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明曉溪
薰不說話。
「怎麼不喝呢？你不是最喜歡奶茶嗎？」每次見他都會送她奶茶。
他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奶茶了。是她喜歡……薰悶聲說：「有話快說。」
直接切入正題？
可是她還沒準備好。
小泉坐直身子，整理整理思路，無意識地將吸管含進嘴巴裡，咬住顆「珍珠」拚命嚼，想啊想，終於，她扯出大大的笑容：「薰，其實我對你很好。」
這就是她的解釋？薰恨不得吐口血出來給她看。
「你看，你是一個很紅的明星，大家都很喜歡你，希望能瞭解你。也就是說，大家都很想跟你做朋友。做朋友呢，就要對他有一定的瞭解。可是，由於某些原因，你的愛好啊喜惡啊大家並不知道，就給進一步的溝通造成了障礙。我把你的一些很微不足道的資料告訴大家，使你和大家之間能夠架起一座友好的橋樑，使你交到更多的朋友。你說，我對你蠻好的，是不是？」
小泉出了一頭虛汗。
她都東拉西扯了一堆什麼東東啊，不曉得能不能把他繞暈，聽個稀里糊塗最好。她偷偷瞅他一眼，哇，好憤怒好冷酷的眼神，沒有成功嗎？她想哭，誰來救救她……薰的心很痛。
「這就是你的解釋？」她以為他是個白癡？
小泉擦擦汗：「你沒有聽懂對不對？我的意思是……」
「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她心虛地低下頭。
「石塚那場戲是你自導自演的，對不對？」他渾身冰冷，「你讓他侮辱我，然後你出來『救』我？」
「沒有！」小泉激動地跳起來，「我沒有那麼做！我怎麼可能找人去侮辱你呢？更何況，石塚次郎也不是我能指使得動的！你可以去查一下石塚次郎的資料！我以我的名譽發誓，我沒有騙你！」
他凝視她。「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
「這個，嘿嘿……」小泉笑得尷尬，「是啦，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千夜薰。」
「為什麼？」
當他卸下妝，取下黑色隱形眼睛，換上普通的衣裳，很少有人可以將他認出來。
「嘿嘿，」她笑得又有點驕傲，「當記者嘛，就要做足功夫，我考察了你別墅的地形，找出你進出別墅的隱蔽通道，然後足足等了三天三夜，看見一個身高體形跟你相仿的少年。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因為你人前人後的差異實在太驚人了，但是當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見到他，我終於可以肯定，他就是你的另一個化身。」
「然後你跟蹤我。」
「嘿嘿，」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總不能冒失地衝上去自我介紹吧，必須要等待機會。」
「然後你做了一場戲。」
「都說了不是做戲，」她小聲抗議，「人家真的是挺身救美嘛。」不知道感恩。
薰深吸口氣。「為什麼裝做不認識我？」
她連忙抬起頭，笑得無比燦爛：「你錯了！這一點上我從沒有欺騙過你啊！你想想，你問我『你認識我嗎』，我總是回答『我應該認識你嗎』？我當然應該認識你，作為一個娛記，怎麼可能會不認識當紅明星千夜薰？而且我也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啊，直接就告訴你，我是橘子週刊的小泉。你看，我從來沒有欺騙你對不對，是你……」
「是、我、白、癡。」
薰臉色蒼白地說。「你挖下陷阱，我乖乖跳下去，你一定覺得很有趣。」
這個……小泉抓著頭髮，沮喪地說：「我不是為了有趣才那麼做的，我是為了……」
「是。你接近我是為了工作，是為了從我身上騙到新聞，」薰心痛地不能呼吸，「我是橘子週刊提高銷售量的工具。」
「薰……」
小泉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她不敢接近他，他受傷到似乎手指一觸就會倒下。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小泉手中的紙杯被捏得變了型，奶茶染污了她的手指。
她歎息：「薰，我是一個娛樂記者，找出新聞，報道新聞是我的工作；就像你是個歌手，你會盡你一切所能的去唱好歌。我並不想這麼做，可是我沒有辦法，如果只是在記者會上向你提問，你是不會回答我的問題的。我只有……」
她頓一下，苦笑：「是，我騙了你，狡辯得再多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終究是用各種方法誤導你，讓你以為我對你沒有任何目的。薰，我為我做的所有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
她深深彎下腰，鄭重地向他鞠躬致歉。
薰沉默地凝注她：「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什麼手段都可以使用嗎？」
小泉怔住。
「你可以去欺騙、去威脅、去道歉、去哭泣，為了做出引人注目的新聞，你什麼手段都可以使用嗎？」他的聲音很低，「你的工作如此神聖，以致於別人都可以被你隨意玩弄嗎？」
她聽得呆了。
慢慢地。
她咬住牙齒，握緊拳頭，額角冒出青筋，眼中噴出怒火，忍無可忍大吼出聲：「夠了！」
街上的行人被她嚇到，紛紛扭頭觀望。
只見一個紅髮少女爆跳如青蛙。
「我究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我殺人放火了？！我捏造事實了？！我只不過將你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披露出來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是秘密嗎？隨便來一個人我都可以告訴他，我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花、喜歡不喜歡小動物、喜歡喝什麼飲料、喜歡吃什麼東西……這些東西很了不起嗎？！告訴別人你會死嗎？！只不過因為你是個明星，大家對你很感興趣，你這些東西才有了價值！」
她怒目圓睜：「你是一個明星，是公眾人物，你的一舉一動原本就是在聚光燈下的！是公眾喜歡你，才買你的歌，你的名氣被媒體宣傳出去，不認識的人才知道有你！明星的小資料，本來就是公開的，是送給公眾的禮物，可你偏偏要把它搞得像驚天大秘密，有那麼稀奇嗎？！如果你不是明星，我才不稀罕！」
她揮舞著雙拳：「你擺出一副我傷害了你的模樣，好像我多麼地對不起你！就算我小小地誤導了你一下，我也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讓警察把我抓起來呀！而且，我傷害你了嗎？！我要真想傷害你，比這更轟動一百倍的新聞我都可以爆出來！為什麼我沒有那樣做？！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小泉最講義氣！絕對不會出賣朋友！」
夜，靜得古怪。
星星在街燈的映襯下，顯得黯淡無光。
行人們好笑地邊走邊看路邊那一對吵架的少年。
年輕真好啊……連生氣鬥嘴都那麼有活力。
小泉急促地喘著氣。
心砰砰亂跳。
她緊張地盯著面孔冰冷的千夜薰。哎呀，不曉得火焰小魔女六號必殺技——反咬一口！會不會有用，千萬千萬不要弄巧成拙呀。
薰像被浸在冰水中。
寒冷的冰水。
讓他全身的血液也凝固成冰。
冰冷的血堵住他的喉嚨，他說不出話，寒冷的感覺使他覺得無助而痛苦。
小泉見薰一言不發，沉默地離開，心知糟了，這下徹底把他激怒了。該怎麼辦嘛，他怎麼如此頑固，居然軟硬不吃呢？
她跺腳直跳，沒辦法，一咬牙又追上去！
她撲向他的背，一把抱住他，雙臂緊緊箍住他纖細的腰。
低聲下氣的央求：「說吧，你究竟要怎樣才會不生氣？」
薰的身子寒冷僵硬。
他一字一句：「除、非、我、死！」
拜託！有沒有搞錯，小泉的臉皺成一團，用得著如此狠心絕情嗎？
她的雙臂失去了力氣，腦袋軟趴趴貼在他的後背。聲音軟而無力：「沒有轉圜的餘地嗎？」停了一下，氣若游絲：「我~~~們~~~還是~~~朋~~~友~~~嗎？」
「不是。」
薰眼神黯然。
小泉猶自垂死掙扎：「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日是朋友，終身是朋友，怎麼可以翻臉無情呢？」
他扔開她的雙手。
一眼也不看她。
小泉歎息。
看來，始終是不行了……那麼——！
就不要怪她無情無義！
她兩眼放光，振作精神，繞到千夜薰身前擋住他的道路，發出邪惡的笑聲：「既然不再是朋友，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她從包包裡摸出一張東西，得意地晃啊晃：「快看這是什麼？你的大頭貼！啊，多麼清純的面容，多麼美麗的紫羅蘭色的大眼睛，多麼純真的笑容，這些照片要是登出去，你恐怕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在人群中行走了吧。」
千夜薰震怒！
他劈手將大頭貼奪過來：「你真無恥！」
「嘿嘿，」小泉笑得很不好意思，「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如果不這樣我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從你身上拿到新聞了。對不起哦，原諒我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千夜薰明白了。
如果是她的朋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從他身上獲得她想要的；如果不是她的朋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威脅勒索他。