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喬軒
望著那絕塵而去的馬車,兩人心中皆揣測著:不知道他這次出宮,會是上哪兒去?
=====
城郊瀟湘館
馬車在一幢郊區的隱密宅邸前停下。
小廝停下馬,撩起簾子,恭敬地通報道:「公子,已到瀟湘館。」
一抹玉立修長的白色身影從馬車上跨了下來,初夏的陽光映照出他俊美至極的臉龐,白晰、優雅,仿若天人降世。
他就是唐少逸,引起北陵城裡人們竊竊私語的傳奇人物。
唐少逸輕聲開口,「在這兒等著。」
小廝響應道:「是。」
他獨自走向瀟湘館,負責守門的兩個護衛見到他,立即敞開大門恭迎他入府。
「公主在裡面等您。」護衛恭敬地說道。
他微微一頷首,朝觀雲閣的方向而去。
沒有人為他引路,但他的腳步卻未曾因此而遲疑。
這幢宅邸的方位結構他早已熟透,過去的三年來,他已來過這裡不只千百次,而每回到這裡來,都是為了見同一個人——
「斗雪梅先吐,驚風柳未舒;石畫妝苔色,風梭織水紋;霞窗明月滿,澗戶白雲飛;水中看樹影,風裡聽松聲。」一名絕艷少女正憑窗眺望遠處的美景吟詩,遠遠地便瞧見了他沿著迴廊走來的身影。
他的到來,打斷了少女的詩興,但她卻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少逸,你來了?」
「公主。」他拱手行禮。
被喚做「公主」的絕艷少女嫣然一笑,面容更顯清麗無雙。
她有一雙如煙如霧的勾人烏眸,輕掃的黛眉眉心中央貼著精緻妝點的花鈿,裹在玲瓏綺羅中的身段纖細婀娜。
她就是當今女皇的三女——琅琊韻,而這座瀟湘館正是她的別業。
「少逸,來,」她已為他準備好一張七絃琴,「彈首曲兒給我聽。」
轉軸撥弦兩三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唐少逸沉默地坐下,如她所願為她奏了一首《鳳求凰》。
他的琴聲清冽悠揚、繾綣纏綿,帶著訴不出口的戀慕之情。
眼前的少女,是唐少逸惟一的愛戀。
打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的眼便不曾再映入任何人的身影,他的眼睛只能追尋著她,近乎貪婪地將她的一顰一笑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他的琴音迴旋在雕欄玉砌的別業裡,卻傳不進她的心中。
雖然她近在眼前,卻是咫尺天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個權利慾望高於一切的女人,在她的心中,沒有容納他的空間,而他……在她的心裡甚至什麼也不是。
在這個世界上,她只愛她自己,除此之外,誰也踏不進她的心。
但儘管如此,他的心裡仍舊只有她一個女人!
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天,他就知道——這輩子,他將只為了她一個人而活!
一曲既罷,琅琊韻蓮步輕移地走向唐少逸,纖纖素手撫上他俊美的容顏,盈然大眼對上他深沉的眼眸。
他的琴聲與他的思緒向來是一致的,要他彈琴正是為了揣測他的心思。
「怎麼了?你的琴聲和往常不一樣。」
她不愛他,但她的舉止卻又像個多情的戀人,撩撥著他幾欲崩潰的洶湧情潮,讓他在柔情與殘酷的現實中煎熬著。
「誰惹你不悅了?」她關心地再問。
他迅速地閉了一下眼睛,掩飾他滿含著情殤的痛楚,然後再睜開眼,朝她微微一笑。
「我沒事,公主。」
她的皓腕環繞上他的頸項,貼著他的唇邊低語,「煩心事別淨放在心頭悶著,我雖是你的主子,但是,你的一切對我很重要。」
他可是她重要的戰棋,不能有一點兒的損傷。
「公主……」他低啞地輕喚。
她多情的言語令他心動,也令他心痛。
「少逸,我的少逸呵……」
她攬住他的頭,主動送上她的吻。
多麼殘忍啊!她給他的吻讓他感覺不到一點兒真心,像是對待弄臣的輕賤打賞,也如施恩般的憐憫。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吻,他也沒有辦法抗拒,沒有辦法不為之心跳動容。
他響應著她的吻,環緊了她的纖腰。他必須要這麼做才能夠說服自己相信——她是真真切切的在他的懷中,不是幻影、不是夢,她是真的,是活生生的在他的眼前!
琅琊韻的手探進了他的衣襟,貼上了他狂跳且熾熱的胸膛。
慾望的引信在他倆之間引燃,他抱起她婀娜的嬌軀,將她壓進柔軟的繡榻上,褪去她精緻華麗的宮裝羅裙,盈握住她的渾圓柔軟,火熱的唇舌像是膜拜似的梭巡過她細緻柔嫩的雪膚……
「我愛你……」他低吟著,一次又一次。
短暫的相愛,對他而言是一種慰藉,即使他知道她的心裡根本沒有他,而他也配不上她,但這樣虛偽的歡愛,卻是他最珍惜的記憶……
他進入了她,與她融為一體。
琅琊韻蹙起黛眉,雖然這已不是她與他的第一次,但他的入侵仍帶來些許的不適,令她難以承受。
唐少逸緩下所有的動作,捧住她美麗的嬌顏,關切地凝視著她。
「痛嗎?」
她望著眼前因她的不適而痛苦的男人,她搖了搖頭,揚起一抹令他心醉神迷的輕笑。
「少逸,你是真心愛著我的吧?」她直視著他問道。
迎視著她瞭然的眼神,他頓時無語。
他是愛著她的,但他能說嗎?該說嗎?她會因為他的癡心而回心轉意嗎?
許久許久,他仍是低啞地回答,「……是的。」
他沒有辦法對她撒謊。
明知道他沒有任何籌碼、沒有任何勝算——就連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都已淪陷,他仍是毫無保留地敞開了他的弱點,任她需索、任她擺佈。
她的手指細細地描繪著他俊美的輪廓,輕聲問:「少逸,你能愛我到什麼程度呢?」
「你是我的主宰,我的生命是你的,任憑你處置。」他低應著。
她認真地凝睇著他,「即使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你?」
他的唇洩漏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是的。」
他知道,就算她不會愛他,他愛她的心永遠也不會改變!
她綻出一抹足以奪人心魂的笑靨,吻上他的唇。
「這般的苦戀,可真是難為你了呵!」她歎息地笑著。
唐少逸聽得出來,她的語氣並非心疼,而是帶著無可奈何,以及些許的嘲弄。
她握住他的手,與他掌心相貼,迷濛的美眸是最原始的誘惑:「少逸,今天我把自己給你,只屬於你,你要嗎?」
只要是她肯給的,哪怕是施恩般的憐憫,他都惜如珍寶。
他吻住她,那是他無言的冀求,全心的響應。
要的,他要她!即使只是一時半刻、自欺欺人也好。
情慾的火焰迅速燃放,寢房內春意無限。
過後,他緊擁著心愛的女人,在夢中憶起初遇的往事……
第二章
初遇──
熱騰騰寶香,
映熒熒燭光,
猛逗著往事來心上,
又誰知信誓荒唐,
存沒參商,
常憶前盟不暫忘。
人人都說,迎春院裡有著北陵城內第一流的樂伶,她能奏出最美麗純淨的琴聲,悠揚處如黃鶯出谷,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低迷處如曉霧迷濛,淒楚難當。
但是,這個樂伶不接客,也不說話,她總是隱藏在重重的帳幕之後,日復一日地為尋歡客彈琴。
年方十五歲及笄的三公主琅琊韻,在兩位大內高手的保護下,喬裝成公子哥兒上妓院聽曲兒。
琅琊韻嗜聞琴音,自小住在宮中,自有養在宮裡的梨園子弟為她彈琴解悶兒。但在她十五歲壽辰那一天,懂得官場之道,擅於逢迎阿諛的吏部尚書史大人派人送她到迎春院聽曲。
這名樂伶的琴音是她生平僅見最優美的琴聲,彷彿是天界的僊樂,令她癡迷不已,自此以後,她便每晚溜出宮去,就只為了那如泣如訴、如吟如歌的琴音。
一連十數天,琅琊韻漸漸地有了想一窺樂伶廬山真面目的慾望。
琅琊韻吩咐手下,「把惠嬤嬤找來。」
只聞琴音不見其人已經不能滿足她,她一定要見到這名樂伶不可!
「是,公子。」
手下匆匆銜命而去,不一會兒,便把惠嬤嬤找了來。
「這位公子,喚奴家前來有什麼事嗎?」
惠嬤嬤是個明眼人,眼前的這位美公子天生就有股貴氣,想必若非鉅商富賈,恐怕也是位官爺兒。
琅琊韻看也不看一眼惠嬤嬤,只是淡淡地問道:「那位樂伶叫什麼名字?」
「原來公子是看上『她』了?」惠嬤嬤眼波一轉,笑了,「奴家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叫啥,就喚『逸君』即可。」
逸君?
琅琊韻想也不想地便丟給她一錠金元寶,語調清冷的命令,「說,我要知道有關她的一切。」
看到金元寶,惠嬤嬤的眼睛都發亮了!
一……一錠元寶?好大的手筆啊!
「是是是,公子想知道什麼,奴家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是哪裡來的?」
「這……當初『她』到我這兒來賣藝時,奴家便曾經問過,但因為『她』始終三緘其口,所以也不知道『她』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