲倦的下令。

    「是。」

    於是,所有的人都退下了,獨留下她與他寂然相對。

    琅琊韻萬萬沒有想到,是唐少逸的死換來她的即位優勢,可是……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啊!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唐少逸用他的生命,為她換來了至高無上的女皇冠冕,但是……為什麼她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個輕飄飄的軀殼?

    沒有了他,她的王位還有什麼意思?

    是誰下的手?她絕不會原諒那個殺害他的劊子手!

    琅琊韻的心念倏轉,驀地想起幾日前玄策漫不經心的建議——

    殺了唐少逸吧,他是一步最好的棋,他一個人維繫著長公主與四公主之間的平衡,掌握了三方勝負的關鍵……

    玄策!會是玄策嗎?

    琅琊韻的心中瀰漫著一股寒意。

    她是不是……落到一個精心策劃的陷阱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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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新帝登基。

    原該洋溢著喜氣的皇宮中,竟一反常態的陷入死寂。

    「怎麼回事?登基儀典就要開始了,去請女皇了沒有?」眼看著吉時就要到了,女皇卻仍不見蹤影,禮部大臣不禁急得汗如雨下。

    「去請了,可是……女皇不在寢宮裡!」

    「什麼?」

    「女皇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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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少逸的墳前,站著一名白衣女子。

    她的容顏如初雪般白晰,脂粉不施,一雙淚眸如含煙的湖水般瀲灩蕩漾。

    她是琅琊韻,原該在今日登基的琅琊新帝。

    琅琊韻撫著冰冷石碑,像是撫摸著心愛的人的容顏,極眷戀地,輕輕畫過碑上的刻字。

    「今天是我登基的日子,此時早已過了吉時,找不到我,宮裡想必正亂成一團吧?」

    說到這兒,她輕聲地笑了起來。

    「很不可思議是不?皇位曾經令我心心唸唸、夢寐以求,我們甚至為了不同的理念而激烈爭執,但是,當女皇的冠冕已篤定由我接收時,我竟然覺得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少逸,你相信嗎?」

    琅琊韻打開腳邊的金黃色包袱,露出一隻錦盒,錦盒內赫然盛著琅琊國傳國玉璽!

    「這是傳國玉璽,身為女皇所必備的表徵。」她望著那只蟠著九龍的印璽,深邃的烏眸是波瀾不興的淡漠。「少逸,我想你比誰都要清楚這隻玉璽對我的意義,我付出所有的代價,為的就是得到這個東西,拿到它,就等於掌握了整個琅琊國。可是,如今它對我而言,與一顆普通的石頭並沒有什麼不同。」

    拿著玉璽站起身,琅琊韻緩緩的舉高了手,在唐少逸的墓碑前將傳國玉璽砸成碎片。

    「砸碎了玉璽,就等於砸碎了我所有曾經付出的努力,可是我不後悔,為了你,我連皇位都可以不要。」強忍許久的淚,終於滑下琅琊韻的臉頰,「沒有了你,我還要皇位做什麼?」

    琅琊韻伏在冰冷的墓碑上,任憑淚水沾濕衣襟,悲傷得不能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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