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洛小純
他無法再想下去,全身只剩下雙腳還在跑,不斷地跑!跑!跑!
直跑到他推開頂樓天台的鐵門,不覺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人呢?他劇烈地喘氣,在正午的強烈太陽照射下,竟然看到頂樓還有不少人,幾乎都是男生,三三兩兩躲在陰影處抽煙、吃便當。
他記起來了,這裡是公司唯一准許同事抽煙的地方。
「湯淑怡!」他使盡全身力氣大喊。
所有的男生都轉頭看他,他也心急如焚地繞著天台打轉找人。
看到了!只見她踮著腳尖,雙手攀扶在一座低矮的女兒牆上,往下面不知道在看什麼;也許是聽到他的叫聲,她回頭張望,明明往他這邊看來,卻又神色茫然,雙眼無神,漫無焦距,完全看不到他。
她找不到喊她的人,又茫然地回頭,突然她腳一抬,不顧淑女形象,穿著裙子就跨過矮牆,縱身躍了下去……
「湯淑怡!」
桑宇帆心魂俱裂,狂奔上前,膽顫悲痛的淚水奪眶而出。
笨天兵啊!不值得為這種八卦以死明志啊,人生還那麼長,他還想聽她唱歌、做笨事、兩人一起拌嘴、吵吵鬧鬧一輩子到老……
他不能沒有她啊!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好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向她表白?愛若是不及時說出來,那再擺更多的浪漫燭光晚餐又有什麼用?!
誰來幫他叫救護車啊,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舉步維艱,腳上也不知道絆到什麼東西,又讓他腳步踉踉蹌蹌地往前跌去……
「淑怡……我的淑怡啊……嗚!」
「幹什麼啦!」
「咦!」悲傷過度產生幻聽了嗎?天!還有幻視呢?
只見湯淑怡好端端地從矮牆後面「飄」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一雙眼睛瞪住了他,蘋果臉好紅好紅。
「臭蠶寶寶,叫這麼大聲做什麼?你不覺得丟人,我卻覺得都丟死人了。」
「這……這……」死了還照樣罵人哩。
「桑副理,請保重,你以為發生什麼慘事嗎?」
吳嘉凱可憐兮兮地跛著腳走過來。他剛才坐在地上,正在「飯後一根煙,快活似神仙」,竟冷不防地被重量級的蠶寶寶踩了一腳,從他那個角度看過去,他實在太明白桑宇帆發狂的原因了。
嗚嗚,此情可問天,他也只好認命當一顆踏腳石了。
「這……」桑宇帆茫然地望向吳嘉凱,又望向矮牆後面長筍子似地冒出來、帶著疑惑眼光看他的靜香、龔茜倩和另一個男生。
他一團漿糊的腦袋忽然靈光了,一個箭步跑過去,雙手按在矮牆上,瞪出兩顆大黑眼珠子,望向下面的「平地」。
「為什麼?」他抬起長腳,跨了過去,又跨了回來,最後還是雙腳都跨了過去,兩手用力按住糖醋魚的肩頭,抓狂地搖她,淚水口水齊噴,「妳剛剛明明掉下去了,我以為妳、妳……」
湯淑怡全身發熱,早就感覺無數眼光往她這邊看過來了,她卻只能讓蠶寶寶按得動彈不得,根本無法脫身。
「我是掉下去了啊!」她乾脆嚷道:「我腳短嘛,跨過來踩不到地面,重心不穩,就栽下去了啊。」
「妳、妳、妳受傷了嗎?」
「我還能講話吃飯生氣,這樣有沒有受傷?」
「我以為、我以為、我以為……」他的聲音還在發抖。
「以為我怎樣啦!」她忽然發現他的大眼睛裡都是水。
「我以為妳跳樓了。」
「哈哈!」聰明人也有變笨的時候,她好笑地指了指旁邊偌大的平台,「拜託你嘛惦惦本棟大樓的方位和面積,哪會只有從樓梯上來那一塊小小的地方?」
「我才來翔飛上班沒多久,怎麼搞得清楚東西南北?」
「吼!你以前就是這樣念我的啊。你喔,要刮別人的鬍子之前,請先刮乾淨自己的鬍子。還有,你先放開我……」
嚇!那兩顆泡水的大黑眼珠子怎麼愈來愈近?
他這麼喘,是跑了多遠的路?神情這麼慌亂,是受了怎樣的驚嚇?還有,那好像著火似的眼眸,不知是想捏死她還是吃了她……
她僵住身子,不敢亂動,還想講話,一個燙熱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哇嗚!電到了!冒出火花了!她身子頓時一軟,眼睛也被他那火熱的鼻息給熏炙到閉了起來;她再也吸不到空氣,只能吸著他的氣息,感覺他有力的臂膀緊緊箍住她,抱她抱得好緊好緊,好像要把她揉進胸腔當他的肋骨似地,兩人就快合為一體了。
她無可避免地感覺到他下面又硬又大的男性象徵,更無法逃開他綿綿不絕的熱吻,她根本無力招架,只能任他發狂地吸吮啃咬她的唇瓣,再讓他的大舌頭肆意侵略,挑逗得她意亂情迷,心醉神馳,忘了天,忘了地,忘了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的舌頭是不是被他吃掉了。
他好像吻不累似的,深深的吻之後是淺淺的吻,淺吻之後又是深吻,在這綿綿密密熱情如火的長吻裡,她嘗到了他唇邊的鹹澀味道。
那是他的淚,是蠶寶寶以為她跳樓了,所流下的悲傷淚水。
這麼一個大男人竟然為她哭了,她雖然早知道他對她有些「感覺」,但沒想到竟是如此擔憂害怕到會哭的程度!
她心底溢出酸酸甜甜的幸福感,一古腦兒衝上了眼眶。
「傻瓜,笨蛋蠶寶寶!」熱吻方歇,她推開了他,含淚笑說:「我沒事跳樓做什麼?報紙的社會新聞版面還不夠悲慘嗎?」
「我以為妳受不了八卦,就……」他心情平復些了,撫著她火燙的蘋果臉,微微喘著氣,輕輕以指腹拭去她滾落的淚珠。
「笨瓜!哪有什麼八卦,我早就忘了。」
「呵!」
蘋果果然好吃!又甜又香又可口,吃了忘掉一切煩惱。
他的手指緩緩滑下,撫到了她被吻腫的火紅唇瓣。
真像火腿……唉!這只糖醋魚永遠充滿喜感,要他正正經經跟她搞浪漫、含情脈脈、山盟海誓──嗯,實在很難。
「不要亂摸了啦!」她紅著臉,伸手扳開那雙不安分的大掌。
「不說就來不及了。」
「說什麼?」她呆呆地抬起臉。
「我要說……」他咧出了大大的笑容,眉眼帶笑,扯開喉嚨大聲向她宣佈:「我喜歡妳,我想擁有妳,我的小糖糖,我愛妳!」
「好耶!」吳嘉凱用力鼓掌叫好。
「龔姐,我就說他們不是表兄妹嘛!」靜香也興奮地拍手。
啪啪啪!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有同事用力吹口哨。
「喂!姓桑的!」
湯淑怡快昏倒了,表白也要看場合啊,光天化日之下,公司頂樓,四周又是人又是貓的,加上冷氣水塔的噪音,毫無氣氛可言,還有……
「誰是小糖糖?!」
「就是妳啊。」桑宇帆笑著啄吻一下那兩條火腿,拿自己的臉去抹她臉上的粉妝,附在她耳邊說:「大家都叫妳淑怡,我叫妳淑怡就沒意思了,可是我又不想喊妳小淑小怡淑淑怡怡的,我哪來妳這個叔叔阿姨啊?既然妳是糖醋魚,那就是我的小糖糖了。」
「噁心!噁心!惡到我真的要跳樓了。」她惱得再「跳」一次,直接蹲了下來,讓自己躲在矮牆後面。
她跳,他也跳。他跟著蹲下來,愛憐地摸摸她的頭髮。
「這些話我本來想等到擺燭光晚餐時說的,晚上還可以再說一遍。」
「嘔!我不理你了。」她乾脆把臉埋進臂彎膝蓋裡,當一隻誰也不見的鴕鳥。
「這裡有小貓?」他見到了牆邊角落躺著一隻看起來很累的大花貓,身邊還蜷縮著四隻巴掌大的小花貓,原來糖醋魚就是在看這個。
「是啊!」靜香也蹲下身,拿指頭輕輕撫著小貓,「也不知道母貓從哪裡跑到這裡生小貓,頂樓風大,又沒食物,我想帶回去養,可是要上班沒辦法照顧,龔姐也沒地方養,我們剛在討論……」
吳嘉凱笑嘻嘻地趴在矮牆上,插嘴說:「我帶回去給我爸爸養吧,反正我家有院子,他老人家也需要一點生活寄托,這才不會成天逼我妹妹妹夫生小孩。」
「其實舅舅是希望你趕快結婚生小孩。」另一個男生說話了。
「昱翔表哥,你別幫我爸爸逼婚啊。」吳嘉凱嚇得趕忙搖頭,「我還想多涼快幾年,公司的事都忙不過來了,哪有時間談戀愛?傻瓜才找個女人綁住自己……啊,我不是說你們啦。」
「我聽我哥哥說,你在跟昱珊約會,他說他打算拿刀去砍你。」
「呃,這個嘛……」吳嘉凱看了一眼龔茜倩。
她逕自蹲下身,默默地以大拇指按住吸管一端,待吸起了牛奶,再輕柔地放到小貓嘴邊餵食。
「母貓很凶,不肯走。」她淡淡地說。
「我去找獸醫,一定有辦法,別急。」吳嘉凱立刻跑下樓。
那個男的是第一任太子爺沈昱翔?桑宇帆抬起頭,看到了一張溫柔敦厚的英俊笑臉,正像個小學生似地向吳嘉凱揮手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